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稍早。
始幽星海內域雖然恐怖無比,是修行者眼中根本不能觸及的禁地,但對諾倫來說,行走於這片顯得過度漆黑的枯寂的星空中,簡直和在自家後花園行走沒有什麼區別。
他以自己的本來面目在內域中行走,在這片區域的人或獸,在見到他之後,都做出了同樣的反應——逃命。
那個曾經顛覆始幽星海內域,絕滅十七位內域王者,自稱五目殺神的男人,又回來了。
諾倫剛剛降臨到始幽星海內域的時候,已經讓內域天翻地覆,人人自危。他這種人,實在有一種跺跺腳就能產生星際巨震的實力。
諾倫前往始幽星海內域深處的速度說不上快,他每到一個地方,便會停下來駐足一段時間,神情恍惚,像是在沉思,也像是在緬懷。
他這種舉動讓一直在暗中注視他的人不明所以,根本摸不清他的目的。或者說,就連諾倫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目的。
“很久沒到這裡來了,卻沒想到來了之後,這裡除了不該改變的發生了改變,其餘的,都沒有什麼變化。”諾倫輕嘆,自言自語。
之後,他的速度發生了改變,只是一步邁出,便在那些暗中監視他的那些人的視野中徹底地消失。這種一步即逝的手段,卻沒有引發任何的法則波動,比之前的霸蠻兩大獸王所表現出的,更加自然和隨意。
不多時,諾倫已經進入了始幽星海內域的中心區域,也就是整個始幽星海的中心區域。
這裡不像始幽星海的其他地方,遍佈屍體和形體殘骸,相對來講。這裡顯得很“乾淨”。
空蕩蕩的宇宙空間中,沒有任何的星體,只有一處處靜靜懸浮的巨大的殘破宮殿,城池,以及一些看上去像是墳墓的建築。
諾倫只是出神地望着那些殘存的建築,三隻眼睛同時睜開,四處打量着,目光同樣的恍惚。
隨後,他的目光變得有些譏誚。望着遠處那座看上去相對比較完好的宮殿,輕笑了一聲,一步步地走了過去。
這座宮殿很大,雖然已經殘破不堪,但卻依舊流轉着一種肅穆而蒼茫的氣勢。讓人忍不住心折。連接着宮殿的那座巨大的石階,通體流轉着玄青色的光芒,在這枯寂的宇宙空間中,顯得極爲惹眼。
石階很長,諾倫走起來也是不慌不忙。他臉上的笑容沒有改變,但每踏出一步,整個人所散發出來的氣質都會改變。難以想象,一個人,能擁有那麼變化難測的氣質。
這個現象,也讓暗中觀望的一羣人暗自心驚。
諾倫顯然已經看出了。在宮殿中有人埋伏,但他像是根本不在乎。當他邁上石階最後一層的那一刻,一股強烈的肅殺之氣撲面而來,絞碎了諾倫所處的那片宇宙空間。暴動的空間亂流激盪不已,如同怒卷的海浪。而諾倫則像是立身在海浪中的礁石。絲毫不爲其所動。
“不錯的陣法。”諾倫笑笑:“放眼十三宇宙,能布出這種層次的宇宙陣法的,恐怕只有你了,靈魔族的小子。”
一道黑衣人影在諾倫正對的那個方向的遠處憑空顯現,他表情雖然一如既往的冷淡,但眼中卻流露出了些許敬佩之意:“久違了,諾倫先生。”
“看來你過得很不錯,有空去看看你弟弟吧。”諾倫擺了擺手:“靈魔族只剩下你們兩個,而且你們兩個都有錯處,若是能把話都說清楚,不至於如此的。”
靈寂輕嘆了一聲:“但願。諾倫先生,其實您不應該來的。”
諾倫搖頭,有些感慨地道:“該來的始終會來,你們說是不是,我的徒兒們?”
他的三隻眼睛掃了掃三個不同的方向,臉上的笑容有些和藹:“好久不見了,過得還好嗎?”
