話音剛落,董薰兒瞪大了眼睛,‘小’‘嘴’長大的足以塞下一顆雞蛋,一臉不可思議的望向姬林。
早在昔日蜀地青竹酒店的拍賣會中,董薰兒就感覺姬林的背影很是眼熟,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一直到今日,董薰兒終於明白了,姬林那巍峨入山的背影,竟然和自家祖母如花青蔥歲月之時,站在斷橋上深情凝望的那個背影,有着驚人的一致。
“董小姐,是我失言了。”驚覺自己險些說出歷史‘真’‘相’的姬林,話音戛然而止,望向董薰兒的目光,頓時多了幾分歉意。
董青竹對於姬林而言,只是悠久生命中的一個過客而已。
準確的說,董青竹勉強可以算是,姬林的紅顏知己,僅此而已。
當年的失約,姬林很是無奈,卻也沒有多想。
畢竟,姬林和董青竹一起相處的美好時光,疊加起來也不超過一個月時間。
卻不料,董青竹此女重情重義,終其一生都將姬林銘記在心。
如此奇女子,卻在生命最一刻,也沒有等到良人歸來。
試問這樣的結果,如何讓姬林不感概,不嘆息?
“姬先生,可以聽我講一個故事嗎?”
董薰兒將自己心中,荒謬的念頭拋開,望向姬林的目光,忽然多了幾分柔情。
“願聞其詳。”姬林點點頭,和董薰兒漫步在月下青竹之間。
皎潔的月光傾灑下來,灑在董薰兒的如雲秀髮上,灑在姬林的肩頭,灑在一片悄無聲息墜落的楓葉之上。
“家祖母崢嶸一生,歷經百年多少事,卻一直勿忘當年她的臥龍大哥,對他說過的話。”
“那句話便是‘勿忘初心,報效國家’,這句話家祖母一直銘記在心。”
“無他,只求等待良人歸來那一刻。”
說話間,董薰兒的眸子開始明亮:
“或許你會感覺到很奇怪,既然家祖母如此喜歡臥龍大哥。”
“即便是生命最後一刻,她依舊念着臥龍大哥的名字。”
“可爲什麼她最後卻反而要嫁人,而且還生兒育女,組建來一個龐大的家族呢?”
聞言姬林一愣,嘆息說道:“願聞其詳。”
“因爲當年臥龍大哥有一個好友,乃是靈隱寺德高望重的高僧,他叫做弘一大師。”
“當弘一大師學究天人,二十文章驚海內,對易理推衍之術,也是很有研究。”
“大師之於葉子小姐,猶如臥龍大哥之於家祖母。”
“大師眼見家祖母每日站在斷橋凝望,風雨無阻,不忍自己的經歷在家祖母身上重現。”
“所以大師暗中牽線,爲家祖母尋得良人。”
董薰兒話音輕柔,將一段隱藏在民國煙雨朦朧之中,的塵封的往事徐徐道來,聽的姬林很是感概。
原來當年董青竹每日在斷橋守望,都有一個書生,在斷橋下方賣書畫。
這個書生每天收攤之後,都會默默的跟隨在董青竹的身後,一直目送少女平安歸家,這才轉身離去。
這樣的等待,少女風霜雨雪了三年,書生也默默的守護了三年。
從頭到尾,少女都沒有理睬過書生,書生也從未放棄過。
一直到某一天,當弘一大師棒打鴛鴦,騙少女說臥龍大哥已經死了後。
少女潸然淚下,淚水灑滿了西湖,淹沒了金山寺下方的許仙和白素貞塑像。
那一天,少女呆呆的站在斷橋旁,對書生說了很多。
那一夜少女大醉,書生陪着少女喝了很多酒,然後送少女回家。
從頭到尾,書生都如古之柳下惠,坐懷不亂,讓少女很是感動。
因爲“姬林”的“死”,少女鬱鬱寡歡了十年。
書生就陪了少女十年,默默的在暗中支持少女。
一直到某一次生死之間,少女這才冰山融化,最終接受了書生。
但在拜堂成親之前,少女明確的告訴書生,自己這一生之中,最會愛姬林一人,也唯有姬林一人。
書生當時沉默許久,最終還是苦澀說,自己此生只愛少女一人,也唯有愛少女一人,哪怕……少女不愛自己。
就這樣,書生照顧了少女一生一世,亦如少女等候了姬林一生一世般,無怨無悔。
在少女去世的那一天夜裡,看着自己心愛的人,微笑逝去。
……
“問世間情爲何物,直叫人生死兩相許。”
聽了董薰兒這個憂傷的故事後,姬林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羞愧?內疚?又或者是惋惜?
具體是什麼感覺,姬林也不知道。
這種感覺,很不好,姬林很不喜歡。
“姬先生,這幅書畫乃是當年書生所留。”
“祖父言若是那個臥龍大哥未死的話,那麼這幅書畫,應該對他有用。”
說話間,董薰兒簽收流轉,將一個塵封在歲月中,近乎百年的木匣,遞給姬林。
“我又不是你祖母口中的那個人,也和那書生毫無關係,爲何……?”姬林一愣,有些疑惑。
“你是不是家祖母口中的那個人,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希望你,得到這幅書畫。”
“姬先生,幫我保管這幅書畫,好嗎?”
“家祖母的事情,一直讓我很是神傷。”
“我——不希望,這種感覺繼續下去,幫幫薰兒,可以嗎?”
董薰兒聲音輕柔,望向姬林的目光中,有一種她自己也不清楚的異樣。
“爲何是交給我,而不是別人?”
姬林眉頭一皺,有些愕然。
雖然姬林很想看看,木匣中的書畫是什麼,。
但姬林卻覺得,此事有些荒謬。
堂堂海城巨賈董家,的第三代大小姐董薰兒。
居然莫名其妙的人約黃昏後,而且還贈給自己一卷書畫?
這……是不是也太扯了一些?
但姬林卻不得不承認的是,董薰兒並沒有給錯人。
自己的的確確就是,當年那個“臥龍”大哥,
“既然董小姐執意如此,那我便爲你保管,這一副書畫好了。”
“若是日後董小姐,什麼時候想要了,儘管給我說聲便是。”
沉吟片刻,姬林接過了木匣。
也不知道爲爲什麼,這木匣分明不重,放在姬林手中,卻沉甸甸的。
“姬先生,您……不打開木匣看看嗎?”董薰兒笑道。
“也好。”姬林點點頭,打開塵封多年的木匣,將一卷略微泛黃的書畫開來。
嗡!
只不過掃了一眼書畫,姬林臉色驟變,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滔天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