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長好不容易纔找到了一輛去城裡的三輪車,三輪車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趙四。這輛三輪車是村裡唯一的機動車輛,就好像是公交車似的,如果大家有什麼急事兒要去城裡,多半都會來找趙四,從這個層面上講,趙四還算的上是一個熱心腸的人。看到趙四憨憨的對自己笑,張強也衝他笑了笑,說道“今天就拜託你把我們送進城裡了!”趙四急忙拍着壯碩的胸脯說道“放心好了,保證將您和村長安全送到。呵呵……”
三輪車的駕駛室很小,只有駕駛,副駕駛兩個座位,老村長看了看對張強說道“你坐裡面,我和蕊蕊坐在車兜裡。”張強苦笑一聲說道“老村長,你這是讓別人罵我啊。你們一個老人,一個小女孩兒,坐在外面,卻讓我這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坐在駕駛室裡?”老村長笑道“我們……不是都已經習慣了嘛!”張強說道“那也不行!乾脆,讓蕊蕊坐在駕駛室裡,我們兩個坐在車兜裡,一路上我也有些事情要向您請教!”老村長的眼睛轉了轉,道“行!就這麼安排!”聽到張強要坐在車兜裡,趙四急忙從家裡拿來了兩個乾淨的小馬紮,一一擺好,順道將車兜的髒東西掃了出去,這才讓張強和老村長坐了上去。
看着趙四將這一切做完,老村長笑着搖搖頭,說道“這個趙四啊,有時候還真挺細心的……”等到所有人都坐好之後,小小的三輪車,在村民的目光中,向着城裡一路顛簸的駛去。時值深秋,天氣已經有些涼了,這三輪車再一跑起來,迎面刮來的風隱隱的有些寒意,老村長年紀已大,有些耐不住這樣的寒風,不由緊了緊衣服。看到這樣的情形,張強立即想到了張大,和老村長一樣的,當了一輩子的農民。張強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將身上的西服脫了下來,披在了老村長的身上。
老村長被張強的這個下意識的舉動弄的一愣,隨後老眼中隱隱的泛起了淚花兒。沒有拒絕張強的好意,老村長穿上了張強的西服,感覺暖和多了。幽幽的嘆息了一聲,語氣深沉的說道“如果我那娃子活到現在,大概也有你這麼大了吧……”張強愣了一下,這纔想到老村長似乎只有一個人生活,不由好奇的問道“他……他是怎麼死的?”老村長緩緩的掏出水菸袋,雙手有些哆嗦的點上,深深的吸了一口,吶吶的說道“怎麼死的?那是在夏天,一個雨水特別多的夏天。好像每天都在下雨,雨水不停的往下澆,村子四周的山體終於承受不住,開始大面積的滑坡,全村的老少爺們兒眼看着就要命喪在這泥石流之中,我作爲村長,帶領大家拼命的往外跑,卻忘記了翠芬和不滿一歲的二蛋還在家裡等着我去救他們。等到大家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轉身一看,原先的村子已經不見了……翠芬和二蛋也不見了,當時,村民們在現在的位置上重建了家園,唯獨我選擇留在了原先村子的舊址上,爲的就是能陪陪他們娘倆兒,免得他們在地下孤單……”
聽了老村長的講述,張強的心裡有些難以平靜,對眼前的這個老人更是充滿了敬意。三輪車一路前行,沿途的景色開始轉變,大片大片的莊稼不見了,一棟棟現代化的建築開始閃現,車輪下的路也是越來越寬敞,越來越平坦,路上的車也是越來越多。老村長的村子屬於Z省S市,作爲一個南方城市,S市處處體現出了南方的婉約美,路上的建築精緻絕倫,甚至富有些須詩意,雖然不像北方的城市以雄偉高大取勝,卻以奇巧佔優。張強只看了一眼,就有些喜歡上這座陌生的南方城市了。
車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來,張強不解的回頭一看,一位交警正向着他們走了過來。“哎呀,壞了,這次趙四可有麻煩了!”老村長的臉上掠過一絲隱憂。趙四已經從車上走了下來,急急忙忙的掏出一根香菸,向那交警遞了過去。也許是交警覺得趙四太髒,也許是覺得香菸的牌子太差,眉頭一皺,帶着潔淨白手套的手用力一推,將趙四推了個踉蹌。張強的眉頭不由得皺了皺。
“知道你犯了幾條交通法規嗎?”交警一連不屑的對趙四說道。趙四慌不迭的說道“知道,知道,我以後再也不敢了,請您……”“知道?好啊,那你跟我說說。”交警一擺手打斷趙四的話,幽幽的說道。趙四大字不識一個,哪知道什麼交通法規,被交警這一嗆,不由得一呆,囁嚅着說不上話。交警臉上的不屑轉變爲鄙夷,冷冷的說道“你們農民啊,就是不老實!不知道就不知道吧,還裝什麼裝,也不嫌丟人!”
