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內,凌旭表情肅穆的聆聽着袁朝陽的供述,審訊室外,劉笑庸和曹尚儒等人全都一臉凝重的盯着監控屏幕,聽到袁朝陽爲了工作所付出的種種代價時,幾人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
袁朝陽不知道那些審訊者們此時的心情,他也懶得知道,嘆息了一聲之後,袁朝陽繼續供述着自己的犯罪經過:“楊善勇罷工回家後,以爲所裡沒人辦理戶籍業務,一旦戶籍工作停滯,毛所長遲早會把他給請回來。
可是楊善勇沒有想到,他罷工回家之後,毛所長竟然從縣局戶政科借來了戶籍員,派出所的戶籍業務,並沒有因楊善勇的回家而停止,反而每天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得知這個情況後,楊善勇又急又氣,後來他迫於無奈,請宋陽從中說情,去毛所長家裡認了個錯,然後又回來上班了,剛開始那幾個月,楊善勇表現的很正常,看上去對毛所長十分尊敬,可是一次偶然的機會,我發現了問題。
當時轄區安西村有一個叫張世坤的老人,來派出所辦理戶口,張世坤老人有個兒子叫張寶明,三年前,張寶明的妻子生下了一個女兒,小生命降臨,按說是個喜事,可張寶明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原來,張寶明已經有三個女兒了,這一次,本以爲會是個兒子,可沒有想到竟然還是一個女兒,張寶明的家庭條件本來就不好,看到家裡又添了一個女兒,沮喪之下,張寶明把剛生下來的小女兒送給外省的一戶人家撫養了。
雖然家裡窮,可是張寶明重男輕女的觀念十分嚴重,他認爲家裡沒有兒子,就等於是斷了張家的根,所以把小女兒送人後,他繼續讓妻子生,希望能夠生個兒子,可是沒有想到,幾個月之後,張寶明在外出打工時,不小心從幹活的塔吊上摔了下來,當場摔死了。
張寶明妻子拿到工地撥付的撫卹金之後,一分錢都沒留給老人,直接帶着撫卹金改嫁到了外地,把三個可憐的幼童留給張世坤老人照顧,張世坤老伴去世的早,他早年在參加抗美援朝時曾經負過傷,左腿被截肢了,所以他根本沒有勞動能力。
之前張寶明活着時,張世坤的生活還不成問題,張寶明一死,兒媳婦改嫁離家,張世坤連自己的生活都不能保障,更別提伺候三個孫女了,看着最大才七歲,最小才四歲的孫女,張世坤一咬牙,把三個孫女送給親戚撫養了。
本以爲事情就這麼過去了,可是去年中秋,一個陌生人來到了張世坤老人的家裡,見面後,對方把一個三歲的女嬰留給了張世坤,然後告訴他,這個女嬰是張寶明的小女兒,女嬰的養父養母半年前遇到車禍,夫妻倆全都死了。
她養父養母的爸媽本想繼續撫養女嬰,可惜一個月之前,兩個老人全都查出了疾病,一個患上了癌症,另一個則得了腦血栓,雙雙生活不能自理,眼瞅着老兩口只能混日子等死了,擔心女嬰會跟着受罪,所以他們託村裡人幫忙,把女嬰送回了老家,並且把積攢是三千元積蓄一塊給帶了過來。
對方把女嬰留下後,便回去了,望着被裹在被褥裡的女嬰,張世坤心酸之餘,打算把這個孩子也送給親戚撫養,可是由於之前送走了三個女娃,所以沒有人願意撫養這個女嬰了,村裡人也不願幫忙撫養。
張世坤無奈之下,決定把女嬰扔到公園裡,讓好心人給抱走,當天夜裡,他趁着天黑騎電動三輪趕到公園,把女嬰放在公園的一處長椅上,然後他把給女嬰買的新衣服、玩具、奶粉、還有那三千塊錢,全都包進了女嬰的被褥裡。
老人在忙碌的時候,女嬰還以爲爺爺是在跟她玩呢,所以一個勁兒的咧嘴大笑,嫩白的小手不停的來後襬動。把東西整理完,張世坤便打算離開,沒想到就在這時,女嬰竟然奶聲奶氣的喊了一聲“爺爺”。
這一喊,登時令張世坤的心揪了一下,轉身看了眼孩子,發現孩子正對他眨着眼睛甜甜微笑呢,看着孩子臉上的笑容,張世坤想到了自己兒子的小時候,想着想着他不禁老淚縱橫,抱起女嬰坐在長椅上嚎啕大哭起來。
從公園裡坐了一夜,張世坤改變了注意,他把女嬰抱回了家,決定將女嬰撫養大,打定注意後,他第二天去派出所的戶籍室給女嬰上戶口,可由於女嬰的出生證明和準生證都丟了,楊善勇以手續不全爲由,不肯給女嬰上戶口。
