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採兒嬌軀發冷似的瑟瑟顫抖,她抱着自己的膝蓋,水晶般盈盈的淚珠,從臉龐滑落,滴在腳背上。
陳戊龍看着她,不由得心中一疼,竟衝口而出:“不,你還有我……”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自己本來是要斬斷聯繫、兩不相干的,現在這一句無疑將自己越陷越深。
穆採兒擡起小臉兒,淚眼婆娑地看着他,哭着笑着,說:“是啊,我還有你……我只有你了……”
陳戊龍更覺得揪心,暗想,就算是一場露水、幾夜纏綿,如今她那麼可憐,無依無靠,我又怎麼好再恩斷情絕、傷她的心?
他暗歎一口氣,道:“你的親友已逝,你要節哀,別太難過了……以後,我就是你的親人……”
穆採兒抽泣着問:“真的嗎?”
他點頭:“真的。”
穆採兒說:“你抱抱我,好麼?”
陳戊龍知道自己如果真的抱了這一抱,那麼很可能陷入泥沼、再也不得脫身,但是看她如此楚楚可憐的樣子,他又怎忍得下心、怎能無動於衷?
他滿臉凝重,終於還是起身,繞過茶几,走到穆採兒面前,俯身抱了她一下。
原本只是想抱一抱、聊表安慰,然後就放手的,誰知穆採兒卻摟着自己的背不撒手,頭埋在自己胸口,雙肩不停聳-動,哭得淚水沾溼了衣襟。
陳戊龍明白她現在只是需要宣泄情緒,她也只能宣泄,多餘的話語安慰不了她,最好的安慰是陪伴。
於是,陳在穆的身邊坐下,抱着她,輕撫着她帶着微微芳香的頭髮。
在他看來,現在的穆採兒不是那個會無聲無息給人下蠱、令人痛不欲生的五毒教邪徒,現在她只是一個失去親人朋友、身世悽苦的可憐女孩兒。
陳戊龍知道自己完了,自己這輩子都完了,作爲門閥子弟,他拒絕過太多搔首弄姿、投懷送抱的綠茶表、外圍女、高級公關甚至小明星,但是對於穆採兒,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拒絕,原本縱橫歡場的花花公子也變成了純情少年,只想到對方的苦楚,卻忘記了自己的實際問題。
穆採兒哭了一陣,停了下來。
陳戊龍爲她擦乾眼淚。
她靠在他懷裡,輕聲說:“阿龍,有你在,真好……”
陳戊龍安慰道:“雖然你遭遇過絕望與黑暗,但這個世界還是美好,希望你能看到。”
穆採兒仰着臉兒問他:“你和我一起看麼?”
陳戊龍點了點頭:“對,我們一起看。”
頓了頓,陳問:“他們到底是爲了什麼,竟要如此殘忍、不惜殺死那麼多人的性命甚至令一個村莊生靈塗炭、令一個教派滿門滅絕?”
“他們”指的是白夜張夢和高山王蛇厲氏兄弟,但他不曉得該如何稱呼。
穆採兒痛哭過之後,倒也能夠稍微平靜下來面對現實,她說:“江湖險惡,普通人只覺得現代社會和平安寧,卻不知道世界有着波詭雲譎、暗流涌動的另外一面。
“世上存在許多武道宗門、修真組織,有的以正道自居、有的以邪道自詡,有的亦正亦邪、逐利而存,我們五聖教在外人眼裡或許是邪魔外道的代表,但我們自己行事素來不偏不倚,是爲中立。
“五聖教與其他宗門、教派其實並無多少恩怨,這次主要是一個名叫‘高山王蛇’的邪修組織想要奪取我教秘寶,威逼利誘不得,竟殺人強搶。
“那秘寶非常重要,是五聖教祖師五毒神君留下來的,寧可教派覆滅,也不可秘寶落入奸人之手,所以教主帶領教衆抵抗犧牲,爲我攜秘寶出逃爭取機會與時間……”
說到這裡,她的眼眶又紅了,聲音也哽咽了。
陳戊龍疑惑道:“那秘寶究竟是個什麼東西,竟掀起這麼大一場腥風血雨?”
穆採兒略一遲疑,但還是回答說:“那是一部法門秘錄,我不知道高山王蛇具體要它來做什麼,但教主,也就是我的父親告訴我,那東西萬萬不可讓他們得到,否則江湖中將引起恐怖的風暴,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流多少血,很可能會波及全國各地乃至整個世界。”
陳戊龍聽得目瞪口呆,這讓他想起了一句話——你之所以看不到黑暗,是因爲有人把黑暗擋在了你看不到的地方。
他嘆道:“你們五毒……呃,五聖教竟是爲了人類的福祉而犧牲,這實在太偉大了。”
穆採兒苦澀地一笑,沒有說話。
陳戊龍又問:“那秘寶……你一直帶在身上麼?”
穆採兒瞧着他,反問:“嗯,你可是想看看麼?”
陳戊龍主要是好奇她把東西藏在哪兒,之前厲氏兄弟不是把穆採兒逼得脫-光也沒得到秘寶嗎?
穆採兒瞧了他一會兒,又問:“你……真的想看?”
陳戊龍道:“如果不方便的話,那就算了。”
穆採兒說:“如果是你的話,倒也沒什麼不方便的。那個……你……你轉過身去,我拿給你看,好麼?”
說到後面,她語聲結結巴巴,臉色似也紅了。
陳戊龍心中疑惑,既然方便,爲什麼還要轉過身去?
不過他還是依言轉身,背對穆採兒。
背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半晌,只聽穆採兒喚道:“好了,你轉過來吧。”
陳戊龍轉回身,只見穆採兒俏臉紅紅,手裡拿着一張黃絹。
穆採兒將那黃絹珍而重之地遞給他,他也小心翼翼地接過來。
入手只覺一股溫熱。
黃絹很古樸,質地輕薄柔韌,絹上寫着看不懂的文字,並非現行使用的華夏語。
陳戊龍問:“這就是五毒……哦不,五聖教秘寶麼?”
穆採兒點頭“嗯”了一聲。
陳戊龍看到了秘寶,卻仍不知道秘寶是從哪裡拿出來的。
莫非真的被她藏在內-褲裡?
這是輕薄的黃絹,並非其他物事,藏在內-褲裡自然再方便、再隱秘不過。
而且絹上的那股溫熱,不正是採兒的體溫麼……
他雖未親眼瞧見,但卻更加浮想聯翩,一時心中火熱起來……
這時,穆採兒嗔道:“喂,你的眼睛在看什麼地方啊?”
她見陳雙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下半身發呆,不禁羞臊得要死。
陳戊龍回過神來,趕緊撒謊掩飾:“不……不是……我在看……我在看你的腳,你的趾甲油不錯啊,顏色很正呢,上次你好像沒塗趾甲油嘛……”
他畢竟是富家的公子大少、縱橫花叢的老司機,撩妹手法並不弱。
穆採兒果然被他轉移了注意,說:“這可不是趾甲油,這是用金鳳花包出來的,金鳳花又叫鳳仙花、蔻丹、千層紅、指甲草,用它染指甲,顏色正,而且純天然、無污染,沒有指甲油那種化工產品的臭味。每逢金鳳花開阿媽都會幫我的手指腳趾包金鳳,可惜……以後再也沒有那樣的機會了……”
陳戊龍見她說着又是泫然欲泣,連忙蹲下身,捉住她的小腳兒,把鼻子湊過去,一面道:“真的純天然嗎?讓我聞聞有沒有指甲油的味兒……”
穆採兒一驚,嬌呼起來:“哎呀,你幹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