趙四的臉一紅,連連低頭說道“是,是!”交警冷哼一聲說道“是什麼啊?”趙四急忙說道“您說的是!”交警轉頭看向坐在車兜裡的老村長和張強,怒喝一聲說道“還不趕緊下來?知道不知道這車兜裡是不準坐人的?有時間去好好的學習交通法規,免得到時候你們被撞死了,卻來怨天尤人的,找我們麻煩!下來,下來!”這交警上班前八成是受了老婆的氣,要不然火氣如何會如此之大。一個如畫的南方小城市形象立即就被他給毀了個乾乾淨淨!
張強搖了搖頭,扶着老村長下了車。交警用手指點着張強和老村長說道“你們這些個農民,平日裡不好好的在家種田,正跑出來給我們這些交警填麻煩,你以爲我們穿這身兒衣服容易嘛?……”張強的眼睛一眯,冷冷的說道“你說話歸說話,手指老實點兒,一點兒教養都沒有!”張強的話一點兒也不客氣,直接將那交警給說愣了。這條路是連接市中心和城鄉結合部的,平日裡來往的大多都是農民,農民天性老實,對這些穿制服有着一種歷史積澱的敬畏。藉着這一點,交警就成了這條路上當之無愧的大爺,不要說是招惹,巴結都來不及。久而久之,將這些個交警慣出了一身的臭毛病,目中無人,趾高氣揚,分外的惹人討厭。
足足愣了半天,那交警才緩過神兒來,指着張強怒聲喝道“你……你是在和誰說話?你難道沒看見我穿的這身衣服嗎?”張強冷笑一聲說道“原來你也知道你穿的只不過是一件衣服啊,我還以爲你把這件爛衣服當成了皇袍呢!”張強言辭犀利,威嚴更是赫赫,讓眼前的這個交警心頭不由得一稟,目光有些逡巡,不敢再和他硬碰硬了。看到交警的模樣,張強心中嗤笑了一聲,暗道:果然還是欺軟怕硬的東西!
交警狠狠的瞪了張強一眼,不再和他說話,而是看向趙四說道“第一,你違背農用車通行條例,在非農用車通行的時間上路行駛,第二,你違章載人,同時觸犯了兩條交通法規,罰款五百元!”“五百元!?”聽到這個數字,趙四和老村長都忍不住驚呼了起來。五百元對一個城市家庭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可是對一個苦哈哈的農民家庭,這可是一筆大錢。趙四長這麼大,出門時身上的錢也沒超過五十元,這一下子就罰掉五百,他怎麼能受的了?
看到趙四那都快要哭出來的表情,這交警的嘴角兒竟然露出報復後的快意笑容。張強眉頭一皺,冷冷的說道“你說罰五百就罰五百啊,你有什麼依據?”交警從口袋裡拿出一本交通處罰條例,對張強冷笑道“我出發......