他話音落下,天玄,岐山,靈華三大宇宙王者靜靜走出,望向諾倫的目光各不相同。
天玄王的目光很怨毒,岐山王的目光很愧疚。相比之下,靈華王的目光則顯得極爲複雜。
她的目光包含了怨毒,愧疚,還有幽怨,不解,憤怒等等情緒,實在稱得上是含義萬千。
“老不死的,你來這裡,難道沒有任何覺悟嗎?”天玄王英俊的面容顯得極爲扭曲,他望着遠處那個作爲他師父的男人,恨不得把他挫骨揚灰。
“天玄,我一直不明白你爲什麼會那麼恨我。”諾倫目光很和藹:“做師父的如果錯了,你指出來。即便是死,我也不會那麼糊塗是不是?”
他的語氣,就像是一個長者在出言安慰一個桀驁不馴的晚輩,讓岐山王和靈華王神情有些恍惚,讓天玄王憤怒欲狂。
“少在我面前假仁假義。”天玄王聲音裡的怨毒之意更重:“那些年,我已經受夠了!”
諾倫只是微笑,望向了其他的幾個方向:“都出來吧,既然已經被我發現,繼續躲着還有什麼意思?”
五道人影相繼出現,諾倫只是簡單地掃了幾眼,笑容竟然變得更加燦爛:“熟人竟然都到了我家,我是不是該擺宴慶祝一下呢?”
“你的家?諾倫,你別開玩笑了。”一個身穿藍袍的陰沉中年人寒聲道:“這裡,已經成了你的墳墓。”
“這是我的承天殿,不是你的蒼瀾宮,說話最好小心點。”諾倫伸了個懶腰:“否則,這裡說不定會成爲你墳墓。”
一襲藍袍的蒼瀾王氣結,正想喝罵,驀然感覺自己被一股殺意籠罩。他望了望其他人,見其他人都是一副看戲的表情,憤憤地退了回去。
“爲我一個,出動了五個宇宙王者,三個始幽星海巨頭,外加一個宇宙陣法天才,還真看得起我啊。”諾倫一點沒有瀕死者的覺悟。他目光重新轉向了自己的三個弟子,只是這次,他的目光已經變得有些凌厲。
這種目光讓天玄王和岐山王不禁有些驚懼,他們對這種目光太熟悉了,每次諾倫露出這種目光,都會有人死。
靈華王卻依舊面無表情,絕美的面容不見任何波動。她只是望着諾倫,輕聲道:“我想問的,依然是那個問題。”
諾倫沉默。隨後苦笑,只說了兩個字:“晚了。”
短短的兩個字,不知道包含了多少痛苦和無奈。諾倫說出這兩個字之後,天玄王一臉的幸災樂禍,靈華王一臉的黯然。恰巧也在這兩個字說出之後,諾倫動了,動的毫無徵兆,動的讓人心寒。
一大片死亡規則之鏈轟然爆發,頃刻間淹沒了蒼瀾王的視野。蒼瀾王怎麼也沒有想到,諾倫會首先對他下手。
諾倫以巔峰實力發動的死亡規則之鏈是曾榮當初所面對的完全不能比的,它們銳利。如劍如刀,它們迅疾,如雷如槍。
“噗!”
蒼瀾王躲閃不及,生生地掃成了一灘碎肉。藍光閃爍之後。蒼瀾王一臉陰沉地重塑了肉身,卻被一大片刺目的金光籠罩。
幻域空亡!
爆炸聲夾雜着蒼瀾王痛苦的吼叫不斷傳出,隨後,金光劇烈膨脹。之後驟然收縮,化歸爲一個熾烈的的光點。
生極歸虛!生之曲第四章!諾倫直接以第一章串連出了第四章的生之曲。讓在場所有人變色。
生之曲和死之歌不是隻能串聯施展嗎?
“轟!”
