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澤這話真是說得一點兒都沒有錯的，原本嶽嵐還想着，陸莫離已經先鬆口了，否則莊叔和齊叔指不定還得找她來說好話，她倒不介意當說客，只是在這件事情上，自己畢竟是受害者，若是自己來當說客，總覺得有點兒怪怪的。
看着莊念霜現在成了那個樣子，一時之間心裡頭那些怨啊恨啊好像也就無非那麼回事兒了，人活一輩子，把太多的心思都放在怨恨上，不僅累，而且會發現自己都變得不像自己。
莊念霜就是一個典型了，所以看到莊念霜那樣惶恐慌亂地如同受了驚的動物一般縮在汪清若懷裡頭，睜着一雙溼漉漉的清澈眼睛打量着這陌生的一切時，嶽嵐就覺得，好像自己心中對於莊念霜的那些責怪，都已經消失不見了。
她已經不是莊念霜了，莊念霜已經不在了。
她只是一個只有五六歲孩童智力的失憶了的女人罷了，她……不是莊念霜了。
只是陸莫離顯然不是這麼想的，嶽嵐只看着陸莫離牽着她一路走出醫院去之後，眉頭都是緊緊地皺着的，那些設計部的同事，就算是最不長眼的阿陳，也都是被這氣壓壓着不敢出聲，不敢輕易說話。
大家心中只估摸着，今兒這餐飯究竟是吃還是不吃了？要是不吃，大家就趕緊開溜吧，可是又沒人敢開口去問，氣壓低得可怕。
陸莫離走到自己車位前頭的時候，才忽然回頭，跟在後頭的設計部員工們都愣了一下，腳步都趕緊停住了。
“陸……陸總，要麼……”樑奔奔膽子最大，有些支支吾吾地想說要麼今天大家就先散了，還沒說完，陸莫離已經語氣平靜地說道，“你們先去通城吧，位置我讓蘇特助已經訂好了。”
得了這話自然是再好不過，幾人臉上都露出笑容來，趕緊就先行開溜了，樑奔奔臨走之前還對嶽嵐使了個眼色。
上車之後，陸莫離一啓動車子，就將電話接進了車內藍牙，然後撥通了蘇俊賢的電話，車子一邊開就一邊和蘇俊賢通話。
“我已經從醫院出來了。”陸莫離對電話那頭的蘇俊賢這麼說了一句，語氣有些許冷，確切的說，是淡漠，然後嶽嵐就聽見他非常冷靜地對蘇俊賢說道，“在最短時間內聯繫國內最好的神經科權威過來，給莊念霜診斷治療。”
聽到這裡的時候，嶽嵐忍不住心裡頭微微地刺痛了一下，其實……他還是在意的吧，畢竟是一起成長了這麼多年的，所以他還是……
剛想到這裡，陸莫離已經繼續說話了，“讓醫生過來診斷，不管她是真的傻了還是裝的傻了，我需要一個確切的答案，若是想要用這事兒來逃避法律責任，我是絕對不會允許的。她既然做了，我就一定要讓她付出代價！”
陸莫離的語氣就這麼冷冷的，到後來已經成了完全的強硬，“診斷出來，她要是真傻了，那就治，治好的那一天，就是她接受法律制裁的日子！”
陸莫離說到這話的時候，甚至有些憤怒，就那麼拍了兩下方向盤，掛了電話之後，嶽嵐才側頭對他說道，“怎麼……這麼生氣？”
陸莫離勾脣輕輕笑笑，只是怎麼看那笑容都不像是有笑意的笑容，他停頓了片刻之後，纔將車子靠邊停下，靜靜靠進椅背去，低聲說道，“嵐嵐，你永遠不知道，當我知道你出事了，而我卻一個人遠在大洋彼岸的另一個國度，什麼都沒有辦法做，心就那麼懸着，彷彿一切的舉動都是錯，站着是錯，坐着是錯，無法入睡，飛機上的十幾個鐘頭每一分鐘每一秒鐘都是在煎熬，我甚至在懷疑，我陪莫失去美國治病是不是個錯誤。我得到的只是蘇俊賢傳過來的消息，還沒找到，還沒找到你，還不知道你在哪裡，還沒找到你。每一句，都像是刀鋒利劍，我當時甚至不知道你是不是還活着，你不明白那種感覺。”
嶽嵐多少能夠理解一些，他的心情，眼下兩人對對方的感情是一樣的，所以只需要換位思考一下，就能夠很快理解。
“我當時，恨不得她去死。”陸莫離說這話的時候，嶽嵐的手指輕輕抓住了他的手。
“所以，只要有一點可能，我絕對不會讓她逃避法律的制裁。”陸莫離說完這句話之後，身體輕輕探過去，就擁住了嶽嵐的肩膀。
再到通城盛宴的時候，陸莫離的情緒已經平復了很多，嶽嵐後來想想覺得也是，當時自己醒來的時候，看到陸莫離，她似乎還從來沒看到過他那麼憔悴的樣子。
於是嶽嵐什麼也沒再說，總歸，她也懶得管這些事情，莊念霜現在的下場，算是得到了報應也好怎麼都好，自己總歸還活着，總歸沒毀容，總歸沒殘手殘腳，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一餐飯吃得也還算愉悅，先前同事們還戰戰兢兢的，後來吃着吃着也就放開了。
並且阿陳和樑奔奔多少都是有些口無遮攔的，直接也就對嶽嵐說着，“嶽嵐，所以這就叫做好人有善報，惡人食惡果，你看看女魔頭那個樣子，再看看你只是個刺頭，我就覺得這話還真是對。”
嶽嵐微微笑了一下，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髮，手指還能夠觸碰到頭上那道猙獰的傷疤，“只是我也沒多好受啊，剛去女裝店的時候，別人把我認成男人了……”
一時之間包廂裡頭也就歡聲笑語的，陸莫離在外人面前本就不是多話的人，所以大多時候靜靜地聽着，除非有時候樑奔奔這個沒心沒肺的和阿陳那個口無遮攔的，主動地點名到他和他說話了，他纔會迴應一兩句，也大多是簡明扼要的。
直到飯局結束的時候，陸莫離纔對衆人說了一句，“這些日子，大家的努力我也是看在眼裡的，等着項目建成之後……”
說到這裡，嶽嵐終於看到他臉上露出了淺淺的笑容來，聽着他繼續說道，“現在已經是下半年了，今年諸位的年終獎，敬請期待吧。”
【作者題外話】：不用五更的日子，可以好好過箇中秋節了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