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樣啊!”王長富點了點頭,同時豎起了大拇指,誇讚不絕地道,“真了不起,中海大學可是咱們華夏國排名前五的名牌大學呢,從這裡出去的學生,哪個單位不搶着要啊?”
“小楚,我看你也一副文質杉杉(彬彬)的模樣,應該也是大學生吧?”潘胖哥端起酒杯,和老王和楚誠同時碰了一下,接着仰面,喝了一口啤酒。
楚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道:“哪有啊,我連幼兒園都沒上,根本一點文化都沒有的,呵呵,和我姐比起來,我就是一個粗人。”
“原來這樣啊。”聽楚誠這麼回答,胖哥也不再問了。因爲他知道,要不是迫不得已,誰願意在塵土飛揚的工地上上班呢?要知道,這個工地上面前些日子剛剛發生了兩起嚴重的人生事故呢!
大家都是窮苦人,有些事就沒有必要提起了。
老王呵呵一笑,說道:“等到小楚的姐姐大學畢業,咱們小楚可就跟着沾光了呢!到時候不僅好找,說不定還能娶個漂亮的小媳婦回家呢,呵呵呵!”
“我從沒有想過要沾我姐姐的光。”楚誠搖起了腦袋,同時擱下杯子,表情沉着而又認真,“姐姐一個人在外面一邊上學一邊打工已經夠辛苦的了,我不希望看到她受苦,我現在已經長大了,可以自己賺錢了,等我賺到錢了,一定要好好地彌補她。”至少,不需要再讓她賣身給那個男人包養了。
王長富夾了塊肉絲到楚誠面前的小碗裡面,招呼道:“小楚,先別顧着說話,你倒是吃菜呀。”
楚誠嗯了一聲,揀起筷子將碗裡的肉絲送進了嘴中。潘胖哥是個爽快人,見楚誠似乎還有些拘謹,於是笑道:“小楚啊,在胖叔我這,就拿自己家一樣,你嬸子和我一樣,都是Q省人,雖然咱們不在同一個縣市,但也算是萍水相逢了。老王和我就像是親兄弟一樣,既然你是老王的徒弟,又尊稱老王爲王叔,那就叫我一聲胖叔吧,怎麼樣?”
楚誠頓時笑了起來,點着腦袋說道:“胖叔,你人真好。”
“都說現在人心不古,其實世上還是好人多,不是嗎?只是有的時候人被逼的走投無路的時候,纔會想一些歪門邪道的事情。”潘胖哥雖然沒多少文化,但是說起話來卻是一套一套的。潘胖哥說的是Q省的家鄉話,楚誠和王長富都能夠聽得懂,倒是沒有妨礙其他的食客就餐。就算是聽懂了,那也是不打緊的,因爲都是一些P民,聊着笆斗大的事情,在這座大城市中,他們也許從未找到過歸屬感,但卻在一點一點地掙扎着,這個城市離不開這些小人物,而小人物們也在努力地將自己變成一個真真正正富有自尊而
又可以挺直腰桿在城市裡生活的人,只不過,這條路還有很遠的道路要走罷了。
潘胖哥的話匣子一旦打開,那是收不回來的,“就拿我和你胖嬸說吧,家裡有年邁的雙親,還有幾個正在讀書的兄弟姐妹,要不是我和你胖嬸兩個人在這城市裡面開個小店,家裡的四個兄弟姐妹只怕早就輟學了。我和你胖嬸開着這家小飯館,平時苦是苦一點,但最起碼一個月合起來還能掙個萬把來塊,除掉每個月給家裡寄回去五千塊錢以外,再除掉咱們家小明的學費啊還有咱們的日常開銷啊什麼的,剩下的也就兩千多塊,按理說,咱們一個月能省下兩千塊就已經算是不錯的了,事實上哪來那麼天大的好事呢?這一片的工商局是一個星期就要往這裡跑兩趟,說咱們這衛生不乾淨啊需要整改啊什麼的,也不想想看,咱們這是小本經營,哪能整那些正規東西啊?其實他們屁事沒有,就是要錢。每個月非得孝敬他們五百塊才行,要不然這店別想開下去。被他們欺負也就算了,每個月月底的時候,在咱們這一片橫行霸道的黑社會組織遊魂幫的人就會來收保護費,一個月一千,少一個子兒都不行。除掉這些,我和你胖嬸一個月能餘下五百塊就已經很不錯的了。因爲沒錢,我和你胖嬸已經十幾年沒回過老家了,咱們家小明,到現在連他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到底長的什麼樣兒都沒有見到過,哎……還有,每年春節的火車票比黃金還貴,貴也就算了,買又買不到,真不知道這日子何時才能是個頭呢!”
