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娜看着商見曜的笑容,慢慢地擡起手,接過了那把“聯合202”手槍。
冰冷堅硬的觸感隨之傳入了她的大腦,讓她彷彿握住了一根幫助自己行走的柺杖,體內憑空多了一些力量。
“會用嗎?”蔣白棉開口問道。
“我以前用過獵槍,還有霰彈槍。”蘇娜猶豫着說道,“我覺得應該差不多。”
“我會用,我在我們圍子用過。”另一名二十出頭的女孩脫口而出道。
蔣白棉笑着問她:
“你叫什麼名字?”
“李瓊。”那女孩眼眸晶亮地望着面前的美麗女士。
“還有誰會用?包括衝鋒槍和各種步槍。”蔣白棉環顧了一圈道。
那羣原本的灰土人妓女裡,好幾個女性慢慢舉起了手。
蔣白棉溫和笑道:
“你們之後要負責教導大家使用這類槍支,人越多,你們的力量越強,越能在最初城站穩腳跟。
“有練習的地方嗎?”
“有。”蘇娜忙回答道,“大樓的地底就有一個靶場,是老闆他們練習用的。”
“奧格。”商見曜強調那不再是她們的老闆。
“對,奧格。”蘇娜望了眼原本的老闆現在的僕人,說出了這個名字。
蔣白棉“嗯”了一聲:
“不要害怕浪費子彈,子彈打光了還能回收彈殼,還可以買到新的,人要是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回頭我們會搞一批子彈過來,有折扣哦,絕對青橄欖區最低價。”
“嗯嗯。”蘇娜、李瓊等人頻頻點頭。
蔣白棉看了已本能散佈在周圍,監控全場的白晨、龍悅紅、格納瓦一眼,斟酌着對那羣還有點茫然還很惶恐的女性道:
“其實,我知道,單純憑一個餐廳,哪怕真能做起來,要想養活你們這麼多人也非常困難。舊世界還沒毀滅的時候應該可以,新曆嘛,也許還要再等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
“在餐廳之外,你們還得拼命地尋找別的機會,努力地做各種事情,才能真正填飽肚子,可以幻想未來。
“這會很累,也充滿風險,你們是不是覺得還是不要被解救,保持之前那種狀態比較好?”
她話音剛落,那羣女性裡就有好幾個人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不!
“我們每天都盼着能被救出去。”
距離她們不算太遠的白晨聽得怔了一下,往旁邊偏開了腦袋。
“是嗎?”蔣白棉反問了一句。
那羣女性裡,一名個頭高挑,接近一米七,長相頗爲嫵媚的女子往前走了幾步,笑容苦澀地說道:
“我在這裡待了快三年,比我待得更久的,只有那麼四五個了,你們覺得這是爲什麼?
“這裡沒有人會在意我們的身體怎麼樣,沒有人在意我們是否會得病,是否會被傳染,很多人來了才兩年,就病得很嚴重,身體都潰爛了,然後被擡到小房間裡關起來,期待能簡簡單單治好,但大部分沒多久就死去了。
“這還是有希望治好的,沒希望的那些,直接就被擡到港口,扔進河裡了。再有一年,再有幾個月,或許我也會這樣,她們也會這樣。”
另一名女性抽噎着補充道:
“我有一個好朋友,我們一起被賣到了這裡,她還不到一年,就得了髒病,身上長滿了東西……她快死那會,躺在那個黑黑的房間裡,呻吟着對空氣說‘小真,我想看看太陽……小真,我想媽媽做的土豆餅了……’
“她,她才十九歲啊!”