諾倫將力量控制得精妙無比,生極歸虛只是籠罩了蒼瀾王一人,並沒有力量外泄。在場衆人只聽見了一聲巨響,下一刻,蒼瀾王幾乎碎掉的腦袋被丟出,被隨後跟上的諾倫一掌拍成了碎渣。
“你想這樣耗死我嗎?”蒼瀾王憤怒的聲音傳出:“你明明知道,這對我根本無用。”
又一次重塑身體的蒼瀾王臉色難看至極,作爲十三大宇宙生命力最強的人,他雖然不懼這種無休止的死亡,但這種近乎凌辱的方式,他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殺你實在無趣。”
諾倫的一句話先是讓蒼瀾王氣得差點吐血,但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內心狂震。
“人王本源在你身上,居然只產生了如此雞肋的效果,看來給你也是浪費。”諾倫微笑着,單手結出一個看上去很簡單的印法:“今天就讓我收了吧。”
“你……”蒼瀾王臉色急變,下一刻,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
作爲蒼瀾宇宙最強者的他,此刻竟像是砧板之肉,身體被諾倫所結出的那個手印生生地定在了原地。諾倫的手印只是一震,蒼瀾王體內的那道乳白色的流光便飛離了身體,進入到諾倫體內。
“沒想到我一直拒絕的力量,此刻竟然會再次回到我的體內。”諾倫喃喃自語,擡手一掌將已經變得很蒼老的蒼瀾王轟飛了出去,隨後望着其餘衆人,神情有些恍惚。
“你們知道嗎,我從開始,就一直是錯的。”諾倫無視已經徹底喪失鬥志,亡命飛逃的蒼瀾王,說出了這麼一句挺起阿里沒頭沒尾的話:“然而我卻一直都沒有發現錯誤,現如今發現了,卻也沒有去面對的勇氣。”
靈華王神色悽婉,隱藏在袍袖中的雙手死死地絞在一起,關節發白。
“你們幾個的反目,是我的錯,鈞天的隕落,也同樣是我的錯。”諾倫還是在笑,只是眼中已經多了晶瑩:“因爲我的原因,岐山與鈞天反目,因爲我的原因,靈華被天玄……也同樣是因爲我的原因,你們手足相殘……”
“等我真正想要改正錯誤的時候,苦果已經種成。”諾倫盯着靈華王,笑容裡多了一絲歉然:“很久以前就想說的這句話,今天終於有機會說了。”
“我對不住你,靈華。”
那一刻,統治靈華宇宙,宇宙巔峰強者之一的靈華王無聲地哭泣着,晶瑩的淚光自眼眸中溢出,流淌在那絕美的面容上,無聲地滑落。
“但是現在,吞下苦果的我,已經有勇氣去面對我的錯誤。”諾倫的笑容在那一刻顯得異常燦爛:“並且,我也想要改正我的錯誤。”
“師父!”岐山王大吼了一聲,“撲通”一聲跪地:“是岐山不忠不孝,請您殺了我!”
天玄王的臉色在那一刻顯得異常難看,他靜靜地後退了幾步。他的這個舉動,也招致了靈寂等人的鄙視。
“哈,自己的錯,自己去改吧。”諾倫笑笑,緩步走向了這座宮殿的深處。
“不要向前走了!”靈華王突然喊道,絕美的面容上悽婉之色更重:“你既然已經想要改錯,不如……”
“這錯犯得實在太大,改不了啦……”諾倫回頭望了靈華王一眼:“我,累了。剩下的事情,有人幫我做。這也是我,最後一次逃避吧。”
他朝遠處笑笑,一步邁出,捲起了無邊的燦爛熾光,如那最爲絢爛的煙花,淹沒了他的身影。
“不!!!”
岐山王和靈華王想要阻攔,已經來不及。或者說,諾倫想死,除了他自己,沒有任何人能阻攔。
除了天玄王和其他兩個始幽星海巨頭之外,其餘的人,臉上表情都有些複雜。
“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略顯滄桑的聲音響起,白澤王,狻猊王曾榮,靈雨四人由遠及近。
曾榮望着那團絢爛無比的熾光,神色木然。他的眼前,依然浮現着諾倫走向死亡之前,對他露出的那抹微笑。
“轟!”
一聲巨響,靈寂所佈置的陣圖中衝出一道流光,直直地飛向了曾榮。曾榮探手接住,沒有看,卻已經知道了那是什麼東西,淚水不受控制地溢出了眼眶。
那是諾倫的生死眼,一向被他當作兵器的生死眼,此刻已經成了諾倫唯一的遺物。
天玄王目光一凝,恐怖的威勢瞬間爆發。他遙望着曾榮,語氣森然:“把那東西給我!”
他早已經望見了曾榮身邊的靈雨,只是他望見靈雨的時候,眼中卻閃過一抹殺意。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曾榮手中的生死眼上,眸光熾熱無比。
“沒想到,你還是死了。”白澤王長嘆一聲,朝地上倒了些酒,只是語氣中卻溢出了殺機:“只是,無論你的死與這些人有沒有關係,我都要讓他們,爲你陪葬!”
白澤王擡起頭,流淚的滄桑雙目已經一片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