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熟悉範子豪的人看了現在的他,恐怕第一眼都不怎麼敢認,因爲他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在國內的時候,範子豪是範家絕對的天之驕子,也是前途無量的年輕幹部。在穿着打扮上,範子豪也是低調不張揚,但穿衣品味絕對一流,而且舉手投足都透着大家子弟的風範,同時也有體制內中高級幹部的矜持和保守。
而現在的範子豪卻完全是另外一種風格了。
一身紀梵希的休閒西服,脖子上掛着一根粗粗的金鍊子,右手拇指上還戴着一個白玉扳指。原本面白無鬚的他如今刻意蓄起了一點點胡茬,整個人透着一股子粗豪的草莽味道。
華夏大多數的外逃官員,在國外日子都過得不怎麼樣,整天東躲西藏見不得光,甚至不少人在花光了身上的錢之後流落街頭,境況十分悽慘。
可是範子豪卻完全不同。
因爲很早以前範家就在國外開始佈局了,而且也有意識地將一些資產轉移了出去,還安排了一些心腹手下在國外打理這些資產,可以說範家在美國還有歐洲都擁有了不小的勢力。
這些勢力自然絕大多數都是地下勢力,比如約克賭場。
所以,範子豪出逃之後,作爲範家嫡系唯一一個逃出來的人,他自然就成了範家在國外這些資產的最高掌控者,因此他的生活依然過得相當滋潤。
而且,少了體制的約束,也沒有了往上升官的壓力,範子豪反而比在國內輕鬆了許多。
他最喜歡的地方,依然是大西洋城。
這裡距離紐約和費城都很近,是度假旅遊勝地,而且也是名副其實的賭城、犯罪之都。
在這裡,範子豪統領的勢力雖然比不上墨西哥幫、紐約幫等一些傳統勢力,甚至連華人圈的大圈幫也比他強了不少,但是他們坐擁約克賭場,並以此爲核心招攬人手,經過長時間的發展,現在他們在這大西洋城也算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了。
不過範子豪這個人比較沒有底線。
他賺錢有些不擇手段。
也許是原本美好的前程早已毀於一旦,所以令他的心理有些扭曲了吧!
範子豪經營賭場,除了那些常規的利用精密計算過的賠率,讓賭場處於穩賺不賠地位之外,他還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同胞,尤其是那些赴美留學生。
這年頭,能出國留學的,絕大部分都是家境相當好的,而且很多都是幹部子女,或者就是富豪子弟。
範子豪的人幾乎遍佈全美,這些人的任務就是物色“肥羊”,一旦確認有壓榨的價值,他們就會不擇手段地誘騙目標到大西洋城的約克賭場去賭博。
之後的過程其實沒有任何技術含量了。
無非就是開始給這些肥羊一點甜頭吃吃,讓他們贏點兒錢。然後再慢慢地把他們贏來的錢一點點贏走,直到他們把身上的錢都輸光,把信用卡都刷爆。
這還不算完,這個時候就會有同樣是華夏人的放貸者出現,先是和他們套近乎拉關係,然後就故作熱情地提出借錢給他們翻本。
這些被騙來的留學生絕大部分都是家境很好的,可以說從小就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而且一個個都年輕氣盛。輸錢之後,在異國他鄉看到老鄉本來就很親切,人家又主動要借錢給自己,幾乎沒有人會有太多防備。
於是,這些“人傻、錢多”的官二代富二代們就這樣一步步被拖入了彀中,最後欠下鉅額的債務,只能求助於國內的家長,讓他們花錢免災。
這一個個絕對是十足的坑爹貨啊!
