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三大文明首腦聯合會議室。
韓蕭的遠程投影施施然進入房間,一眼就看到三個面沉似水的老貨,目光像鉤子似的,死死掛在他的身上。
“喲,都在呢。”
韓蕭一點也不着急,隨口打了聲招呼,在兩邊關係降至冰點後,這還是首次被叫來過來開會。
“黑星!你究竟知道些什麼!”
馬布魯斯神色極爲凝重,沒有心情說場面話,直接開門見山。
一小時前,三人本來在等待帝國使者彙報黑星對三大文明求和協議的態度,看看能不能穩住協會,卻沒想到聽到一個讓他們驚駭莫名的消息,黑星竟然直接叫破了蟲洞的秘密。
三人全都驚呆了。
黑星從哪裡得知我們破解了蟲洞的機密?內部情報泄漏了?有內鬼?
如果不是這個原因,那黑星從何而知?難不成他對這組蟲洞數據的秘密早就有所瞭解?
其中蘊含的信息量太大了!
馬布魯斯、路易斯和虛靈教首焦躁不安。
黑星特意讓人傳話,不管是哪一種情況,都代表黑星掌握着出人意料的情報,事關重大,馬虎不得,三人緊急商議了一會,決定與黑星談話,發出了邀請,這纔有了現在的會面。
“我知道的東西多了。”
韓蕭掃視三人,故意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心裡則暗暗鬆了一口氣。
他也不確定三大文明究竟是什麼情況,所以沒有直接叫出世界樹的名號,而是試探性點出異神蟲洞的情報。
但此時既然被叫過來會面,韓蕭便知道自己賭對了,果真猜中了真相,暗暗慶幸沒有弄巧成拙。
“你提到異神遺產中的蟲洞數據,你對此瞭解多少?”路易斯沉聲問道。
韓蕭收拾了一下心情,看了他一眼,隨口道:“你們在蟲洞對面發現了一個文明,是吧?”
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表情肅穆。
馬布魯斯皺眉道:“你的情報是從哪裡來的?”
“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麼……”韓蕭眉頭一挑,“不過我沒竊取你們的內幕情報。”
聞言,三人臉色反而更加沉重。
黑星表示他的情報來源並非三大文明內部泄漏,潛臺詞就是他早就知道蟲洞數據的秘密,手裡掌握着未知的情報。
馬布魯斯深吸一口氣,放下矜持,甚至有些低聲下氣,鄭重道:
“這件事是什麼性質,相信你也清楚,我們希望你如實相告,這對整個宇宙很重要。”
“可以。”
韓蕭點頭,事情已經發生,現在隱瞞沒有意義了,是時候開誠佈公談一談了,如今必須讓三大文明提前清楚世界樹的危險性。
“……這組蟲洞通往一個名爲世界樹文明的疆域,那是一個異常強大的宇宙級文明,狂熱於戰爭與擴張。數十年前,由於某些原因,異神派遣一具分身襲擊我,最終在纏鬥中分身掉入一個蟲洞,恰巧發現了世界樹文明。在此之後,異神便派人奪走了這份蟲洞數據,研究如何世界樹文明的座標,而我在機緣巧合下,成了唯一一個知情人……”
韓蕭隱瞞了前世記憶的環節,將事情換種說法講了一遍,着重強調了世界樹文明的強大,基本將他對世界樹的認知都說了出來。
三人聽得眉頭大皺,滿腹疑竇。
馬布魯斯忍不住質疑:“這些東西都是異神告訴你的嗎?先不說異神爲什麼獨獨向你透露情報,你爲什麼對世界樹文明的情報那麼清楚,這可不像異神只去過一次的樣子?”
“我理解你們的疑慮。”
韓蕭點頭,這件事情容不下兒戲,如果把一切推到異神頭上,只要一個對質,就能揭穿謊言。
要是沒有鐵證般的情報來源,三大文明不會貿然相信這些資料。
不過,他早已想好了理由,正好讓自己對世界樹的詳細瞭解有一個閉環解釋。
“其實……我的手裡有一個來自某個被世界樹毀滅的文明的遺物,其中蘊含着大量相關資料,我對世界樹的瞭解,基本都是從這裡面得來的。”
說着,韓蕭擡手召喚出SWY-001的立體模型投影,並把早早準備好的資料展示在了虛擬屏幕上。
三人臉色一變,急忙瀏覽起來,越看越是震撼,心神震動。
SWY-001的記憶元件中記載了卡瑪共和盟被入侵時的慘狀,記錄了世界樹文明特殊的戰爭模式,極其強大,而且還顯示了世界樹文明是一個幾乎無法共存的宇宙級文明,這一切都在證實韓蕭所言非虛。
要是沒有這個大寶貝,韓蕭就算能解釋情報來源,也是說服力有限。
‘這個大寶貝來得真是時候……’
韓蕭暗暗感嘆。
沒啥好說的,就一句話——弗丁牛逼!