的依據全都在這裡,你要看看嗎?”張強想也沒想的點頭說道“好啊,我正想看看!”說完就從交警的說裡將那條例接了過去。這立即又讓交警的心裡一抖。以往他遇到不肯交罰款的人,只要將這條例拿出來亮一亮,就一切OK,還從來沒有一個人趕當着他的面兒,翻看條例。
張強拿過條例,三兩下就翻到了關於趙四今天所犯下的兩條交通法規的處罰規定。粗粗的掃了幾眼,張強衝着那交警悠悠的說道“你以前看過這份處罰條例嗎?”交警皺了皺眉頭,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張強哼了一聲說道:“我的意思是你如果看過,就該知道你今天罰我們五百元,是多麼的荒謬。這上面寫的清清楚楚,非通行時間上路,處以五十元以下的罰款,而違章載人則是處以一百元以下的罰款!你就是全都按照上限來處罰我們,也罰不掉五百元,我就納悶兒了,這五百元你是怎麼算出來的?”
交警被張強弄的一愣一愣的,半天都答不出話來。張強將處罰條例猛的甩還給了他。交警吞了口口水,強辯道“他……他是兩條並罰,自然要嚴重的多……”“兩條並罰?那麻煩你在條例裡找出來,看看有哪一條講到了你所說的並罰。你真的以爲我們農民是好矇騙的!?”張強的聲音猛的一厲,把那交警嚇的打了一個哆嗦。心中愈加的感到忐忑難安。
張強瞪了他一眼,從口袋裡掏出五張嶄新的百元大鈔,往前一送,說道“不過,既然你是執法者,我們只能服從你的處罰決定,這是錢,你拿好了!”“張老闆,你……”聽到張強將交警駁斥的啞口無言,老村長和趙四還以爲今天這罰款不用交了,可是沒想到到最後張強竟然主動將錢遞了過去,老村長一時不解不由得叫了起來。張強衝他笑了笑,卻沒有言語。只是看着交警催促道“你不是要罰款嗎,錢就在這裡,你倒是拿着啊!”
交警有些琢磨不透的看向張強,不知道他在玩什麼把戲。可是到手的罰款,他實在是沒有理由拒絕,猛的一咬牙,唰唰的寫了一張罰單,隨後將錢接了過來。張強一把捏住罰單,冷冷的說道“23578,我已經記住了你的警號,我會親自到你們總隊去控告你亂罰款,這張罰單就是最好的證據!那五百塊錢,你可一定要收好了,萬一你們領導讓你把錢退給我們,我還要這五張!”
現在,交警總隊正在整治亂罰款的歪風,這個時候張強去了,不是等與將他直接送上了刑場嗎?那交警的臉色立即就變的蒼白起來。這麼多年,他當交警,仗着身上的這身衣服,做了不少缺德事兒,得罪了不少人,要是就這麼把衣服脫了,他的日子絕對不會好過。交警急忙咳嗽了一聲說道“那個……那個看在你們是農民,日子過的不易的份兒上,這錢就先不罰了,只要你們下次注意就行了!”說完一手將五百塊錢遞上,一手伸向張強手裡的罰單。張強將罰單往身後一藏,冷冷的說道“開出的罰單,潑出去的水,你想收回,沒那麼容易!”
交警一下子慌了神兒,忍不住哭聲說道“這位先生,都是我不好,我是一時鬼迷了心竅,您就不要和我一般見識了,放過我這次吧?”交警前倨後恭的轉變,讓老村長,趙四和田蕊宛如看戲似的呆在了那裡。尤其是趙四,在這條路上來往了這麼多年,從來只是看到交警橫,還從來沒有看到交警如此低三下四!
張強怒哼一聲,滿臉嚴肅的對那交警吼道“你身爲政府執法者,卻不能儘自己的職責,欺軟怕硬,更是當衆侮辱詆譭廣大農民,你也不......
想想,你身上穿的衣,嘴裡吃的米都是誰供給給你的。農民就是你的衣食父母,沒有了他們,你甭說是當交警了,你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個問題!我問你,如果我們坐的不是這輛三輪車,而是一輛高級轎車,你還會是今天這個態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