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射擊!”
衆人的心聲並沒有在心中盤亙多久,隨着總控臺負責人的一句口令變成了切身可聞的現實:
“轟~~~”的一聲炮響,在“酋長”式坦克震動的煙塵中,一道紅光閃過,新式反坦克彈藥帶着必然的使命,直衝着一千五百米外的目標奮勇奔出,而在場的人在炮彈出膛的一剎那,並沒有放下手中的望遠鏡,而是一個個雙手緊握着鏡筒,好似每一雙透過鏡面得以放大的真誠的目光都能夠捕捉到那枚比之音速還快上數倍的炮彈,進而齊齊的遠眺距離發射炮位一千五百米外的複合裝甲靶位:
“打中了,打中了,打中了.......”片刻之後,也不知道是誰忽然在人羣中叫了起來,位於觀摩臺的衆人瞬間便把手中的鏡頭對準千米之外的複合裝甲靶板處,在這個距離上,新式坦克領導小組成員手中的62式望遠鏡,能夠清晰的看到一切動向,也正因爲如此,當衆人的目光藉助望遠鏡的作用匯聚到靶板時,不少人便肯定的點了點頭:
“沒錯,確實是打中,l11型線膛炮的準頭確實沒話說.......只是........”
在鏡頭中可以清楚的看到複合裝甲的標靶中央有一個非常明顯的漆黑彈痕,如果是不懂行的普通人看到這個彈痕估計也就是驚歎一聲操縱坦克炮的射手炮術高超,l11型120mm線膛炮精度準確也就完了,可如今能站在萬山廠武器裝備綜合檢驗測試場總控臺的人。
哪一個不是軍工領域的專家,類似這樣的打靶測試沒經過數百上千次,都不好意思說自己幹過軍工,所以當他們看到那個大體清晰的彈痕時,雖說並沒有身臨其境的探察詳情,但多年來的經驗卻告訴他們,剛纔發射的那發反坦克彈藥好像有些不對勁兒:
“哈哈,承受住了,承受住了,咱們的複合裝甲承受住新式反坦克彈藥的打擊啦!”就在衆人爲之疑惑之際,站在不遠處的作爲新式坦克裝甲系統負責人之一的秦景斌忽然興奮的叫起來。
自打一千五百米打靶測試準備完成之際,秦景斌便將配發給他的62式望遠鏡的鏡頭對準遠處的複合裝甲靶板,說實話對於這次打靶他的心裡也沒有太大把握,畢竟趙如鬆在彈藥學領域的名氣太大了。
即便是他這個搞材料的都對這位老專家的名氣也是如雷貫耳,當年在便攜式火箭筒的研製時更是受其領導,要不是爲了藉助此次複合裝甲的研製將自己在學術界的地位提高以及競爭科學院院士頭銜,憑秦景斌的本心來講,確實不想跟趙如鬆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專家打擂臺。
不然的話,他也不可能極力把同爲系統負責人的朱海峰牢牢的綁在自己的戰車上,爲的就是能夠藉助朱海峰的名氣以及執拗的脾氣來抵消一部分類似趙如鬆這類人的壓力,只是事已至此,想挽回也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撐下去。
然而緊張是絕跡免不了的,以至於剛纔拿着望遠鏡的手都滲出一層細密的汗水,炮響之際更是胸腔發悶竟是莫名的心悸起來,好似那一發炮彈打得不是千米之外的複合裝甲,而是他狂熱功名心之外的那一層高尚的僞裝網。
不過這一切在秦景斌見到複合裝甲靶板上的那一團漆黑的彈痕時,原本因擔憂而緊張的都快跳脫的心臟,更是加速的狂跳起來,之所以如此,透過那個彈痕能讓他斷定,所謂的新式反坦克彈藥並沒有將他負責研製的複合裝甲擊穿,進而剛纔的憂慮、彷徨、煩悶、無奈以及淡淡的悔意統統被拋到腦後,進而潛藏在內心深處的興奮和激動猶如突破封印一般,再也無法抑制,火山迸發一般由內而外洶涌而出。
而此時此刻,有着同樣心情的人不止秦景斌一個,站在他身旁的朱海峰也是一樣,只是他的爲人比較內斂,爲人處世也是嚴謹求實,因此並沒有秦景斌那樣激動的大叫起來,但從他那早已漲紅的臉,以及握着望遠鏡的那雙微微顫抖的手,卻也知道此時他的心也是興奮得翻江倒海,無以復加:
“怎麼會這樣?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當衆人的目光被激動萬分的秦景斌和朱海峰吸引過去時,一陣蒼老的卻帶着極度不可思議的聲音猶如悶雷一般,在衆人的側後炸響,這讓在場所有人剛剛匯聚到秦景斌和朱海峰的目光,瞬間便移到這聲悶雷似的聲音源頭。
這一看才發現,發出此聲的不是別人,正是負責新式坦克配套彈藥系統研製的趙如鬆,只不過此時的他相比剛纔精神矍鑠的神情不免頹然了幾分,一手拎着望遠鏡,表情凝重的看着面前寬闊的測試場,眯成一條縫的眼睛雖說還是一如既往的銳利,但也可以明顯的看出原本精明的神采也不如之前那般明顯:
“絕不可能是這樣,絕不可能........”趙如鬆根本沒有理會猶如聚光燈一般匯聚到他身上的衆多目光,輕薄的雙脣微微顫動,依舊自顧自的喃喃說着:
“操作,對,一定是操作,一定是炮手操作有問題!”說着,趙如鬆把頭轉向身邊的助理小董,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怒不可遏的沉聲說道:
“小董,你馬上去二號炮位去問問,他們到底怎麼射擊的,到底會不會開炮打靶!”