說完,潘胖哥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啤酒。
王長富搖頭嘆氣,而楚誠,則沉默了。
原來這個外表光鮮的世界並不屬於自己這一羣人,這個世界的美好,始終未能給這些人帶來好運。
見王叔欲言又止,楚誠轉過臉,看着王叔,沒有說話。
長長嘆了幾口氣後,王長富才咧了咧苦澀的大嘴,從口袋裡面掏出一包劣質香菸出來,遞給了胖哥一根,又遞給了楚誠一根。楚誠沒有搖頭拒絕,接在了手中。王長富掏出打火機給兩人點燃了煙,又給自己點燃了。
“咳咳!”楚誠第一次抽菸,學着胖哥的模樣抽了一口,嗆的他眼淚瞬即流了一臉。
“小楚,第一次抽菸吧?”王長富長吸了一口煙後,齜牙咧嘴地笑了起來,滿口的黃牙不太好看,卻有一種格外的親切感。
“這煙一塊五一包,味濃,勁大,得慢點抽。”潘胖哥也笑了起來。
楚誠學着兩人的模樣,輕輕吸了一口,又吐了出來。並沒有感覺到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不過這種煙在喉嚨裡面濾過的感覺卻帶來了一種說不出來的體驗,也許這
就是香菸之所以能夠如此盛行的最根本原因吧。
“我在胖哥來中海之前就已經來到這裡了,二十年來,我就回家過一次。”煙和酒是打開男人話匣子最好的催化劑,王長富在深吸了一口之後,頗有些感傷的道,“現在這個社會雖然交通發達,可是對於咱們這些打工的人來說,卻還是一個樣子的。當年家裡給我湊了一筆錢讓我來到中海市打工,我也曾抱着無限的夢想,妄想有一天賺足了大錢,之後風風光光地回家。哪知道,一來這裡就是二十年。有時候不是咱們不想回家,而是根本就回不得家。人生無奈啊……!”
“看看你們老哥倆,聊着聊着就開始悲觀起來了,像咱們這樣的人多了去呢,人家還不是過的好好的?”胖嬸這時候從廚房裡面走了出來,手裡面多了一盤菜,炒生菜,嗔怪地盯着兩人,“小楚纔來咱們這沒幾天呢,不帶你們老哥倆這麼打擊人的!”
“小芹說的對,咱倆怎麼聊着聊着就聊到這些事情上面去了呢,真是不應該。”王長富吸了一口煙後將菸頭掐滅了,然後拿起筷子夾了一顆花生米到嘴裡面,“小楚啊,你明天就來上班了,有些事情我必須得提前跟你說說,到了工地上以後,不論有多熱,一定要把安全帽戴着腦袋上面,鞋子要換成勞保鞋,到高處去的時候,一定要繫上安全帶,還有,這些天你先跟我後面去學電焊,焊一些鋼筋籠子,離那些腳手架遠一點,這些天這裡不是很太平。”
楚誠點了點頭,道:“王叔,你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反正呀,就是安全第一,賺錢第二,要是命都沒有了,還拿什麼賺錢,小楚,你說對不對?”胖哥總結道。
“你胖叔說的對,咱們都是社會最底層上的一些人,國家根本顧不上咱們的,要是咱們再不對自己好一點,誰還能對咱們好呢?”王長富意味深長地道,“幹咱們這一行,更加要注意安全。尤其是用電用火還有高空作業的時候要尤爲的注意,有些事等明天到工地上以後我再慢慢跟你細說。”
“小楚呀,給咱們講講咱們家鄉的變化吧?”這時候胖嬸也忙完了,拉着兒子潘小明一同坐在了桌子上面,笑眯眯地看着楚誠。別說,這小夥子長的真不錯,一點都不比電視上面的那些明星差到哪裡去。要模樣有模樣,一身文文氣氣的,又幹淨又大方,眼睛也清澈,讓人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心生歡喜。
楚誠其實也沒有去過多少次三門市和省城,不過坐火車來中海市的時候還是見識過一些事情的,於是楚誠把自己坐車這一路而來的所見所聞都講了出來。楚誠的口才還算不錯,講的倒也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