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的朝陽降臨。
但是暗淡血紅色的朝陽上已經佈滿了黑色的裂紋,顯然隨時都有可能碎裂開來。
斬神與終末之神的對抗還在繼續。
這場持續了一夜的對決裡,沒有花哨絢麗的魔法,也沒有詭異驚險的技能。
一切都是力量與體量的對撞。
一切都是生存與死志的對耗。
一個想要生存和繁衍下去,一個抱着彼此的覺悟拉對方一起陪葬。
時間就在在兩者悲壯的對決之中一分一秒的流逝,隨着世界崩壞倒計時的降臨,航空港觀戰的人們再也沒有了耐性親眼目睹這場對決的勝利者究竟是誰。
到底是斬神先一步油盡燈枯,還是終末之神先一步消逝在這個世界上……這個問題的答案顯然都沒有自己的小命兒重要。
也不是沒有人想過去幫助斬神,並且從終末之神的獎勵只能分一杯羹。
但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所有人都被身邊的熟人,或者自己的內心給勸阻了。
那彷彿化爲實質一般的死志,不得不令人感到心驚膽顫。
上前幫助斬神分擔壓力?不,那其實等於直接和他爲敵。
懂得閱讀氣氛的觀衆們一個接着一個,紛紛十分不甘心的收拾好東西,迴歸宏界方舟。
這一處航空港上的設備不多時就被拆卸一空,僅僅只剩下了一個空蕩蕩的浮空平臺。
既然這個世界已經走到了崩壞的盡頭,再不走就要玩完,那麼這一處建造成本其實沒多少的浮空平臺也不值得拆走了。
這倒是便宜了星刻。
這傢伙其實一直都在航空港一處視野不錯的展望臺上觀戰,只不過沒人能夠注意到他而已。
遮陽傘下,星刻躺在安樂椅上喝了一口不知名的飲料,然後將杯子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看來人都散場了……”
確認了這個世界真的僅剩下了自己和斬神之後,星刻自語着收回了自己擴散在這個世界各處的魔力威壓。
而後這個瀰漫在世界上的沉重氛圍居然霎時間一輕。
世界崩壞的速度似乎慢了下來,就好像原本下一秒就要到來的末日情景也能稍稍推遲了一般。
“好吧,我承認。我故意加速了世界崩壞進程,提前一天放出了消息,讓那些可愛的年輕人們也提前一天撤退了。”星刻彷彿是在自語道。
但是,他的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顯現出了美特歐拉的身影。
她手持合攏的萬里之書,平靜端莊的懸坐在半空中無形的椅子上,說道:
“我什麼都沒問。”
“我覺得你想問。”星刻莫名的笑了笑。
美特歐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看了看遠處斬神悲壯的戰鬥,又回首看了看將這一切當做【精彩劇目】來欣賞的星刻,開口問道:
“你是如何擺脫【伊莉雅】的?”
星刻聽聞一笑,吐槽道:“瞧你這說的,就好像伊莉雅她是一個纏人的女人一樣,對她很失禮好吧……”
“她本來就是一道【枷鎖】,未來的你爲了將你束縛在離世庭院,親手給你戴上的【枷鎖】。”
美特歐拉彷彿理所當然的說道,事到如今她已經打算和星刻坦白了:
“如果不是【未來的你】在最合適的時候將跨越世界的七本黑皮書送到你的手裡……
如果不是那七本黑皮書一開始就有錨定好的世界座標……
你也不會帶着伊莉雅前往那個世界了,而我們也不會在那個世界相遇……
宏界方舟、離世庭院也就不會建立起來了。”
“哈、哈、哈,原來是這樣啊,我不知道啊,可這又和枷鎖有什麼關係?”星刻滿是捧讀意味的,毫無笑意的笑問道。
彷彿這一切他早就看明白的事情,他其實真的不知道一般。
美特歐拉微微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我們、宏界方舟、離世庭院、伊莉雅——其實都一樣。
和故鄉世界切斷聯繫,在無盡虛空遊蕩的你,需要有一個可以迴歸的地方,可以將其稱之爲【錨】。
也爲了讓飄蕩不定的自己有一個回到那裡的理由,你還爲自己準備了鏈接在錨與自己之間【枷鎖】——也就是我們,也就是伊莉雅。
一節節鎖鏈將你束縛在自己的錨上,讓你有理由隨時迴歸。”
說道這裡,美特歐拉停頓了一下,然後又好似無奈,有好似抱怨,但聲音依舊平靜道:
“……真是的,你明明早已經沒有了感情、感性、感動的概念,但非得勉強自己,裝作自己依舊擁有這些的樣子。
還非要我們配合你的【演劇】——”
“好吧,好吧。就當你說的都是對的了。”星刻及時的打斷美特歐拉把話說得太開。
然後換了一個話題道:
“你回答了我一個問題,作爲等價交換,我也回答你一個問題。
想知道我爲什麼和伊莉雅分開了嗎?
很簡單,因爲這個世界和宏界方舟不在一條時間軸上啊。”
既然不再一條時間軸上,那麼已經掌控了一部分時間權柄的星刻就可以進行一些非正常操作了。
“用最暴力方法打開了這條時空裂縫之後,斬神小哥煽動了人羣的那一刻起,其實轉移內部矛盾的目的就達成了。
雖然有些對不起斬神小哥,但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這個異界清理任務無論成功與否,其實都無所謂了。”
星刻無所謂的攤開手掌,擺在自己的視野中央。
這個時候,在他的眼裡,斬神與終末之神的戰鬥就好似在他的手掌舞臺上發生的一般。
“然後,就不得不說我從小雪乃那裡得到的那個特殊女孩兒了。
她的那種可以引導他人入侵某人潛意識世界的能力實在是有趣。
所以,我就在打開了時空裂縫之後,暫時不關心這件事情的時候提議了伊莉雅——
你要不要去我的潛意識裡看一看呢?
——這樣。”
“……原來如此,如果是這種事情的話,那孩子一定興致勃勃吧。”美特歐拉閉上了眼睛,默默承認。
“現在的伊莉雅肯定在我的記憶世界裡自由的玩耍吧。
潛意識裡的世界時間流速可以調節;離世庭院的時間流速我也可以做到某些神不知鬼不覺的調節。
而我本人則是身處這個即將崩壞的世界,得到了一些可以獨處看戲的時間。”
隔了三層時間概念,比之某個盜竊夢境空間的故事也不差了。
“嗯,那什麼,你就當是某些婚後男子在法定妻子做面膜、SAP的時候偷偷開單身派對吧,其實性質相差不多……”
“那麼,等到伊莉雅她察覺到的時候……”美特歐拉明悟般的喃喃道。
“我已經死了吧。”
星刻吸了一口飲料,輕呼一口氣說道:
“既然,和我是同一個位格的世界都有着終末和崩壞的來臨,那我應該也能搭上這趟順風車。
切身體會一下什麼是真正的世界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