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你明天跟我打聲招呼就可以了。”廖學兵始終找不到問題的所在,悶悶不樂的將弄亂的部件重新裝好,合上蓋子。
雖然是在村級公路上,可這地方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積滿厚厚灰塵的灌木叢裡蟲子叫得嚇人。慕容冰雨不安的左看右看,招呼廖學兵上了車,把前視大燈滅了,只亮黃色的指示燈藉此省電,焦急的問道:“廖學兵,你說到底怎麼辦,我剛纔給燕姐打電話,可是沒有信號。”
廖學兵亮了這自己的黑白顯示屏破舊手機,“不要緊,看看世界上最先進的通訊設備海事衛星電話是怎麼工作的,即使你深入一萬多米以下的馬裡亞納海溝,它的信號仍然非常強烈。”
“別吹了,海事衛星電話像公文包那麼大,哪是你手裡的那樣樣子。”有一次在國外演出,慕容冰雨就親眼見過那傳說在南北極也能實行通訊的設備,馬上拆穿老廖的謊言,老廖訕有沒有把破電話重新塞回口袋裡。
她反而擔憂起來,車子開不動,電話打不通,一路上只見到一輛拖拉機,而且還錯過了,天色已晚,這種地方大概只要到明天早上纔會通車了。要麼祈飛庫手打禱車子突然可以發動,要麼只能睡車裡,和這個兼職修理工的猥瑣男人同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共度一晚?
慕容冰雨沒有在這麼晚這種可怕的地方與男人共處的經驗,自我感覺廖學兵老往自己的大腿,胸口處瞄,心裡越發緊張不安。看着車窗外遠處的樹林裡不時飛出了一隻貓頭鷹,好像回到了十九世紀的荒野,只見廖學兵打亮火機點了支菸,火光由下至上,照得他的臉十分詭異,更是忐忑,慢慢聽到自己心臟嘭嘭的劇烈跳動。
“賣唱的,你發什麼呆呢?”一隻怪叫拍到肩頭,慕容冰雨的神經本來就繃是很緊,頓時魂飛魄散,啊的尖叫一聲。
聲音尖利,幾乎刺穿耳膜,樹林裡驚起幾隻貓頭鷹和烏鴉,田裡跳出幾隻田鼠,蛇類急急忙忙朝地穴游去。
老廖捂緊耳朵,愕然不已:“你鬼叫什麼?”
慕容冰雨不悅道:“你別碰我!”
真是唯女人與小人難養!廖學兵心裡氣壞了,看你不對勁,好心詢問一下,卻被當成了驢肝肺。世界上每個人想法都不一樣,廖學兵和什麼人相處都是一個漫不經心的態度,與受盡捧的大明星確實有所不同,但敏感的他還是感覺到了來自慕容冰雨的不信任。
“OK,不碰就不碰,老子的手是用來拿金銀財寶的,碰你這身豬身恁的污了我的手。”
“你說什麼?”慕容冰雨枊眉倒堅:“你的是狗爪子!”當一個女人緊張過度了,就會用歇斯底里來驅散心中不適。
廖學兵不與她爭執,起香菸吞雲吐德,瞬息之間車內煙霧繚繞。慕容冰雨被嗆得連連咳嗽,擰開空調開關。怒道:“你一個大男人抽菸就沒顧忌到會不會影響他人嗎?真是沒公德心。”
廖學兵想把菸頭按到她的胸部,終於還是忍住,這時汽車因爲用電過度,廂裡的燈變得越來越昏暗,廖學兵自言自語道:“大約是三年多年前吧,石蛇鎮有個女人叫做小貞,她老公死得早,一個寡婦的還帶着個孩子,在家操持不易,有個鄉村郵遞員可憐她,就時常拿些錢來用賙濟,這貞寡婦相貌也生得不錯,對那郵遞員生了感激之情,兩人一來二去漸漸勾搭上了”
慕容冰雨氣呼呼的不想聽,可是深夜寂靜,那聲音禁不住鑽進耳朵,聽着老廖沉穩不帶一絲感情的述說。
“沒有包得住火的紙,也沒有不透風的牆,兩人的姦情終究還是被石蛇鎮上的居民知道了,於是大家都很憤怒,呃,三十多年前的小鎮思想總是比較石板,還保留着很久以前遺留下來的風俗,大家衝進貞寡婦的家,這時她剛剛掩護郵遞員從後門逃走,自己就被鎮民抓住了。要是擱在這會兒,貞寡婦大可說一聲:老孃心甘情願,幹你們屁事?可那時不同,通姦的罪名比造反還大,大家商議着要處死貞寡婦,可不能污了鎮子,於是把她弄進豬籠”
慕容冰雨情不自禁說道:“可是那時候該有警察啊,他們不制止嗎?”
