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爺姥姥過年好，大舅過年好，舅媽過年好，表姐過年好。”章楊熱情的打着招呼。
“章楊來了，快讓姥姥看看，好像又長高了。”一個慈祥的老太太捧着章楊的臉。
章偉光將東西放下後，坐在了彈簧沙發上，發出咯吱的聲音。
“偉光，聽說你們那電子廠，現在要黃了？你堵了領導門好多天，才把工資要到手？”大舅一臉關心的模樣。
嘁~~電子廠的總工又怎麼樣，還不如他這個小學副校長呢，今年工資你要來了，明年看你怎麼辦。
“是啊，總算是要回來了。不過一些報銷什麼的沒給，廠子現在虧損挺嚴重，廠長書紀什麼的都調走了。”
“我跟素蘭商量了一下，從我哥那裡借了些錢，把電子廠承包了兩年。大哥大嫂，要不你們也掏點錢，算你們入一股，將來掙錢了也能給你們分紅。”章偉光笑着說道。
“是啊，大哥大嫂，偉光這次可是豁出去了，有了好事兒，也不會忘了你們。賺到錢了，肯定第一個給你們分紅。”楊素蘭也說道。
丈夫忽然說讓大哥大嫂入股，這肯定是想幫他們家，也是對她父母的照顧，楊素蘭很開心。
“你承包了電子廠？一年承包費多少？”大舅有些驚訝，這妹夫什麼時候膽子這麼大了？
“兩年承包費一萬塊錢，工人工資都我給開。掙多掙少，都是我自己的。”章偉光有些興奮，他想好好跟大舅哥說說自己的規劃。
“多少？一萬塊！偉光，你這膽子也太大了！你們兩口子一年才掙多少錢？以後你這工資也就沒了吧？全家就指着我妹素蘭那點死工資？”大舅驚呼道。
“不是，大哥，我這廠子還能賺錢呢。”
“賺什麼錢？那電子廠要是能賺錢，你們的工資還能找縣裡要？去年我就聽說縣裡有政策，可以將一些廠子承包出去，你看看有哪個真的承包出去了？”大舅批評道。
“就是。素蘭，這事兒你也不攔着點，這得花了不少錢吧？那電子廠除了一些舊設備，還有什麼啊，你們咋賺錢？”大舅媽也附和道。
“大哥大嫂，偉光是考慮了很久的，而且電子廠的那些職工也願意跟着他幹活。他承包電子廠，肯定是有把握賺錢的。”楊素蘭解釋道。
“那你們生產什麼？收音機？那東西誰家沒有啊。再說現在人都願意看電視，還有誰願意聽收音機？”大舅媽撇撇嘴。
“生產接電視的那個遊戲機。”楊素蘭分辨道。
“遊戲機？那一臺死貴的，有幾個人會給小孩子買？再說了，遊戲機怎麼做，你們知道嗎？那都是人家國外的大廠子才能生產的，縣電子廠這種技術，也想生產遊戲機？”
“偉光，不是當大哥的打擊你，縣電子廠有幾個技術好的？那些大學生技術員，人家都分到市電子廠去了，會來你這兒嗎？”
“要不然，你也當不上縣電子廠的總工。要我說，你趕緊去找領導，給領導拜個年，送點禮，承包的事兒就算了。”
章偉光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好心好意想要帶着大舅哥一家賺點錢，怎麼聽他們說話這麼難聽呢？
自己剛當上縣電子廠總工的時候，他們那個熱情啊，結果電子廠陷入虧損之後，基本就不怎麼聯繫了。
人情冷暖，他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大家是親戚啊，還是這麼近的親戚。
“大哥，你們投一萬塊錢，我給你們一成的股，年底的時候，保證能翻倍。”章偉光想了想，還是提了一句。
“那個該做飯了，你們先坐會兒，我倆去廚房忙活一下。”大舅媽拉着大舅站起來。
廚房裡，大舅媽還小聲嘀咕着：“什麼入股啊，我看就是沒錢了，想找咱們借錢。這錢借給他們，那就是打水漂了。”
“我知道，一會兒別再提這事兒了。明天拿點錢，我去找一下縣醫院的老李，給小娜分個好點的科室，可別分到鄉鎮衛生所去了。”
章楊一直在一旁淡定的嗑着瓜子，果然跟前世一樣，一提錢，大舅和舅媽就轉移話題。前世他上學，家裡那時候日子也不太好，結果還沒等他們開口，大舅媽就開始哭窮，回頭買了一套金首飾。
在老爸生病的時候，老媽回來借錢，大舅媽還是說沒錢，但是轉頭他們家就換了一套大房子。
如果大舅和舅媽這次肯投錢，帶着他們賺一些當然沒問題，但很顯然，對方正在研究怎麼拒絕呢。
“偉光、素蘭，你們喝茶啊。他們兩口子也不容易，平時省吃儉用的，捨不得花錢。那個縣電子廠，真不能退了嗎？”姥爺問道。
“爸，能退我也不退，我包定了！”章偉光悶着頭，走到一邊去抽菸。
他是好心，想要帶着他們一起賺錢，可別人都不聽他說什麼，直接就否定他。既然這樣，他也沒必要熱臉往上貼。
吃飯的時候，氣氛有些沉悶。
姥爺開口問道：“章楊，今年打算考中專嗎？”
“不了，我考高中。”
“章楊，你考不上中專，讀高中也行，出來之後想想辦法，也能讓你爸給安排個工作。不像我們小娜，馬上就中專畢業了，回頭肯定能分到縣醫院。”大舅媽炫耀道。
這年月中專的地位在許多人心目中比高中更高，因爲畢業包分配。只有那些幹部家庭，纔會更喜歡讓孩子讀高中，將來考大學，畢業後也能當幹部。
可是中專的好日子沒幾年了，不出五年，他們就會明白，學歷低在工作崗位上有多吃虧。
前世表姐楊娜在縣醫院幹了半輩子，章楊重生前，表姐還是一個普通的護士，嫁了個小學老師，結果對方人品還不怎麼樣，三十來歲就離婚了。
“表姐，你沒想過考大專嗎？我聽說你們學校有定向的大專院校。”章楊忍不住說道。
“考什麼大專，女孩子，出來當個護士多好，工作還穩定。將來在學校裡給她找個老師成家，一輩子安安穩穩的多好。”大舅媽馬上打斷了章楊的話。
“章楊，你別好高騖遠，大學是那麼好考的？實在不行，你高中讀完了，讓你大舅幫個忙，給你弄到鄉鎮小學去當個代課老師，兩三年也就能轉正了。”
章楊：“……”
“我兒子一定能讀大學。”章偉光乾了杯子裡的白酒，打斷了章楊舅媽的炫耀。
吃完飯，章楊他們很快走了。章偉光再沒提入股的事兒，大舅他們也沒說。
回去的路上，一家人很沉默。
章偉光暗暗發誓，一定要研究成功這個遊戲機，讓他們知道我這個縣電子廠的總工，是憑本事當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