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聚星閣二樓之中氣氛緊張,十分壓抑。
那些從星城遠道而來的商人代表們,一個個的看着李森不發一言。
柳吟月和胡安二人雖然都是十分憤怒,但在這個房間裡卻顯得有些勢單力薄。
李森也是陰沉着臉,坐在椅子上沒有說話。即便是一向沉穩,但此刻情緒還是產生了波動。
李森乃是魏如龍親自任命的吳國總督、造船廠督辦,此次接收魏少爺的工作,管理港口和造船廠,按理來說這些人應該都是清一色的歡迎纔對。怎麼會一開始就跟自己對着幹上了?
那些個來自於千機閣的造船工匠,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森皺着眉頭,神色顯然有些不悅。
不過,此刻卻不是如同胡安、柳吟月所說那樣,立刻問責的時候。如果當真以‘不敬上級’的罪名,去責難那些造船工匠的話,他們頂多也就是被批評一通,然後紛紛捲鋪蓋走人而已。商盟還得耗時耗力的再派遣一批人過來。
而問題在於,如今整個聚星商盟能夠全程包辦‘戰舟’建造的頂級匠師,也沒幾個人。萬一換了這個,其他人若也是不配合呢?
看一看池田等人的反應,就能看出來他們其實對於李森,也並不是那麼的信服。今日前來迎接李森,一個個表現的極爲殷勤恭敬,實際上也大多隻是表面功夫。
如果李森此刻殺雞儆猴,恐怕也會對他們這些商盟修士造成震動。
李森在他們眼中,也會變成一個十分不好相處的商盟高層。
不過,李森修煉這麼多年,閱歷堪稱極爲豐富。這種突發事件,倒還是難不倒李森的。
事情有輕重之分,亦有緩急之別。
如今整個商盟,乃至於整個人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趕在這幾年將盡可能多的‘戰舟’給製造出來。
製造‘戰舟’,纔是最緊要的事情。其他一切事情在此事之下,都可以暫緩,暫放。
因此,個人矛盾事小,造成戰舟事大。
心中念頭轉動了一番之後,李森將手從扶手上拿開了,然後神色也恢復了寧靜。
下一刻,李森站起身來,朝着門外走去。
“李總督,你去哪?”胡安連忙起身問道。
“造船廠。”李森口氣淡淡的道,“逢圖不是要請我親自過去了解進度嗎?那我就親自去好了。”
“啊?萬萬不可!”
胡安卻大吃一驚的道:“您是吳國總督,又是造船廠督辦,那些造船的工匠於您而言都只是下屬而已,無論如何也得讓他們前來見你才行。這可是禮制的問題!”
柳吟月也是連連點頭,表示附和。
可李森對此,卻只是淡淡一笑:“禮制?若這些工匠真是難得的賢人,擁有過人的業技,我李某即便是三顧茅廬,又有何不可?”
頓了一頓,李森復又擺了擺手:“好了,不必再勸了。反正造船廠我早晚是要去的,如今只不過是提前去看看而已。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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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李森露出一副輕描淡寫的模樣,朝着房間裡那些修士看了一眼。
“你們有誰願意去,就跟着來吧。”
此言一畢,李森便再不停留的直接邁出腳,離開了這間會客廳。
“嘩啦啦!”
一瞬間,那些星城的商人們頓時齊刷刷的全部起身,然後忙不迭的緊緊跟在了李森身後,朝着造船廠而去。
他們這些人,早就恨不得去造船廠親眼看看戰舟的模樣,窺探一下工程的進度了。如今有這個機會,他們自然求之不得。
相比之下,商盟的那些修士們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都露出了猶豫的模樣來。
最後還是池田輕咳了一聲。
“好了,有自己本分工作的,還是牢守自己崗位吧。如果願意跟着李總督一起去視察的,可以跟過去。”
聽到這話,有人問到:“池統領,你去不去?”
“這個,本統領是要負責港口治安的。如今總督大人下訪視察,本統領自然要隨身護衛的。”池田打了個官腔。
“那我也去吧。”有幾個年輕的商盟修士附和道。
也有一些年長的商盟修士對此敬謝不敏,他們說道:“我們手頭還有一些要緊事處理,就不跟李總督、池統領一道前去了。還望見諒。”
“哪裡哪裡。”池統領微微一笑。
一時間,房間裡這些商盟修士則分成了兩派,一半的人跟着池統領去了造船廠,另一半人則就地散去。
胡安是跟着李森去了造船廠,而柳吟月和石道人卻出人意料的留在了房間裡。
等到房間之中的人漸漸散盡之後,柳吟月瞅了一眼有些狼藉的會客廳,復又看了看依舊是沉默不語坐在椅子上的石道人,不禁輕笑了一聲。
“石道友,你怎麼不跟着李總督去造船廠呢?”