“屁話,警察都是迷信的鎮民當上去的,去貞寡婦時就有好幾個警察在場,大叫着要把那她就地正法。本來是要弄到河裡去浸死的,可是離鎮子最近的胭脂河在幾十公里處呢,又沒有肯讓出自家的魚塘,於是借了輛拖拉機由幾個巫婆守着帶出來。那一天正是十點多鐘的夜裡,石蛇鎮敲響了大鐘,大家還湊錢買了花炮和紙線。”廖學兵話音低沉,好像在對三十多年前的那件“往事”唏噓不已。
“後,後來呢?”慕容冰雨問道,女人就是這樣,開始害怕的時候也就是好奇心開始旺盛的時候。
“她兒子當時只有十三四歲,赤着腳一路追趕拖拉機,呃,那時候好像也是十月底,就這幾天吧,不過那年的秋天特別冷,剛剛入夜,地上已經結了一層薄霜,她的兒子跑得腳都凍僵了,可是那個郵遞員卻再也沒有露面。”
慕容冰雨道:“她兒子真可憐,那個郵遞員真可恨,唉?故事就這樣完了?”突然張大嘴巴:“你不是在說你的身世吧?想不到你的童年這麼淒涼唉。”
“別打貧!三十多年前那孩子十三四歲,現在都快五十了,怎麼可能是我了,拖拉機一直載着貞寡婦和幾個巫婆,鎮長出來,那年頭還沒這公路呢,那時候的公路比現在更慘,到處凹凸不平,尤其是駕駛拖拉機,可以把乘客的屁股震成八辮,貞寡婦關在豬籠就更可憐了。拖拉機開到半路,突然起了一陣風,很陰涼的風,十月底的那種風,能把人從頸椎骨凍到尾椎骨。然後,拖拉機就停住再也開不動了,我看看,好像就在我們停車的這附近吧,應該不遠的。”
這時,慕容冰雨聽到自己背脊發出像是靜電一般的劈里啪啦聲,一股涼意直直貫穿下來。
“任駕駛員和村長怎麼處理,那輛拖拉機就是修不好。大家商量下,覺得事有蹊蹺,還是派個人回鎮子裡搬救兵,等了一個多小時,報信的巫婆沒回來,寡婦兒子雙腳血淋淋的追了上來。夜很深,很黑,你想啊,那個年代照明工具比較缺乏,就連手電筒都算奢侈,唯一可見的就是拖拉機車頭的那盞燈,坐在後面的人連彼此照個臉都困難呢,可是大家卻把寡婦的兒子看得清清楚楚,尤其是他那延伸而來的血腳印,好像是烙在地面一般清晰。”
“啊?真的假的?”慕容冰雨隱隱覺得廖學兵在嚇唬自己,既害怕聽又好奇後面的故事怎麼發展,矛盾交集中還是忍不住發問:“鎮民們都中邪了吧?”
廖學兵是胡編亂造的高手,到這個地步越說越是興奮,憋着臉道:“大家都很奇怪,也很害怕,那個司機不太見過這種場面,嚇得要死,他趴在駕駛室的位子上一動不動對,就是你這個樣子”
“啊”慕容冰雨嚇了一跳,醒悟過來,狠狠瞪了他一眼。
“寡婦兒子跑呀跑,像小鳥一樣輕盈,像春天一樣漫漫有,像中了彩一樣快活,他叫着‘媽媽,媽媽’。可是寡婦無法迴應,因爲在鎮裡曾被動過私刑,嘴巴被打爛了,罪名是‘淫婦淫舌,巧言令色。勾搭男人’,鎮長看她那張豐潤誘人的嘴脣不知替郵遞員快活過多少回,自然是想,我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
慕容冰雨插口道:“嘴脣替郵遞員快活?接吻嗎?”
廖學兵沒好氣道:“說了你也不懂,小孩子別多問,這時,拖拉機燈突然熄滅了,周圍陷入一片黑暗中,巫婆們都很驚慌,說是淫婦做嶴,便得蛇神發怒。於是趕緊搶修,他們費盡千辛萬苦終於修好,可是寡婦兒子卻不翼而飛,連那一排鮮紅的腳印也都不見了。巫婆覺得很詭異,認爲還是在貞寡婦身上出的問題,提議將她就地活埋,拖拉機經常要到田裡工作,車裡血有鏟子和鋤頭,他們很快挖出了一個大坑,把貞寡婦扔進坑裡。貞寡婦眼中充滿怨毒和絕望,她本來已經被打爛的嘴巴突然開口說話:你們把我埋在這裡,我要所有經過這裡的人都不得好死”
“廖,廖學兵你不要再說了好不好?”慕容冰雨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