村支書可憐張世坤的遭遇,便替他求情,希望楊善勇照顧一下,幫女嬰把戶口給上了,楊善勇先是以各種理由推脫,然後隱晦的告訴村支書,沒有手續給孩子上戶口,戶籍員是需要承擔責任的,這個得花錢疏通疏通才行,至少也得一萬塊錢。
從楊善勇那裡離開後,村支書找到張世坤,把楊善勇的意思轉告給他,然後問他怎麼辦?聽到需要準備一萬塊錢,張世坤有些爲難,這麼一筆錢,對身患殘疾,每月靠低保過日子的張世坤來說,不亞於一筆天文數字。
雖然沒有這麼錢,可張世坤卻不願讓孫女成爲沒有戶口的黑戶,所以思忖了一番,張世坤決定攢錢,他把自己積攢的幾百元低保和女嬰養父母那邊留下的三千元放好,然後抱着女嬰去縣裡乞討要飯。
在乞討的時候,張世坤好幾次被人當成了騙子,當衆辱罵他,雖然心裡委屈,可是每當看到懷裡的孫女時,他又忍了下來,就這樣,經過半年的乞討,加上村裡人捐款,張世坤終於湊夠了一萬塊錢,興高采烈的來找楊善勇。
但是沒有想到,楊善勇看到張世坤空手來的,竟然責怪他不懂禮數,然後以政策不允許爲由,拒絕給女嬰上戶口,不管張世坤怎麼給楊善勇說好話,甚至都跪下了,可楊善勇依舊不肯答應。看到這個結果,張世坤老人揹着女嬰,蹲在戶籍室的門外悄悄抹淚。”
說道這兒,袁朝陽臉上露出一絲不屑和憤怒:“當時我正巧去戶籍室找楊善勇報經費,把整個過程全都看到了眼裡,問清事情的經過後,我心中有些憤怒,當即領着張世坤去找毛所長,把他的情況給毛所長彙報了一遍。
聽完之後,毛所長問了問女嬰的情況,然後找來安西村的村長覈實真僞,確定無誤後,毛所長把楊善勇叫到了他的辦公室,當着張世坤的面兒,足足罵了楊善勇一個多小時,當時毛所長氣的臉色鐵青,恨不得上去抽楊善勇幾巴掌,要不是我跟張世坤攔着,估計毛所長真的會狠削楊善勇一頓。”
罵完楊善勇,毛所長命令他馬上給女嬰去上戶口,而且不許收一分錢,然後毛所長讓楊善勇給張世坤老人賠禮道歉,同時,毛所長還扣了楊善勇半年的工資,用這筆錢來補償老人。
看到毛所長是真生氣了,楊善勇嚇得有些發怵,急忙跑回戶籍室給女嬰上戶口,並且專門跑了兩趟戶政科,把所需的手續補齊,完事之後,楊善勇親自把戶口本給張世坤送到家裡。
雖然張世坤的事情解決了,可楊善勇也徹底恨上我了,他怪我那天多管閒事,也怪我去所長那裡告他,所以天天找我的茬,處處刁難我,甚至破壞我辦案,故意損壞我收集的證據。
因爲孟玉華是跟我一組的,所以他也跟着我遭了殃,一塊被楊善勇刁難,所裡許多正式民警都看不下去了,他們出面勸誡楊善勇,可楊善勇根本不聽,依舊刁難我倆,那段時間,我和孟玉華被楊善勇排擠的幹不下去了,全都萌生了辭職的打算。
有一次,楊善勇負責帶班,輔警裡面輪到了我跟孟玉華值夜班,別的正式民警值班時,都陪着輔警一起坐在值班室裡,可是楊善勇卻不從值班室裡盯着,每次他值夜班時,楊善勇都是回宿舍睡覺,讓輔警從值班室裡坐着。
那天我和孟玉華查案忙了一天,累的有些受不了了,到了凌晨三點的時候,孟玉華在值班室裡打了一個盹,正巧楊善勇睡醒上廁所。經過值班室時,看到孟玉華趴在桌子上打盹,他立即借題發揮,站在值班室門口掐着腰的辱罵孟玉華,罵了一會兒,楊善勇竟然拿起值班室的水杯潑孟玉華,說讓他醒醒盹。
看到楊善勇這麼欺負人,我和孟玉華全都急了,上去就把他給揍了,雖然當時他也還手了,可他一個人根本打不過我倆,不一會兒,我和孟玉華就把他給打成了豬頭,楊善勇見打不過我倆,便從值班室裡往外跑,跑到院子之後,他連夜開車去找毛所長告狀。
把楊善勇打跑後,孟玉華感覺有些後悔,便從值班室裡收拾殘局,而我生氣之下,則回宿舍去睡覺,當我路過楊善勇的宿舍時,發現他平時緊鎖的宿舍房門此時竟然開着,估計楊善勇起牀上廁所時,忘記鎖門了,朝裡面打量了一眼,我看到裡面的桌子擺着許多紙條。
好奇之下,我朝宿舍裡面走了進去,當我走到桌前看清那些紙條後,頓時有些意外,原來那些紙條都是一張張發票,全都是毛所長經手報銷的辦公經費,除此之外,桌上還有一個記事本,上面密密麻麻記錄着毛所長的行蹤,同時也記錄着毛所長經手的各種費用和開銷。
看到這兒,我瞬間明白過來了,原來楊善勇竟然在偷偷調查毛所長,有了這個發現後,我心中又氣又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