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間

童心走出漢閣廣告公司的門,她加快腳步走到電梯間纔敢喘口大氣兒,今天,經理胡工的狐臭味兒實在是臭出了新水準、新高度、新境界!在平日的臭味兒裡夾雜進了一股子爛洋蔥味,真不知道那些老員工是怎麼在那樣臭烘烘的空氣裡倖存了五六年的!一個個美滋滋的以自己是老員工自居,竭盡所能地欺負新人,尤其是那個叫甄曉燕的主管,她的名字叫甄曉燕,他的爲人是真討厭啊!她好像是腦子被薰壞了,不,她的腦子沒壞是心腸壞了,因爲她能十分自然恬不知恥地媚上欺下!童心覺得自己就是個戰士,居然在這個公司裡跌跌撞撞地通過了試用期!

胡工是名牌大學畢業,長得還算順眼,就是有狐臭的毛病!沒辦法,現在工作不好找,尤其是童心這種條件,她年齡大虛歲三十了,學歷低是個自考大專生,能混飯吃的特長也就是photoshop用得熟練,還有點繪畫基礎,能在廣告公司裡做個修圖員,但是,也僅此而已。

童心在這家廣告公司的試用期已經過了,今天是她成爲漢閣廣告公司正式修圖員的第二天,主管賈曉燕派她去甲方那裡聽方案,把童心樂得午飯都不在公司吃了趕緊跑了。

雖然在大城市裡混飯吃不容易,但是,童心也有如意的事情。她走進電梯裡,低頭看着右手無名指上那枚小巧精緻的白金鑽戒。現在,她穩定工作有了、未婚夫也有了,下個月,她就可以大大方方領着未婚夫王可回家參加妹妹童海鷗的婚禮了,揚眉吐氣地正式摘掉大齡剩女的帽子,從一個漂在大城市裡的大齡剩女搖身一變成爲有穩定工作又名花有主的白領兒。在她家那個小縣城裡,她總算能堵住那些愛嚼舌頭的親戚朋友的嘴了,這麼多年也該她童心風光一回了!

童心美滋滋、腳步輕盈地走出電梯,在她身後隨後走出來兩個二十多歲的男人,這兩個年輕男人個子都不高,一個也就一米七、體格乾瘦像個鹹魚幹,另一個矮胖像個吃農藥長大的東瓜,他們倆快步超過童心,走過她身邊時,鹹魚乾和矮冬瓜眼神邪笑地回頭看她,隨後,他們訕笑着不看她了,鹹魚幹壓低聲音說:“長得真高!”矮冬瓜說:“這大塊頭高頭大馬,給你你行不?”鹹魚幹不樂意道:“滾吧你,你行!”“哈哈哈哈……”

聽見兩個男人說話不乾不淨地嘲笑她的身材,童心剛纔的好心情頓時一掃而光,她站住腳生氣了真想衝上去罵他們一頓,就那兩個貨色,童心要磕磣磕磣他們還不容易,一個長得跟鹹魚幹似的,另一個五短身材上下一般粗臉像個包子!可是,如今姐得做淑女了,童心甩甩披肩長髮,想了想王可,她童心現在是醫藥公司大區經理的未婚妻纔不跟這種二貨一般見識!

童心從衣服兜裡掏出一塊巧克力,她剝掉巧克力的包裝紙把一大塊巧克力扔進嘴裡,甜蜜的巧克力味兒順着她的味蕾慢慢散開,甜蜜帶來的幸福感衝散了突然襲擊她的沮喪感,她看了看外面的藍天迎着陽光走出大樓。

所謂聽方案就是廣告公司派個職員去甲方的公司裡去取要修改的原圖,順便聽聽甲方講講修圖要求,這個工作完全可以通過電腦溝通來完成,但是,胡工不這麼認爲,他時常派員工親自上門去聽方案,這樣做就爲了表示廣告公司很重視甲方,看,我們公司派人登門聆聽貴公司的修改意見,我們足夠有誠意吧!表面功夫做得周到,其實,修圖的活都是扔給新來的實習員工做,高手根本不碰這種活。

童心從甲方那裡拿了圖紙和U盤,負責跟她解釋方案的年輕小夥兒個子挺高有一米八左右,可是,他看見童心時眼神還是小小地驚訝了一下,童心對這種眼神很敏感。那小夥兒態度冷漠迅速交代了方案,整個過程沒再看童心一眼。只用了十分鐘不到,童心就從甲方公司裡出來了。

童心一邊往樓外面走一邊給自己鼓勁:別太敏感了,高怎麼了!胖怎麼了!蘿蔔白菜各有所愛!王可那樣長得風流倜儻、年薪幾十萬的精英跟她求婚了,這就證明她童心是有魅力的!童心又掏出一塊巧克力剝了皮扔進嘴裡大嚼着走出辦公大樓。

