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貴島對李某如此看重,真是令李某惶恐不安。原本,李某是準備閉關修煉之後,修爲突破到了築基中期再去拜訪。如今看來,若是再行推辭,就是對貴島的圓明大師無禮了。只是何時去拜訪,纔不會唐突了貴島,還得斟酌一番。”
李森說到這裡,還真露出了一副斟酌的模樣。
只見李森伸出手端起了一盞熱茶,掀起了茶杯蓋子。
茶杯裡,有許多漂浮在水面上的綠色毛尖,李森便拿着茶盞蓋子,在那裡不停的劃拉着茶葉,時不時的小啜一口。
悟道見狀,知道李森心中尚有些顧慮,所以便耐心等待,一副沉得住氣的模樣。
好一會兒,直到這盞茶喝下去一半之後,李森方纔微微一笑,然後開口說道:“經歷過了拍賣會和紅楓谷之事後,本閣這段時間出現了不少的交易活動,港口施工方面也頗爲瑣碎,日日需要有人打理,所以短時間內,李某還抽不開身。這樣吧,七日之後李森估計會有個空閒的時間。屆時李某會沐浴更衣、整儀肅容,登門拜訪貴島的。”
“如此甚好。”
悟道露出一絲喜色的道:“屆時,小僧也會好好準備一下,跟李施主一同返回‘苦竹島’的。希望李施主屆時一定要踐行承諾,莫要爽約。”
李森呵呵一笑:“李某誠信向來過人,從不爽約。這一點,大師儘管放心。”
悟道聽了,連連點頭,極爲滿意。隨後,他再度客套了幾句之後,便要站起身來,告辭而去。
李森卻攔下了他:“大師來一次不容易,不如你我二人再交流一下功法方面的心得體會如何?要知道,李某前段時間雖然得到了貴島的‘金剛降魔訣’,但是對於此佛門功法,尚有許多難以理解的地方,希望在此方面,大師能夠不吝賜教,多加指點。”
“不敢說是賜教。既然李道友開口相邀,那麼你我便互相交流一下彼此的修煉心得即可。至於佛門功法的晦澀之處,李道友若是不懂,隨時都可以來找小僧詢問的。”
說到這裡的時候,明道忽然若有所指的又加了一句:“只是佛門功法,大多都跟浮屠經典、佛門禪意有所關聯。若想真的精通此功法,就必須下苦心認真體悟我佛門的浩瀚佛經。這一方面,還希望李道友能夠有心理準備的好。”
“呵呵,李某自然有所準備。有何佛經、有何經典,大師儘管道來便是。李某雖然天資愚鈍了些,但相信還是勉強夠用的。”李森口中謙遜,但是語氣卻顯得極爲自信。
悟道微微一笑:“既然李施主如此說了,那麼小僧就不客氣了。既然李施主修煉的是佛門高階煉體術‘金剛降魔訣’,那麼我們就先從佛門經典之一的‘金剛經’開始說起吧。”
一時間,只見悟道端正了身體之後,便舌綻蘭花,侃侃而談,將此本佛經中蘊含的各種精要、故事,乃至於佛門的世界觀、六道輪迴說,紛紛的講述給了李森。
而李森,也從一開始一臉自信的模樣,漸漸的變成了驚訝之色,最後神色終於嚴肅了起來。
這一次講經,一直持續到了日落時分,方纔戛然而止。
雖然一天的時間,斷然不足以將一本‘金剛經’敘述妥當,但卻依然對李森造成了極大的衝擊。
因爲,這是李森這名純粹的道門修士,第一次正面接觸佛門世界的精妙之處。而這本佛門經典之中,所蘊含的宏大世界觀和奇特的修行理念,都對李森留下了極深印象。
悟道停止講經之後,看了一眼天色,便對李森合什一禮,直接站起身來,準備離開聚星分閣。
李森見狀,深吸一口氣,然後立刻站起身來,十分客氣的將之送出了閣外。並且,李森還與之約定七日之後,定然會依照約定,與悟道一起前往苦竹島。
悟道聞言只是微微一笑,也不說話,徑直白衣飄飄的緣路而下,離開了高塔。遙遙看去,似非凡塵之人。
李森目送悟道遠去之後,方纔深吸一口氣的,轉身返回了閣中。
豈料,李森剛一進門,就遇到了守在門口一側的柳吟月。
柳吟月一雙美眸看着李森,嘴角帶着一絲特殊的笑意,說道:“妾身是真沒想到,一向才識過人、神通廣大的李道友,竟然會神色嚴肅的聽上一整天佛家經文。要是妾身的話,恐怕早就睡着了。”
李森聞言,微微搖頭,臉上露出一絲感慨之色的道:“李某本以爲通讀道藏之後,便已經算是知曉了修真界的萬事萬物,堪稱道心通明瞭。可今日聽悟道一番談論,方纔發現自己一直都是隻井底之蛙而已。佛門的修行方法,大大迥異於我道門修士的修行。其中的一些精妙之處,更是遠超一些道門經典的範疇,對李某大有啓發!所以,李某纔會認真聽講,不敢錯過分毫的。”
“呀!?”
