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方揚獨自一人駕車來到了省委常委別墅區。馬上就要開學了,韓凌飛交代的事情也比較重要,方揚不敢怠慢,一大早就給方鴻達辦公室打了電話。方鴻達聽說方揚想過來拜訪也是欣然答應,約好了到方鴻達家吃晚飯。
省委常委的住處自然是警衛森嚴,來到別墅區門口,方揚剛想掏出電話來給方鴻達家裡打過去,就看到方旭正帶着一臉玩世不恭的笑容站在門崗處,方揚按下了車窗,探出頭去招了招手。
“你小子面子夠大的呀!老頭子知道你要來,讓我專程出來接你!”方旭拉開車門坐進來,調侃道。
省委書記的公子親自來接,門口站崗的武警自然是立刻放行,方揚一點油門,車子開進了別墅小區。
方揚將儀表盤前的特供熊貓甩給方旭,笑着說道:
“方書記這是知人善任,你小子也就乾乾這事兒還算麻溜!”
這煙是韓凌飛給他的,韓老爺子的配給,可惜老爺子再也抽不動這煙了,家裡放着一大堆。這次韓凌飛給了方揚一整箱。
“不帶你這麼損人的啊!”方旭一邊說一邊拿起那僅僅印了“熊貓”兩字的白色煙盒看了看,驚訝地說道,“喲!特供煙啊!檔次越來越高了呀!不過我還是不抽了,整的一身煙味,老頭子又該訓我了……”
話雖這麼說,方旭卻老實不客氣地將那還有大半包的特供熊貓揣進了自己的兜裡。
方揚眼角的餘光看到方旭的動作,嗤笑道:
“哥們,能不能有點出息啊!”
方旭臉不紅心不跳,理所當然地說道:
“這煙有錢也買不到,既然看到了本少爺當然不能放過!你的不就是我的嗎?我說方揚,這煙……還有嗎?”
扭頭看了看嬉皮笑臉的方旭,方揚無奈地說道:
“我就知道你小子好這一口,放心吧,給你拿了兩條呢!就在後備箱裡。”
“夠意思!”方旭興奮地說道。
兩人一路先聊着,一會兒工夫就到了一號別墅門前。見方揚從後備箱裡拎出一包東西,方旭忍不住說道:
“喂!我們家老頭子可不興這一套啊!當心他當面給你臉色看。”
方揚滿不在乎地說道:
“這可不是我送的,你們家老頭子要兇也不是兇我!”
說完率先一步走到門前按響了門鈴。
門一打開,方揚忍不住楞了一下,只見穿着米色針織短袖、戴着一副黑框眼鏡文藝範十足的方喬正俏生生地站在門口。重生回來之後方揚這是第二次與方喬見面,但是前世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依然藏在心底最深處呢!所以看到方喬的時候方揚忍不住一陣失神。
“愣着幹什麼?快進來啊!”方旭從方揚身邊走過,奇怪地回頭叫了一句。
方揚回過神來,擡眼望去,只見方喬依然站在門口,露出斯斯文文的笑容說道:
“方揚,歡迎你到我家裡來做客!”
方揚此刻神色已經恢復正常了,露出溫暖的笑容說道:
“喬姐,咱們可是有日子沒見了!”
“你是個大忙人嘛!”方喬淺笑道。
紈絝圈中沒有什麼秘密可言,一點兒小事很快就會傳遍整個圈子。方喬雖然人在東南省,但是京城那邊卻是有不少朋友的,所以對方揚一夜之間成了韓家外孫,以及近段時間以來的一些光輝事蹟也都有所耳聞。
“嗨!我那是瞎忙!”方揚笑着說道,“比不上喬姐你,每天都做着自己喜歡的事情,日子有滋有味!”
兩人聊着天走進了別墅,方喬親自從鞋架上取了一雙拖鞋遞給方揚說道:
“我爸爸在書房,他說你到了之後直接去書房找他!”
方揚楞了一下,看來方鴻達也知道自己這一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
點了點頭,方揚換上拖鞋,拎着那包茶葉徑直朝書房走去。方喬本來想在前面給他領路的,但是見方揚那熟門熟路的樣子,也就笑了笑直接過去泡茶了。
方喬在放茶葉的時候還感到一絲奇怪,說起來方揚這纔是第二次到自己家裡來,怎麼感覺他對這裡非常熟悉的樣子?方喬卻是不知道,在前世方揚幾乎每個週末都會過來蹭飯吃,這裡相當於他的第二個家。
走到書房門口,方揚見到方鴻達正捧着一本《曾文正公家書》看得入神,這套書方揚前世曾經見到過,是清光緒年間傳忠書局的木刻版本,相當珍貴。
偉大領袖對此書相當推崇,早年在革命聖地的時候,曾經推薦幹部們閱讀這套書,方老爺子讀過手抄本。後來在解放軍進京的時候,方老爺子在分配給他的房子裡找到了這套書,是倉皇出逃的前朝官員來不及帶走的。本來作爲戰利品這套書是應該上交的,但是方老爺子如獲至寶,直接就留了下來。
在方鴻達來東南省赴任的時候,方老爺子鄭重地將這套書送給了他,方鴻達也十分珍愛,在方揚的記憶中,方鴻達一有空就會拿出來翻上幾頁,對於曾國藩的治家理念他也是非常推崇。
可惜在子女教育上方鴻達卻有些失敗,無論是方喬還是方旭,都未能按照他的意願走上安排好的道路,這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
方揚沒有打擾方鴻達,只是靜靜地站在門口等待着。
良久,方鴻達將目光從書頁上收了回來,擡頭看了看方揚說道:
“來啦?坐吧!”