也算是無巧不成書了,自始至終範子豪並沒有刻意針對宋曉磊,他也完全不清楚宋曉磊的姐姐就是方揚公司的元老,一切都是底下的人在負責的。
範子豪甚至都不知道剛纔阿生說的那個肥羊叫什麼名字,因爲這在範子豪眼中,僅僅只是一筆賺錢的生意而已。
而宋曉磊之所以會着了道,其實也跟他自己有關係。
宋曉磊來美國之後,感覺一切都是新鮮的。剛剛踏上異國的土地,語言關還沒有過,宋曉磊和絕大多數留學生一樣,都是選擇了在華人社區和同胞抱團取暖。
在這種環境下,老鄉之間的親切感會更盛。宋曉磊很快就結交了幾個同樣來自華夏的朋友,很不幸的是,其中一人就是範子豪派出來在各地物色“肥羊”的人。
年輕人又多少都是有些虛榮心的。在給新朋友自我介紹的時候,宋曉磊吹噓自己的父親在國內是廳級幹部,而姐姐是一家大型文化公司的股東、高管。
不但如此,因爲宋曉云爲了弟弟在美國能生活好一點,不要那麼辛苦,給他準備的生活費也比較充足,所以在剛到美國的那陣子,宋曉磊出手也是相當大方,經常請幾個華人朋友吃飯喝酒。
自然而然,他就被範子豪派去的人盯上了。
對於沒有什麼社會經驗的宋曉磊來說,美國的一切都是新鮮的,新朋友們都是無比熱情的。
所以,當那個新認識的朋友提出帶他到距離紐約不遠的大西洋城見見世面的時候,宋曉磊毫不遲疑地就答應了。
來了大西洋城,宋曉磊自然很快就被朋友攛掇着去賭場見識見識,於是就來了約克賭場。
和所有“肥羊”一樣,宋曉磊也經歷了先贏後輸的過程。
開始的時候也是朋友在旁邊一個勁兒地蠱惑,說來都來了怎麼也得玩玩,於是宋曉磊就兌換了兩百美金的籌碼,打算隨便玩一玩的。
結果運氣好到爆,幾乎是玩什麼都贏,沒一會兒工夫,兩百美金的籌碼已經變成了三千美金,宋曉磊整個人都開始顫抖了,兩眼更是放出了激動的光芒三千美金對他來說可不是小數目了。
宋曉磊也不是沒想過見好就收,可是這種不勞而獲的快感一旦產生,想要脫身真的是需要很強的意志力。宋曉磊顯然是不具備這樣的意志力。
贏了還想再贏。
一把接着一把。
很快,他就開始輸錢了。
原先迎來的兩千多美金全部輸光,自己兌換的兩百美金也不翼而飛。
本來這個時候宋曉磊及時脫身的話,那也就是損失兩百美金而已。
然而剛剛贏錢實在是太容易了,對於一個年輕氣盛的大一學生來說,怎麼可能甘心丟掉兩百美金灰溜溜離開呢?
於是再去換籌碼,想要翻本。
一會兒工夫,他身上的錢就輸得精光了。不但如此,宋曉雲打過來的生活費也輸得分文不剩。
這個時候,放高利貸的人出現了。用他們屢試不爽的套路,很快宋曉磊就開始從他們這邊借錢。
十萬美金、五十萬美金、一百萬美金……
輸紅了眼的宋曉磊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掉進了一個深淵中。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欠了放貸者三百萬美金了。
當對方不願意再借錢,表示前面的三百萬要先還清才能繼續借錢的時候,宋曉磊才真正傻眼了。
他太清楚三百萬美金意味着什麼了。
他的那些顯赫身世都是吹噓的呀!即便宋曉雲如今收入高了不少,家裡條件也得到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可也絕對拿不出三百萬美金的。
宋曉磊一下子就慌了神。
然後,賭場的打手就出現了,連哄帶嚇的把他軟禁了起來,並且逼着他給國內家人打電話要錢。
整個過程其實就是一個簡單無比的圈套,可是宋曉磊涉世未深,絲毫沒有警覺性,就這麼一頭栽進去了。
……
上午九點半,大西洋城最著名的濱海大道上,出現了一男一女兩個年輕的東方人。
男的高大強壯,而且身上散發着一股令人十分舒服的味道,這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特別的吸引人;女的相貌端莊美麗,有着東方女性特有的迷人氣質,兩人走在路上,回頭率也是相當高。
這兩人正是萬里迢迢趕來美國的方揚和宋曉雲。
約克賭場在濱海大道上。
而濱海大道是一條寬18米,長約十公里的木板棧道,自然是不能開車進來的。
這麼長的木板大道,在全美都是獨一無二的,在世界上也相當著名。最早修建這條棧道的目的,只是爲了避免遊人將海灘上的沙子直接帶進酒店,當時這條大道僅有2米寬,到了上世紀初才擴建改造,修成剛木複合結構的棧橋。而且長度也一直都在延伸。
漫步在濱海大道上,有一種時光流轉的感覺,彷彿時空被迅速地拉回到一百多年前。
但當舉目凝視道旁恢宏的賭場時,時空又被迅速拉回到了光怪陸離的今天。昔日的木板棧橋,與散發着銅臭味的賭具在這裡交融成趣。
約克賭場在濱海大道的中段,因爲時間還很充裕,方揚也並沒有選擇木棧道上的那種人力推車,而是和宋曉雲兩人步行過去。
宋曉雲向來都是唯方揚馬首是瞻,在國內工作上是如此,如今來到了美國,也照樣是如此,她的心裡對方揚已經有了一種依賴,所以方揚怎麼決定,她都是跟着照做,沒有任何反對意見。
九點五十多,方揚就看到了不遠處約克賭場的招牌,雖然和泰姬瑪哈這樣的巨無霸沒法比,不過從外面看起來,約克賭場的裝潢也是十分考究,甚至是金碧輝煌的,想來實力應該也不錯。
方揚掏出手機來,撥通了早上纔打過的那個電話。
“喂!你到了嗎?”電話那頭的律師用他那略帶沙啞的嗓音不客氣地問道。
“我們在賭場門口了。”方揚淡淡地說道。
“等着!有人出來接你們!”