柳吟月聞言,顯然是有些驚訝,只見她捂着紅脣,一雙美眸上下打量着李森,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看你這一副欽佩不已的模樣,莫不是被悟道那和尚洗腦了?嘖!難道你還準備剃度了,出家當和尚去?”
“這是哪裡話!”李森皺了皺眉,也不再在方面多說什麼,直接問道,“胡安呢?方纔下樓就沒見到他。”
“他去海邊督促造船廠的事情去了。因爲原材料不足,所以那邊的進度實在是有些差強人意。”柳吟月隨口解釋了一下,卻依舊對悟道的事情糾纏不休。
“李道友,你對苦竹島的和尚似乎很有好感的樣子,我聽見你說,你還準備去苦竹島一趟,是也不是?”
李森眉梢一挑:“你偷聽我和悟道的談論了?”
“把‘偷’字去掉。聚星閣本就不大,你和那白袍和尚又沒有任何隔音的意思,妾身就算是不想聽,那話語聲也會陣陣飄下來。我只是正大光明的坐在這裡聽而已。”柳吟月抱着肩,只是斜覷李森,“怎麼,妾身聽到你的談話,讓你有些不高興了?”
“有點。”李森說道。
“哼!”
柳吟月卻反而惱了起來,直接轉過身蹬蹬的上了樓,進了自己房屋關進了房門,不再理會李森。
李森見狀,不禁有些錯愕,旋即便微微搖頭,然後拂袖離開了聚星分閣。
海岸線上依舊是一片忙碌,陸地上有浩蕩的施工隊伍,也有川流不息商隊馬車。而蔚藍的海洋上,只有一些如同葉子般渺小的浮舟,還有漫天盤旋的沙鷗、白鷺。
李森負手而立,瞭望着眼前的一切。微鹹的海風吹拂着李森滿頭黑髮,一身青袍晃動不休。
良久,直到曉月初升,夕陽漸落之際,李森方纔收回了目光。
只見李森朝着高崗上的寺廟掃了一眼之後,便直接伸出手來,一拍腰間儲物袋的,取出了御空盤。
下一刻,李森御空而起,化作一道青芒直奔北方而去。
……
次日凌晨。
吳國,平江城。
百畝梅園,屹立於平江城之南。但是位置頗爲偏僻,故而人跡罕至。
而鐘山,卻位置極好。
如冬後,若站在平江城的城牆上,就可以遙遙看到清秀翠麗的鐘山。
冬雪壓鬆低,凜然望修竹。寒梅破曉霧,淙泉石上流。
石道人披着蓑衣、戴着斗笠,靜坐於寒鬆之下、青石之上,閉着雙目,神色淡漠之極,恰如一尊雕像。
他所在的地方,是鐘山極爲偏僻的後山山腰處。這裡不光人跡罕至,甚至入冬之後,連野獸也難尋到。除了寒風聲和化雪之後的水滴聲之外,這裡就只剩下寒鬆、竹葉的喧譁。
這裡很冷。
可石道人卻滿身的寒霜之色,似乎在這裡靜坐已久的模樣。
是的,石道人在這裡已經靜坐了十天十夜了。除了偶爾取出一些食物、鮮水充飢,維持生命必須之外,石道人再沒有任何的舉動,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
這似乎並非人類所能忍耐的枯燥。
可是,更令人詫異的是,若是山上‘元靈書院’的那些學生,偶爾路過這一片區域的時候,是根本無法看到石道人身影的,只能看到枯寂不已的寒鬆、青石。
就彷彿石道人憑空消失了一般。
當然了,他們肉眼凡胎,自然無法看出其中玄妙。即便是築基期修士來到此地,恐怕也無法看到石道人的身影。
唯有金丹期修士親至,才能一眼看出石道人隱匿在此的身形。
只是,石道人隱匿的功法縱然玄妙,卻也有例外。
就在天邊朝陽終於躍出地面,大地上的白色寒霜漸漸散去之際,石道人忽然神色一動的睜開了雙眼,然後朝着天空中的某處,凝視而去。
下一刻,石道人臉上頓時扭動了一下的,蒼老的面孔上,竟然浮現出了一副極爲標準的恭敬之色。
他站起身來,下了青石,站在寒松下垂袖而立。
不一會兒,只見就在他方纔凝視的那片空中,驀地出現了一道青色遁芒。
很快的,這道青色遁芒便越來越清晰明顯,也越來越近,最後浮現出了一個青袍身影。
此人面容普通,穿着普通,修爲更是普通,看起來毫無任何引人注目之處。
但是當他來到這片空中的第一時間,一雙黑色的眸子,卻絲毫停頓都沒有的,直接朝着石道人看去。
這雙眼睛不僅深邃似海,更擁有常人難及的鎮定,令人一見之下,難以忘懷。
“主人,您來了。”
石道人朝前方走出一步,恭敬的躬身,恭敬的拱手,長袖及地、動作標準。
標準到讓人難以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