這位名叫“小真”的女性突然蹲了下去,嚎啕大哭。
原本那些灰土人女性相繼抹起了眼淚,有的抽噎,有的痛哭。
這一刻,龍悅紅忽然覺得有些羞愧。
他之前還猶豫着要不要阻止商見曜。
等哭泣稍有平息,蔣白棉嘆了口氣道:
“那之後更要團結起來,保護好彼此。
“在最初城,在青橄欖區,單獨的一個人,甚至兩三個人,很容易就被黑幫欺壓,沒法指望治安官,你們只有握緊武器,這麼多人背靠着背,才能開拓出自己的生存空間。”
那些女性帶着眼淚,相繼點頭。
這時,蘇娜猶豫着說道:
“我還有個問題。”
“什麼?”蔣白棉溫柔地笑着問道。
蘇娜指了指奧格等人:
“你們之前說,他們短時間內會做我們的僕人,聽我們的話,不會反抗,可是,我們不懂紅河語,只知道和做菜相關的一些單詞,沒法和他們交流,沒法吩咐他們。”
蔣白棉早就考慮到這個問題,從身後的戰術揹包裡取出了一臺機器。
“這是翻譯機,可以幫你們把紅河語翻譯成灰土語,反過來也行。”
翻譯機是“舊調小組”在塔爾南的收穫之一,反正那裡的電子產品非常便宜。
教會了蘇娜、李瓊、小真等人怎麼使用翻譯機後,蔣白棉輕咳了一聲:
“我還要強調一點。”
那些女性同時擡頭,目光齊刷刷投向了她。
“翻譯機只是權宜之計,呃,意思是,這有很多問題,要是哪天它壞了怎麼辦?而且,你們這麼多人,一臺翻譯機怎麼夠用?”蔣白棉見那些女性都在專注地聽自己說話,正色道出了自己的意圖,“你們得儘快掌握紅河語,至少要能應付日常交流,嗯,這臺翻譯機可以用來幫你們學習紅河語,我也會整理一份簡單的教材出來,給你們上一段時間的課。”
蘇娜、李瓊她們沒一個覺得爲難,又驚又喜地迴應道:
“好!”
“嗯!”
“好的!”
“……”
她們望着蔣白棉的眼神裡都寫滿了渴望。
蔣白棉清了下喉嚨,轉而說道:
“奧格他們相關的人和事,我們來處理,你們現在需要做的是帶着僕人,接管這裡,呃,
‘狼窩’的營生肯定得停,藉口是出現了奇怪的傳染病,大麻生意暫時可以保持,主要是爲了不被熟客發現異常……”
她有條不紊地安排好了每個人需要做的事情,把奧格等人擁有的槍支發放了下去。
這個過程中,白晨有幫她補充疏漏的地方——這集中在她沒有經驗的領域。
然後,在“帶路黨”的引導下,商見曜拿着整理出來的那份名單,依次拜訪了這棟樓宇內與奧格他們關係匪淺的那些人,成功“說服”了他們,讓他們欣喜地選擇和蘇娜、李瓊等人合作。
等忙完了這一切,時間已接近十點,夜色很是深重。
商見曜邊走出“狼窩”所在那棟八層樓房,邊看着手中的名單,閒聊般說道:
“只剩一個人了,他們這個‘黑衫黨’的二老闆特倫斯。”
之前,“舊調小組”已經從奧格口中知道了“狼窩”的背景:
它是“黑衫黨”這個組織的產業,是他們的重要財源之一,由二老闆特倫斯直管,奧格則是他的親信。
——“黑衫黨”是最初城內較大的幾個黑幫之一,與上層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蔣白棉“嗯”了一聲:
“先不急,這麼晚突然去拜訪特倫斯,很容易被他察覺到不對,還是明天上午再帶着奧格過去。”
商見曜收起了名單,提及另外一個細節:
“奧格記憶裡,特倫斯這個人有點神秘莫測,好像和一些宗教分子有牽扯……”
說到這裡,他擡手抹了下嘴角。
“到時候謹慎一點。”蔣白棉點了點頭。
討論完這件事情,她下意識回頭,望了眼“狼窩”所在的那棟樓房。
樓上部分房間一片黑暗,部分亮着偏黃的燈光。
蔣白棉收回了視線,笑着對商見曜、龍悅紅、白晨和格納瓦嘆息道:
“我現在終於能深刻地理解安如香那句話的意思了。”
她頓了頓,表情變得很是複雜地說道:
“她們眼睛裡真的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