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亙古長,鎮玄黃,河外金戈裂人皇。渡輪回,越洪荒,世間何處得仙鄉。萬千魔手撕界障,橫屍九帝鑄天牆······”
“嘖嘖,真慘。”姜彥邊合上書邊搖頭嘆道。
“事實本來就很慘。”
燈光略暗的房間裡本沒有第二個人,此時卻突兀地響起了另外一個聲音。
“明天才是十五,你怎麼出來了?”姜彥側頭看了一眼身旁逐漸亮起來的一道虛淡身影。
那虛影是一個白衣青年,沒什麼仙風道骨,略有幾分瀟灑。
“我時間不多了,你必須做決定了。”虛影一改往常的嘻哈,面容嚴肅的說道。
一聽到做決定,少年就沉默了。“我還沒有想好。”
“你要想到什麼時候,直到半年後我消失,你好成爲一個徹頭徹尾的沒人管?”
“我知道。可是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我喜歡神話傳說,但也只是做做夢而已。”
“也對,你畢竟纔不到十五歲。要讓一個不是瘋子的少年接受另一個世界的存在,這本來就很瘋狂。”虛影青年在房間內徘徊,無奈笑道。“那你看我是不是真的?”
聞之,少年默然。事實容不得他不信,面前這個陪伴了他十幾年的傢伙假不了。若不是他,自幼孤苦,卻天不怕地不怕的姜彥不知要夭折多少回。
“而且就算是,這麼多年過去了,說不定正主早就出現了,還要我去做什麼。”
“早和你說過,正主不是一個確定的人,你也可能是正主。是繼續在這個世界一無是處,庸碌一生,還是跟我去那一界開啓你夢寐以求的人生,你自己決定。”虛影青年停止了徘徊,看着姜彥。
“我還有些事情,需要再想想。”寂靜的房間裡,姜彥捏了一把自己的眉心。
“還有什麼想不通,說出來我幫你想。”一絲希望出現,虛影心頭暗自微喜。
姜彥自由孤苦,沒有父母疼愛,沒有親人照拂,唯一算得上半個親人的叔叔也過世一年了。
索性他天性開朗。小時候滿村使壞,不被待見。抓鵝被一羣鵝啄,騎牛被牛頂,好不容易從山溝抱到一隻小野豬,覓食回窩的大豬氣急,差點沒把村子拱平了·······
回憶至此,姜彥仍心有餘悸。來回搓弄杯子的雙手抖了一下,杯子險些掉到地上。
“如果沒有你,可能我早就死了。”
“呵呵,是你命不該絕。我只是順手而已。”虛影青年飄到窗戶邊上,淡淡的月光照了進來,全數落在他身上。吸收了月光的虛影似乎變得清晰了一些。
“只是遺憾,爲什麼這些鄰居還總是這樣。是嫉妒我比冬瓜他們強壯,還是怕我又帶着社區的夥計們去山上挖金子·······”
“是他們比你強壯。”虛影青年笑道。“看看你身上連塊像樣的肌肉也沒有。”
“去,這不有的是嗎。”姜彥混不在乎的用下巴來回示意着自己的肩膀,的確是有兩塊鼠標大小的肌肉。
“我喜歡她,她還不知道呢。”
又是一陣沉默過後,姜彥低聲道。
“這個我知道,你最大的遺憾嘛,要不你現在去樓下跟她說。”虛影飄到了姜彥身旁,嘻哈之色又回到了臉上。
“算了吧。反正都要走了,還想這些有什麼用。她有她的父母,她有她的生活。我又不可能帶着她一起走。”
“讓人知道怕什麼,留下張紙條也好啊,就當留個紀念。”虛影戲謔道。
“······”
“走吧。”
“哦。去哪?”