律師說完,不由分說就掛斷了電話。
方揚笑着搖了搖頭,將手機收了起來。一旁的宋曉雲見狀有些緊張地問道:
“方揚,怎麼樣?”
“我們在門口等會兒吧!”方揚微笑着說道,“不用緊張,曉雲姐,他們要的是錢,不是有句話說過嗎?欠錢的都是大爺!”
宋曉雲有些責怪地看了方揚一眼,說道:
“方總,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這裡可是人家的地盤啊!”
方揚哈哈一笑說道:
“你擔心強龍不壓地頭蛇啊?放心吧曉雲姐!我保證你弟弟肯定會平安無事的!要是他少了一根汗毛,我就跟這賭場的人好好算一下帳!”
就在這時,一個身強力壯的黑人從賭場的旋轉門走了出來,他穿着緊身的白色彈力背心,一身黑黝黝的肌肉在陽光下熠熠發光,那鼓脹的肌肉下面,蘊含的都是無以倫比的爆發力。
黑人來到方揚和宋曉雲的面前,目露兇光地上下打量着兩人,絲毫沒有掩飾目光中的侵略性。尤其是在看宋曉雲的時候,他眼中那淫邪的光芒讓宋曉雲忍不住渾身顫抖了一下。
方揚眉頭微微一皺,正待開口說話的時候,那黑人嘴角輕輕一撇,朝方揚兩人打了個“跟上”的手勢,然後轉身朝賭場裡面走去。
方揚輕輕地拍了拍宋曉雲的肩膀,兩人並肩跟進了賭場裡。
約克賭場是上午十點開始營業,直到第二天凌晨四點,所以這個時候賭場還沒有正式營業,只有三三兩兩的工作人員在做着開門前的準備工作。
當方揚等人從一樓大堂穿過的時候,那些滿臉橫肉的打手,還有穿着筆挺的荷官、打扮性感的女服務員們,一個個目光都肆無忌憚地落在方揚兩人的身上,充滿了侵略性。
宋曉雲覺得走進賭場後,渾身都不自然,尤其是那毫不掩飾的熾熱目光,讓她有一種衣服被人剝光的感覺。而方揚面對這樣的目光,卻是安之若素,步伐依然十分穩定,目不斜視地跟着那帶路黑人的腳步。
穿過賭場大堂後,黑人自顧自地從後面的樓梯開始拾級而上,鐵板樓梯發出咚咚咚的聲響,方揚和宋曉雲也沒有猶豫,快步跟了上去。
就這樣一直上到了四樓,然後又穿過了一道廊橋,這廊橋似乎是連接了兩棟樓的,現在他們已經在賭場主樓旁邊的那棟樓內了。
跟着黑人又乘坐電梯下到了地下一層,方揚和宋曉雲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只不過宋曉雲下意識地離方揚更緊了,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找到安全感。
在地下一層七拐八彎地走了好長一段,那黑人終於帶着方揚和宋曉雲來到了一扇木門前。
他伸手擰開門鎖,將兩人帶了進去。
這是一間僅有十幾平方米的小屋子,裡面就放了一套沙發和一個小茶几。
“你們,在這裡等一會!”黑人操着十分蹩腳的中文對方揚和宋曉雲說道。
說完,他也沒有多看兩人一眼,直接轉身走出了屋子,並且把門給帶上了。
宋曉雲走上前去擰了一下門鎖,發現已經被人從外面反鎖了,她不禁臉色微微一變,說道:
“方總,我們被鎖在這裡了,怎麼辦?”
“沒事的,他們應該只是不想咱們到處亂跑,撞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方揚微笑着說道。
果然沒出方揚所料,兩人差不多等了十幾分鍾,就聽到外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緊接着隨着一陣鑰匙響,房間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見到來人第一眼,宋曉雲一下子就激動地站了起來,叫道:
“曉磊!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