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浩輕輕接過小女孩的屍體,看着她那消瘦的小臉,一絲真元力渡入她的體內,檢查一番後,看向張子善,搖頭說道:“救不活了,她死了最少有四五個小時了。就算是神仙來了,也救不活。張子善,別太難過了,人死不能復生,你妹妹雖然走了,但你還活着。活下去,替你妹妹把她的那份也活出來。”
張子善停止了哭泣,他揚起那張小臉,重新接過小女孩,然後在崔浩的注目中上牀,縮在脫皮的牆角處,緊緊的抱着他的妹妹,任由眼淚不斷滑落,也不再哭出一聲。
崔浩沉默片刻,轉身走出房間。
他清楚,張子善是想和他的妹妹再相處一下,再好好的抱抱她。
走出房門。
崔浩仰頭看向灰濛濛的天空。磅礴的大雨沒有停歇的意思,高高的天空,彷彿也在爲屋裡兩個可憐的孩子心疼,哭泣。
崔浩想問蒼天,人活着爲什麼那麼難,可死怎麼那麼容易?
爲什麼人會死?
爲什麼世間會有生死別離?爲什麼會有鑽心的痛苦?
他想到了上輩子,想到了自己,想到了上輩子最後那一刻的毀滅性大爆炸。
他的拳頭緊緊攥起,他的眼神中閃爍着幾分瘋狂之色,狠戾氣息從他身上散發而出,在他仰頭望天的時刻,飄忽不定的聲音從他口中傳出:“我命由我不由天,天讓我死,我偏要活着。你掌管着我的宿命。我偏偏要逆天而行。等着,給我等着。所有的束縛。所有的枷鎖,都困不住我……”
半晌後。
張子善端着一碗熱水。獨自從破廟中走出,他臉上的淚跡未乾,看到崔浩轉過頭來,低聲問道:“叔叔,您能幫我妹妹收屍嗎?”
崔浩重重點頭:“會!”
張子善感激的看了眼崔浩,把手中的破碗遞到崔浩面前,說道:“叔叔,我爺爺說過,客人來了要給客人倒茶。您喝茶!”
崔浩沒有猶豫,伸手接過去後,大口把一碗熱茶全部喝下去,然後把破碗遞給張子善。
張子善說道:“叔叔,您能不能再等我一會?我想和妹妹再說幾句話。”
崔浩點頭說道:“去吧!我等!”
張子善再次感激一笑,轉身進入破廟裡後,袖子裡的一把剪刀,已經被他抓了出來。他爬上牀,重新把妹妹抱在懷中。那張小臉上的痛苦神色,已經消失的乾乾淨淨。取而代之的是一份笑容,一份滿足的幸福神色。
剪刀,飛快的朝着他的脖頸刺去。
死亡的氣息撲來。他卻毫無畏懼,因爲他覺得妹妹路上會害怕,他需要去陪着妹妹。保護着妹妹。這麼離開人世,是一種解脫。
他的眼前。浮現出爺爺死後的一幕幕。
撿破爛,翻垃圾堆。和野狗搶食,被人打罵,被人可憐……
“混蛋!”
一聲怒氣衝衝的罵聲,迴盪在破廟之中。殘影閃過,崔浩已經出現在牀上,並且在剪刀的尖部即將刺進張子善喉嚨的時刻抓住他的手腕。
“你走!不用你管我,你給我妹妹收屍就行!”
張子善用盡全力,想要把剪刀的尖部刺入自己的喉嚨,可他的力氣在崔浩看來,簡直就弱的可憐。
“啪……”
崔浩搶奪過張子善手中的剪刀,用力砸在地上,反手在他臉上抽了一巴掌。他用的力氣並不大,可以說極輕,但張子善的小臉上,依舊浮現出鮮紅的指印。
“你知道,我最痛恨的是什麼事情嗎?是一個男人懦弱的自殺。你爸媽真的錯了,錯的太離譜了,他們根本就不該生一個兒子,你根本就不配是個男孩。我看你該投胎做個女孩,做個沒把的娘娘腔。懦弱,廢物,一點點的打擊,就能讓你對生命不尊重,你甚至不配投胎做人,你就應該投胎做一個嗷嗷待宰的蠢豬。”
“小小年紀,竟然學會了自殺?哼……你獨自撫養你妹妹也有些日子了吧?這些日子以來,你的自立和勇氣,都跑到哪裡去了?你難道還沒有體會到,人活着就是要承受痛苦,和痛苦作鬥爭?讓自己長大,讓自己成熟,讓自己有着很強很強的承受能力。”
“你爸媽死了,收養你們的爺爺也死了。可你難道就沒想想,他們如果還有在天之靈,會希望你自殺嗎?不……絕對不會,他們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希望你能夠長大成人,每年他們的忌日,給他們燒點紙,陪他們說說話,讓他們在九泉之下能夠安息。”
崔浩憤怒的看着張子善,看着他那沒有一絲生氣的模樣,心疼的同時又是痛心。
俗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對張子善來說,那已經不能被稱爲是窮,而是磨難。
崔浩心疼的看着這個飽受生活磨難的孩子,眼睛裡一絲晶瑩浮現。不過,對於人的心理有些研究的他,很清楚此刻的張子善需要的不是安慰,心如果死了,必須要找到切入點,深深的刺激到他。重病下猛藥,哪怕是以毒攻毒,也要讓他對生命產生渴望。
崔浩雙手虛擡,張子善小小的身體便被一股氣流包裹,硬生生把他和妹妹的屍體分開。崔浩拎起他的衣領,大步走到房門外面,再次厲聲喝道:“我還記得,你說你父母是被天神壇的人害死的,你這麼死了,誰給你父母報他們的血海深仇?難道你能期待着,那些仇人自己抹脖子自殺?哼……你想死,也得等到學會了本事,替你父母報仇雪恨之後再去死吧?”