“你說去哪!”姜彥偏頭白了一眼虛影青年,沒好氣道。
“呵呵,你終於肯答應了。”虛影高興地大笑了起來。儘管他的笑聲只在姜彥腦海裡迴盪,房間裡安靜着。
“怎麼走?”做完決定,姜彥心頭輕鬆了少許,恢復了往日對於神秘事物的期待。目光直鉤着面前的虛影青年。
“慌什麼,我來弄。你先玩會。最後再摸一下你的那些破爛寶貝,不然以後沒機會了。”
說完,虛影青年盤坐在房間中,雙手開始結出一道道不同的印法。
姜彥不再做聲,默默地關了電腦之後開始在屋內房間裡不停地轉着圈,將一些比較值錢的東西整理出來放到一起。
然後坐下,提筆,寫他在這個世界的“遺囑”。
最後,摸出口袋裡的手機看了一眼,寫下日期落款。這封有史以來最奇葩,世上獨一無二的一份“遺囑”便寫成了。
寫完之後,姜彥復看了一遍。這才發現繼承他“遺物”的人着實不少,快比得上電視劇裡的那些豪門家族了。
諸如,籃球和珍藏版雜誌贈與張三,腳踏車贈與李四,羽毛球拍一副贈與王五,電腦贈與隔壁喜歡研究股票整天往網吧跑的老孫叔······大大小小三十多件寶貝愣是擠滿了整張信紙。
照理說來,一個自幼孤苦十五歲不到的少年,能夠靠自己豐衣足食便是極爲不錯。姜彥之所以還能擁有如此豐厚的“家業’”,多虧了身旁那位從五歲開始就默默陪着他罩着他的元神兄。
細細想來,除了一些特別的時候眼饞別人家的父母親人之外,這些年的日子過得也算不錯。
再次確認“遺書”無誤,姜彥拿出膠帶仔細地將其貼在了電腦上。
地上盤坐的虛影青年閉着眼眸,雙手在身前不斷勾畫出一道道玄秘莫測的軌跡。先前結出的成百上千道印訣已經在身前形成了一個漩渦光門,光門之中有星雲閃耀,有混沌迷濛,向外溢出一縷縷神秘的氣機,看上去連通着另外一個世界。
又是二十分鐘過去,虛影青年睜開了雙眼,對着呆若木雞的姜彥投以一個微笑。
姜彥卻嚇了一跳。“你···你怎麼變模糊了?不會這麼快就···”
“就怎麼?羽化飛昇?爲師是元神體,沒有軀殼作爲載體補充力量,動起手來很容易後繼無力的,你連這都不知道,故事都白看了!”一口氣說了一大堆,虛影青年變得虛幻的身體輕顫了一顫,似乎真有點不堪重負。
見這情形,姜彥急得就要上前一步扶住他,然而兩手伸過去卻撈了個空。
虛影青年又白了他一眼。姜彥尷尬地縮了縮脖子。
“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元神。”虛影青年手中印訣一變,原本有些模糊的身影開始變得清晰起來,虛淡的身體在逐漸凝實,最後彷彿擁有了實體的白衣青年走到了姜彥身前。
白衣青年外形頗爲俊朗,瀟灑溫和的眼瞳之中透着一份自然的凌厲。
姜彥此時已經是愣了,更讓他吃驚的還在後面。白衣青年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掌握住了姜彥有些僵硬的手。
握手!
“你···你能握手。?”姜彥一時驚愕地結巴了起來。
“你什麼,叫師傅!白衣青年微笑着看着姜彥難以置信的表情,收回手負於身後。
“哦。師傅。”姜彥機械地張着嘴。“就這樣?”
“那你還要怎樣?”
“我怕你燃料不夠,萬一······”
“萬一什麼,去把窗戶上的瓶子拿來。”白衣青年語速極快,姜彥被趕得一愣一愣的。
白色的三寸瓷瓶是姜彥五歲那年白衣青年送給他的見面禮。自打那天開始,這瓶子便一直被擺在窗戶邊上,十年的風吹日曬,日月精華,而今姜彥已然知道了它的作用。
“好了,我們要啓程了。”虛影青年接過小瓶沉聲道。
“姜彥環視了一下房間,最後看了一眼電腦上的那張“遺書”。旋即轉身盯着那旋轉的光門,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隨着虛影青年手中印訣變動,姜彥周身的空間泛起一層層漣漪,然後在虛影青年身體散發出的耀眼白光的包裹下沒入了旋轉的光門之內。
光門消失了,房間裡的燈也熄了,門窗緊閉。
沒有人知道,在這個月圓前夕,一名尋常少年的屋內發生了這樣一件外人看來十分荒誕的事情。
姜彥離開了這個世界,拋下了“遺書”和“遺物”,帶着他對神奇人生的希冀,帶着他的好奇與一絲恐懼,向一個只屬於傳說中的世界進發了。
“你是九帝之一?”黑暗的宇宙星空中,五光十色的星雲,琉璃沙河般的星系高速向上升去,姜彥對身旁白光瑩瑩的青年問道。
“不是。叫師傅!”青年拍了一下姜彥的腦袋。
“哦。師傅,那你是哪廂?”
“我什麼也不是。”白衣青年隨口答道,遙望星空最深處的眼瞳閃現着多年以來不曾有過的明亮,。
聞之,姜彥不再說話。儘管腦海中不斷地冒出一樁又一樁天大的機緣,想象着一件又一件讓所有人都要嫉羨的寶物,但是對於未知世界、未知前路的恐懼總有那麼一絲揮之不去。
此時此刻,兩人身處之境看上去像是一口深埋在星空中的枯井,周身十丈外的星空相對靜止,十丈以內的井內空間不斷地坍塌下沉,載着如坐電梯的二人緩緩下墜。這種下墜的速度看似緩慢,但姜彥還是根據身旁不斷飛昇的一朵朵棉花糖般的星團察覺到了這隱隱間已經超越了光的速度。
鎮古大陸,一塊繁盛了不知多少萬年的古老大陸,玉溪星辰海內爲數不多的生命地帶之一,是師徒二人此行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