童心是路癡,進了這棟辦公大樓就像進了迷宮一樣,同樣的,出去時,她也走不出迷宮了,她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門終於走出了這棟大樓,出了門才發現她走的是個小門,出了大樓的門是一條偏僻狹窄的小巷子。

這種矗立在市中心裡的辦公大樓周邊原來都是老城區的民房,開發商搞到一塊地就蓋一棟樓,像這種外表光鮮的寫字樓後面經常就是一片沒動遷的平房,狹窄的巷子只能過一輛轎車。

這條巷子裡就停了一排轎車,轎車都靠牆邊停着給行人留出一條小路。童心左右看看,這條巷子不算太長,右邊一百多米遠就能看見一條車行大路。小路完全籠罩在辦公大樓的陰影下,很涼快的樣子,大夏天的,走在涼爽的小巷子裡一定舒服,童心可不想再進身後那棟迷宮裡了,她想:走出小巷再找車站吧,於是,她出門右拐向那條車行大路走去。

這條巷子實在是太窄了,靠邊停了一排車留給行人的路也就兩米多寬,童心想:“把車停在這裡的人真是腦子進水了,把車停在這裡怎麼開出去呢?”童心轉念一想還是別瞎操心人家有車族的事了,像自己這樣在大城市裡混了四五年還沒車沒房的人,還是多操心自己的事吧!

童心發現這條小巷裡就只有她一個人忽然有點害怕,雖然,她長得又高又壯卻有着一顆脆弱敏感的小心臟,她加快腳步向前走……

怕什麼來什麼,她路過一輛轎車邊時,她發現那輛轎車裡面有人,還是兩個人,抱在一起的兩個人!童心下意識地停住腳步,她偷偷向車裡瞄了一眼,嚇得她趕緊加快腳步往前走,走出去兩個車位遠時,她忍不住笑了,她回頭看看剛纔那輛轎車,心想:“車裡是兩個男人?”

Gay?哈哈哈……童心聽說過沒見過,她忍不住又回頭看看那輛湛藍色標緻轎車……等等等等,她的眼睛掃到車牌,是,是,是王可的車牌號!!!

童心睜大眼睛仔細看那個車牌,沒錯,就是王可的車牌!再看轎車的顏色、車型都一樣,這不是王可的車是誰的車!!!不會這麼狗血吧?!童心有生以來頭一次覺得自己不是近視眼這麼不幸!

童心轉回頭加快腳步向大路走去,她不停對自己說:看錯了!看錯了!不是他的車!不可能!不可能!

走出去十幾秒鐘,她猛地停住腳步,不!她要回去看個究竟!

童心貓着腰躡手躡腳靠近王可的標緻轎車……

童心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的後背靠着標緻轎車的車頭,她恨自己這麼窩囊沒有勇氣站起來,她的腦子卻不爭氣地替王可找藉口:“也許是王可把車借給了別人,或者他的車被偷了……王可不可能是gay,他剛跟我求婚吶!”

經過幾秒鐘短暫的思維混亂後,童心想到了一個辦法,她掏出手機撥通王可的手機,隨着電話撥通,童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三秒鐘的漫長等待後,童心的手機裡傳出王可平靜的聲音:“喂,你好!”童心聽得清清楚楚這三個字同時從她身後的轎車裡傳了出來!

童心掛斷手機,她感覺到自己的胸腔起伏怒氣往上涌,可是,她就是沒有勇氣站起來!

童心決定眼見爲實,她慢慢跪在地上擡起頭向車裡看,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轎車裡是兩個男人正親暱地靠在一起,其中一個正是王可,那個一週前向她求婚的男人!王可的頭靠在那男人的肩膀上,那個男人一隻手摟着王可的肩膀,另一隻手輕輕撫摸着王可的臉……

童心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半晌她才緩過神來,她盯着王可的車牌怒從心頭起,暴力指數瞬間爆表!她伸出手抓住車牌硬生生地把車牌兩邊向中間掰彎直到看不見車牌上的字才住手。

她環顧左右看見一個綠色的一米來高的垃圾桶,她走過去往垃圾桶裡一看,裡面裝着大半桶臭烘烘的垃圾,成羣的蒼蠅在垃圾桶裡外亂飛,童心把垃圾桶拽到王可的轎車邊,她雙臂一用力把垃圾桶舉起來扣到王可的轎車機器蓋子上,“嘩啦”髒的、臭的、乾的、稀的垃圾一股腦堆到機器蓋上,臭烘烘的湯汁順着機器蓋子的縫隙流進去……機器蓋子裡發出滋滋啦啦的聲音,一股惡臭味隨着機器蓋子縫隙裡冒出的煙鑽出來。

車裡面的兩個男人驚愕地盯着轎車機器蓋子上的垃圾山,童心沒再看車裡面的兩個男人,她轉身向大路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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