報仇雪恨?
張子善曾經無數次的幻想過,將來有朝一日,能夠學到本事,爲自己的父母報仇雪恨。此刻,聽到崔浩的話,他眼睛裡終於浮現出一絲生氣,那是強烈的仇恨光芒。
“你能幫我?”
崔浩傲然說道:“這天底下能幫你的人屈指可數,但我就是其中一個。那天神壇就算是比你想象的還要強一百倍、一千倍,在我眼中也是垃圾。”
張子善大聲說道:“我想學武功,我想變強大。像之前那個戴面具的叔叔一樣。”
崔浩沉思了下,便沉聲說道:“我答應你。而且,那天神壇組織的人作惡多端,必須要受到懲罰,這件事情你就先不用管了。從今以後,你就跟着那位戴面具的叔叔,我會讓他傳授給你修煉功法,指點你修煉。”
“嗯……”
張子善重重點頭。
幾分鐘後,就在崔浩抱着小女孩的屍體,走出樹林的時刻。耶律明浩帶着兩位暗殺堂高手,已經把崔浩之前吩咐他準備的東西帶回來。
“明浩,你帶着他,和他妹妹的屍體先回魔都。這孩子叫張子善,以後他就跟在你身邊,你來傳授給他修煉功法,指點他修煉。我不知道他的武學資質怎麼樣,如果你以後覺得可以,就好好的培養他,將來爭取讓他接替你的位置。”
“是!”
耶律明浩點頭說道。
隨着張子善被耶律明海帶走,天空中那艘星際戰艦再次消失在雲端,崔浩收起心底的那份悲傷,朝着此行的目的地走去。
他在心底發誓,絕對不能再讓帝國每一位公民,受到這種生活的苦難。尤其是那些無家可歸,無依無靠的孩子。
碧瓦紅牆,緊閉的黑色木門,崔浩在門外停下腳步,視線透過木門的縫隙,勉強看到遠離長滿雜草的景象。
根據情報,那位老人家就在裡面。
咻……
朦朧的身影,消失在原地。當崔浩的身影重新出現的時刻,已經站在院落之中,距離瓦房的房門也只有四五米距離。一股若隱若無的燃香味,從房門內飄出,好似仙煙般洗滌掉不少崔浩心底的陰霾。
“浩思帝國崔浩,見過婆婆!”
崔浩的目光,落在堂屋八仙桌前盤膝而坐,背對着他的老嫗身上,抱拳說道。
老嫗慢吞吞的從地上站起,轉過身看向崔浩,搖頭苦嘆道:“早知道那些人,是陛下您派來的,我何必東躲西藏,甚至跑到這麼偏僻之處?”
崔浩在老嫗看向他的時刻,他的眼神也落在了對方的身上。通過剛剛的背影,可以看出對方那副老態龍鍾的模樣,可正面看到老嫗,崔浩的心跳卻徒然加快不少,眼神中流露出幾分驚色。因爲這個看上去明明很是蒼老的老嫗,卻是手如柔荑,膚如凝脂,即便是嬰兒光潔滑膩的肌膚,和她相比都略有差距。
怪異感!
這種感覺在崔浩心底瘋狂滋生,對眼前這個老嫗的重視,也越加的強烈。
“婆婆,如果之前我的人有所冒昧,希望您能原諒。其實這件事情,是我吩咐下去,讓他們幫我尋找一些東西,而您手中的那尊玉佛,正是我要尋找的東西之一。”崔浩站在磅礴大雨之中,卻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雨水在距離他數米之外,便被自動彈開。
老嫗緩緩點頭,她打量了崔浩幾眼,忽然開口說道:“你身上有死氣,卻沒有殺氣。難道你剛剛接觸過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