“我.......”看着面沉似水的趙如鬆,又看看周圍匯聚過來的那一道道怪異的目光,身爲助理的小董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最後看了看操控臺上的語音播放器,鼓起勇氣對着趙如鬆勸道:
“趙教授,最終的結果還沒出來,您的結論是不是........”
“是呀,趙老,咱們的肉眼再厲害也比不上儀器,您呀別那麼心急!”沒等小董把話說完,站在旁邊的一位跟趙如鬆相熟的技術人員便接過話頭對趙如鬆勸着,只是趙如鬆聽了這兩位的話,無奈的搖了搖頭:
“我搞了幾十年的彈藥,什麼樣的彈痕沒見過,就算用望遠鏡隔着老遠我也能看明白剛纔的那一發彈不但沒有擊穿,反而被裝甲硬生生的彈開了!”
“被裝甲彈開了?”趙如鬆聲音不大不小,站在他周圍的人正好聽得清清楚楚,進而讓這一衆人等驚詫莫名,趙如鬆說的沒錯,作爲專研彈藥領域數十年的老專家,估計見過的單孔、彈痕以及相關的爆炸遺蹟估計比年輕人吃過的鹽還要多。
也正因爲如此,對於趙如鬆的這番話在場的人也不免信上幾分,但還是有相當一部分人表示懷疑,畢竟趙如鬆的年紀擺在那兒,就算經驗再好,也有可能因爲眼神或是疏忽等原因出現偏差,只是這部分人的懷疑並沒有持續多久,設置在總控臺上的語音播放系統便傳來遠自一千五百米外的結果彙報:
“我是三號靶位,我是三號靶位,二號炮位彈藥正中標靶,正面背板受損,但整體並未被擊穿,彈體被整體彈開,整塊靶板依然可用,重複,我是三號靶位........”
聽到前方的初步結果彙報,總控臺的衆人先是爲之一靜,但緊接着便是一片譁然,彈體被整體彈開,整塊複合裝甲依然可用,僅僅是正面背板受損,這一系列的關鍵詞在衆人的腦海中不斷的盤旋的同時。
幾道目光再次齊聚到趙如鬆的身上,因爲剛剛還質疑趙如鬆結論的人,此時的目光中也閃出幾許欽佩的神色,但也僅此而已,因爲此時此刻,全場的焦點並不是被折斷矛頭的趙如鬆,而是擁有金鋼鐵骨的朱海峰和秦景斌。
“趙教授,我這就去二號炮位去問問!”當得知最終的結果,尤其是看到衆人圍着朱海峰和秦景斌恭維道賀時的模樣,助理小董的臉上很是氣不過,進而想起剛纔趙如鬆的那番話,只是他剛說出口,卻被趙如鬆擺擺手打斷:
“不用了,技不如人,就不要再找客觀原因了!”
“那還有接下來的一千米測試,趙教授咱們還有機會!”小董有些不甘心,而趙如鬆卻泛起一絲意味深長的苦笑,此時的他已經從最初的震驚和不可思議中清醒過來,憑着他多年的經驗很清楚他的新式彈藥不可能是因爲炮手失誤造成的跳彈,那麼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整個新式反坦克彈藥存在嚴重的缺陷,想到這裡,趙如鬆心中一陣痠疼,迎着小董滿懷期待的目光也只是模棱兩可的回了句:
“但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