石道人聞言,沉默了片刻,最後開了口。
他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沙啞低沉,如砂礫石,但是相比於前些年,感覺上已經好多了,能夠比較清晰的分辨出他在說什麼。
石道人開口道:“主人實力高強,此去又不遠,想必沒什麼危險。石某就不跟着湊熱鬧了,不如在這裡等待主人歸來便是。”
柳吟月聞言,眉梢微微一挑:“你不去,倒也不奇怪。畢竟李總督此去造船廠,八成是責難那些造船工匠的,或許當場還會爆發衝突。這些不願意去的商盟修士,大多是預見了這一幕,因此不願去趟這渾水。我沒去,自也是不想目睹那些糟心的事情。”
說到這裡,柳吟月一雙桃花般的眸子盯着石道人,神色有些好奇的道:“反倒是你,妾身可是對你好奇的緊呢!我記得你早先在衡嶽山的時候,就跟李森多有接觸了。如今你有當衆稱呼他爲主人,難道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事情嗎?”
石道人聞言,再度沉默了起來。
可柳吟月似乎也不着急,只是坐在那裡託着香腮,一雙桃花眸子也不移動分毫的,就這麼定定的看着石道人,似乎想看出石道人的底細來。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石道人終於開了口。
“活命之恩,恩同再造。稱之爲主,並不爲過。”
終於,石道人口中極爲緩慢的說出了這十六個字來。
“哦。”
柳吟月‘哦’了一聲,俏臉上露出了一絲興奮之色。可是瞧她的神情,她似乎聽明白了,又似乎沒聽明白。
單從柳吟月的神色看起來,似乎她對石道人的回答並不感興趣,而是對石道人本人有興趣!
“石道友,妾身也注意你很久了。你以前只是築基期修士,跟妾身一個境界。如今卻修爲大進,成爲了一名金丹期修士,也算是名動一方的高階修士了。你有沒有什麼特殊的想法?比如娶妻納妾,尋找修真伴侶什麼的?”柳吟月忽然開口道。
石道人似乎沒想到柳吟月會如此說話,一時間眉頭不禁微微一皺。但這一次,石道人卻是閉緊了嘴巴,再不回答一言。
柳吟月卻也沒指望石道人會回答的樣子,而是坐在那裡依舊是目光灼灼的看着石道人,嬌聲笑道。
“呵呵,看你這幅模樣,應該也是對男女之情沒什麼興趣纔是。不過我也可以理解,你修煉的是極爲罕見的鬼道神通,不方便娶妻納妾,也是正常的。可是妾身,卻總覺得你不應該是這種枯槁無情的人,因爲我每次瞧見你的時候,都有種似曾相似的熟悉感覺,讓妾身倍感親切,恨不得跟你多說幾句話,甚至跟你多做一些親切的舉動。”柳吟月說到這裡,俏臉上竟然微微泛起了潮紅之色。
“哦?看到石某,令柳道友感到熟悉?”
石道人顯然有些意外,他看了柳吟月一眼,眉梢微微一挑:“柳道友這是什麼意思?石某怎麼聽不明白?”
柳吟月卻將目光停留在了石道人那挑起的眉毛上。
“說實話,你的眉毛並不好看,你長得也不好看,像個剛從棺材裡出來沒多久的糟老頭子。可奇怪的是,我就是感覺對你有難以抑制的好感。就比如你剛纔那個挑眉的動作,就像極了他。不,不僅如此,你在很多方面都跟他很像,真的很像。別人看不出來,但惟獨我能看出來。”
柳吟月說到這裡,她凝視石道人的目光竟然有些癡了。因爲她看石道人的目光竟然不似在看石道人,而是在通過石道人,去看另外一個人。
見到此幕,石道人眉梢卻微微一顫,神色驟然變得有些陰沉起來。
“閣下這番話,難道是在羞辱石某不成?看來此地並非石某的久留之地了,告辭!”
言畢,石道人當即站起身來,頭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柳吟月卻靜靜的看着石道人離開了房間,也不阻攔分毫。
直到石道人遠遠的走掉之後,柳吟月方纔將目光收回,然後伸出一隻玉手託着下巴,俏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此刻房間裡只有她一個人,四下裡萬籟俱靜,只能從遠處的高塔之下,聽到極爲細微的商賈叫賣之聲。
而在這片靜謐之極的環境之中,一連串極爲輕微,幾乎輕不可聞的詞語,如同深夜之中的喃呢一般,從一個香豔紅脣之中緩緩吐出,足以引起人的無限遐思。
可這些詞語若讓某些人聽見,恐怕就猶如平地驚雷,讓人吃驚不已了。
“李森,石道人……衡嶽後山,黑風洞……鬼羅陰煞陣,混元劍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