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燈與人依舊

或許對她來說,也是一樣,他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甲。

火蒼隕自嘲地嘆息。

她是像天空中的一片雲,偶爾將她明豔的倩影投射在他的波心。

他想抱緊她,可惜下一瞬間,她就已經飛過了萬重山頭,任憑他期盼着她的飛回,都無濟於事。

這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悲涼。

灼熱的烈酒順着喉嚨進入腹腔,火蒼隕面色潮紅,忽然彎着腰劇烈咳嗽起來,他的傷未好,不能飲酒。然而他依然這將壺酒一飲而盡,而後老淚縱橫。

“大小姐啊!”

這一瞬,他悟了,心卻碎了。

風吹來,將一行他掛在臉上的濁淚吹乾。忽然火蒼隕感到有一道人影在靠近,連忙屏息,調整情緒,散發出一股強者纔有的威嚴氣勢。

“與你們說了多少次,不要來打擾我。林浩受了重傷,不可能再參加排位賽了,排位賽的成績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回頭,只要他還活着,我會親自舉薦他入歸元門!”

他以爲是武院的長老又來說起排位賽的事,可是一轉身,整個人都僵住。

“大……大小姐!”

清冷的玉容出現在高山的涼亭中,明月映襯着她風華絕代的身姿,令她有一種宛如神女纔有的光華。

火蒼隕激動的雙腿發軟,渾身力氣在一瞬間被抽乾,用力扶住石桌纔沒有摔在地上。他想喚她,可是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今天月色不錯,陪我走走。”憐月輕輕說道,天籟一般動聽的聲音令火蒼隕恍惚感到身在夢中。

但如果這是一場夢,他希望永遠不要醒來!

“好……好。”

火蒼隕聲音僵硬地說道,退後一步,眉毛低垂,跟在她的身後。憐月眉頭一蹙,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臂,秀袍輕輕一揮,便帶着火蒼隕騰空而起。

這一騰空跨越了千山萬水,再落到地面的時候,已經到了一條繁華的街道上。

這已不是青雲城,而是青陽平原之外的另一座城市,靠近茅山村。

今日恰是圓月十五的佳節,月上柳梢頭,街道中燈火輝煌,人流涌動,才子佳人,出雙入對。

“小火,還記得這裡嗎?”

熟悉的稱呼令火蒼隕微微一怔,觸動了火蒼隕心中最柔軟的一面。

他以爲,即使再見到她,也會如一位凡人仰望着仙子那般,有着巨大的隔閡。可這簡單的稱呼,卻宛如時光倒流,讓他在一剎那間回到了數十年前的小山村。

他陪着她一起讀書,他給她講有趣的故事,只要聽到她的笑聲,就是一生中最快樂的事情。

“大小姐,這是鎮寧城的燈會,一年舉行一次。”

火蒼隕笑了,他的眼淚卻流了下來。

“恩。幾十年過去了,這裡的燈會倒什麼都沒有變。”

憐月收斂了她高高在上的氣勢,感嘆着說道。長長的裙襬拖在地上,向前走着,清冷的表情也消失了,時不時因爲有趣的燈謎駐足,發出天真浪漫的笑聲。

火蒼隕跟在憐月身後,看着她觀燈賞月,與她一起猜燈謎。從街道的這一頭走到了另一頭,又在燈火闌珊處停住了腳步。

歡聲笑語從四面傳來,感染了這顆飽經滄桑的內心。

有美麗的煙花在空中炸開,映襯着憐月仙子迷人的臉龐。她的臉上綻放出美麗的笑顏,令火蒼隕如癡如醉。

許久後,二人來到河畔邊,有一對對情侶們在河邊放着花燈,並許下他們的心願。火蒼隕心想,如果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那該有多好。

“小火,過些天我就走了。”

憐月的話突然將身在美夢中的火蒼隕身軀微顫。

他沉默,看着那風華絕代的身姿,嘴角泛出一絲苦味。

“這些年,你爲我做的事,林浩都已經告訴我了。我很感動,但是……”

“大小姐,不要說了。”

火蒼隕表情痛苦,聲音沙啞地阻止憐月把話說下去,癩蛤蟆也是有尊嚴的,他的心早就在一次次苦戀之中變得脆弱不堪。再也承受不了一點打擊。

憐月秀眉一皺,道:“不,我要說的是,你知不知道,看到你現在這麼頹廢的樣子,我很失望。”

火蒼隕渾身一怔,猛地擡起頭來,卻看到憐月背對着自己,純淨的月光灑落下來,在憐月身上披上了一層聖潔的光輝。

“來青雲城前,我去過茅山村,那裡變化不大,但憐家沒了。我的父親早逝,我的幾個弟弟也不見了。我打聽過,前些年,他們一個接一個的歸天了。小火,你知不知道,你或許是我憐月在這個世上唯一的……家人。”

火蒼隕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憐月的背影。他一直以爲自己對她來說,只是個可有可無的路人甲,可她竟然說自己是她的家人?

憐月轉過了身,月光下絕美的臉上,柔和如水,“小火,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你何必妄自菲薄。我憐月,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憐月,註定要去攀登這世間最高的武道。而你是我憐月的家人,也該是一個獨一無二的男人。我憐月不希望,在我攀登到武道最高峰的那一天,再回首之時,卻發現我一路而來的這條路上,已變得寂寞蒼涼,再也找不到一個能說真話之人。”

“可是,大小姐。”

火蒼隕低下頭,愧疚的眼淚無法抑制的滴落下來。他懊悔,原來一切都是他臆想出來的,她從來沒把自己當做高高在上的遊雲,是他將自己放在了卑微的角落。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說,你不如我,你全力以赴都追趕不到我的腳步。或許哪一天,你變成了一堆枯骨,對嗎?”憐月平靜地說道,可每一句話,都說中了火蒼雲的內心。

火蒼隕點頭,能以一個眼神就殺死一位聖靈的強者,這樣的能力,已經超出了他對武道的理解。

她的壽元也因爲武道境界的提升,達到了令他難以企及的高度,他註定會比她先死去。早幾百年,甚至上千年。如此一來,他寧願她現在就忘了他。

“我可以給你機會。”

憐月輕輕一嘆,伸手一展,手心中憑空出現了一個紫色玉瓶以及一個黑色卷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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