方揚笑嘻嘻地走到書桌前,一邊拿出茶葉一邊說道:
“方伯伯,仲夏雨夜聽着窗外雨點敲打窗櫺的聲音,泡一杯香茶,讀幾頁好書,您的生活好愜意啊!”
方鴻達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帶着一絲疲憊說道:
“你說得沒錯,可惜這樣的時間是越來越少啊!”
說完,方鴻達的目光掃過方揚帶來的茶葉,淡淡地說道:
“看來這香茶你已經給我準備好了?”
方揚哈哈一笑說道:
“最好的西湖龍井!不過我只是借花獻佛,這茶葉是我大舅讓我帶給您的!”
方鴻達笑道:
“韓政委有心了!”
這時,方喬端着一杯茶走了進來。方鴻達心情似乎不錯,笑着說道:
“喬喬,方揚今天帶了好茶過來,咱們家這茶葉他可看不上眼囉!”
“我哪兒敢哪!方伯伯說笑了。”方揚說道。
方喬見狀也輕笑了一聲,說道:
“我這就去換茶葉!”
說完,她拿起方揚帶來的茶葉盒,連帶着剛剛端來的那杯茶又走了出去。
方鴻達站起身來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在晚風吹拂下微微搖曳的樹影說道:
“這幾天榕城一直在颳風,卻一直沒下什麼大雨!”
方揚站在方鴻達身邊輕輕說道:
“看來這是暴風雨的前奏啊!山雨欲來風滿樓嘛!”
“今年好幾次颱風都與東南省擦肩而過,這十八號熱帶風暴已經在海面上成形了,專家說未來幾天很可能轉變爲超強颱風,正面襲擊東南省!看來形勢有些嚴峻啊!”方鴻達意味深長地說道。
省委書記關心防颱風工作很正常,但是方揚可不會認爲方鴻達真的是在跟他探討這個,自己就一個在校大學生而已,人家堂堂封疆大吏,跟你說得着嗎?
因此,方揚略微沉吟了一下之後說道:
“方伯伯,偉大領袖曾經說過,‘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
還有一句方揚沒有說,那就是“與人鬥,其樂無窮”!
方鴻達轉頭看了方揚一眼,目光中閃爍這奇異的光芒。方揚淡淡一笑,接着說道:
“況且,風險與收益向來是成正比的。就拿這颱風來說吧!雖然颱風會給人類帶來巨大的災難,但是也未嘗不是沒有好處的!”
這時,方喬端着重新泡好的兩杯茶走了進來,方鴻達深深地看了方揚一眼,笑着說道:
“先嚐嘗韓政委讓你千里迢迢送來的茶葉,然後再聽聽你的颱風好處論!”
“謝謝喬姐!”方揚接過茶杯說道。
“爸!什麼颱風好處論啊?”方喬也忍不住感興趣地問道。
雖然政治上的事情方喬一點兒都不關心,但是方揚與她也算是同齡人,同樣也不是體制中人,而且方鴻達所說的“颱風好處論”的確是勾起了方喬的好奇心。
“這個你要問方揚!他剛剛告訴我颱風在帶來災難的同時還會有好處。”方鴻達說完之後嚐了一口龍井,讚歎道,“果然是好茶!”
方喬也不急着走了,看着方揚說道:
“你這理論我也是第一次聽說呢!快說來聽聽!”
方揚不緊不慢地啜了一口茶,然後放下茶杯說道:
“作爲一種災害性天氣,可以說,提起颱風,沒有人會對它表示好感。然而,凡事都有兩重性,科學研究發現,颱風對人類起碼有如下幾大好處:其一,能夠帶來豐沛的淡水,緩解世界性水荒問題;其二,能夠使地球保持着熱平衡,使人類安居樂業,生生不息;其三,還能提高漁業產量,每當颱風吹襲時翻江倒海,將江海底部的營養物質捲上來,魚餌增多,吸引魚羣在水面附近聚集,漁獲量自然提高。而且颱風蘊含的能量巨大,將來一定能找到合理利用這些能量的辦法,那麼對於能源日益短缺的地球來說,這也是一大福音。所以說,凡事都應該一分爲二地來看,風險與收益絕大部分情況下都是成正比的。”
方揚洋洋灑灑地說了一通,都是前世他偶然看到的一片科學文章裡講的,應該是有一定依據的。方鴻達與方喬都是第一次聽到這個理論,方喬只是當做閒聊,聽着感到很新鮮,而方鴻達卻是陷入了沉思當中。
對於方揚話中隱含的意思,他自然比誰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