過了一會,三人看完資料,眼中殘留着震驚。
“世界樹文明這種吞噬一切的模式,簡直是所有智慧文明的敵人,沒想到宇宙中還存在這樣的獵手……”
路易斯喃喃自語。
馬布魯斯一陣後怕,心有餘悸,低聲道:
“幸好我們早早封印了異神,要是他引來世界樹文明,那就……”
說到一半,他的表情突然僵了一下。
就在這時,馬布魯斯忽然想起,封印異神的行動貌似是黑星極力促成的,他們現在沒有被世界樹發現,都多虧了黑星。
當時黑星不顧一切也要堅定封印異神,莫非在那個時候就已經開始了長遠佈局,暗中保護已探索宇宙不被入侵?!
馬布魯斯內心一震,擡頭望向韓蕭,忍不住問道:
“你當初極力要求我們追捕異神,就是因爲這個原因?”。
“不然呢?你真以爲我和他有不死不休的仇恨?”
韓蕭嘖了一聲,隨口反問。
馬布魯斯臉色微變,深深望着韓蕭,不禁生出了些微的敬佩與感激,內心的忌憚與懷疑瞬間被沖淡了許多。
若非黑星的努力,也許如今星際社會已經遭到了入侵,嚴格算起來,全宇宙都欠黑星一個情。
但黑星從沒有把這件事透露出去,默默讓這份功績被歷史的塵埃所掩埋,無人知道他做出的巨大貢獻。
深藏功與名!
在馬布魯斯心裡,韓蕭的形象立馬高大了起來。
忽然間,虛靈教首沉聲開口:
“黑星,你清楚世界樹文明的威脅,既然早就知道這些資料,爲什麼一直不說?”
韓蕭搖頭。
“我太瞭解你們,假如你們知道了一個強大的未知文明在未探索宇宙盤踞着,會當作不存在嗎?只要說了出來,就會導致接觸提前,這個秘密由一個人來保密纔是以前最好的選擇,若非你們研究蟲洞數據出了成果,我現在也是不會說的。”
三人頓時啞口無言。
確實,他們不知道就算了,可要是知道了世界樹這個大威脅,三人很清楚自己絕不可能坐視不管,必然貫徹先下手爲強的道理,就像現在這樣。
偵測是一個雙向的行爲,探索世界樹的情報,同樣也要承擔暴露的風險,但即便如此,在他們的立場,先下手也是必然的選擇,否則便是聽天由命、坐以待斃。
臥榻之處豈容他人酣睡,未知的宇宙區域盤踞着如此強大的外敵,他們寢食難安,生怕哪一天被對方發現,遭到入侵。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當然是主動扼殺隱患更符合三大文明的需求。
這就像干涉效應,假如雙方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那樣還能相安無事,做兩條沒有交集的平行線,可一旦發現了對方,就會迅速產生交互。
“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路易斯嘆了一口氣,“但是這種做法何嘗不是一種僥倖心理,賭敵人發現不了我們。”
韓蕭搖搖頭,沒說什麼。
他這麼做的底氣是知道世界樹何時入侵,只是這種話現在沒必要解釋,也不好解釋,說了人家也是將信將疑。
就在這時,虛靈教首皺眉道:
“但是,我們怎麼確認這個文明遺物的情報屬實,而不是編造的呢?”
“你在懷疑我?”韓蕭看了他一眼。
“我只是謹慎爲上,不是針對你。”虛靈教首擺了擺手。
路易斯想了想,開口附和:“確實,你提供的情報來源很有說服力,但真實性依然存疑……並不是懷疑你,而是我們不能完全相信這些情報,雖然看上去很真實,可誰知道這個文明遺物本身有沒有問題,我們不能武斷地下結論……”
“黑星,你提供的這些情報,我們會當作參考資料,具體還是要看實際探索的結果。”馬布魯斯說道。
嘖,你們仨事兒真多!
聞言,韓蕭撇了撇嘴,卻也不算意外。
在三大文明的角度,謹慎一點是應該的,畢竟存在虛假情報的可能性,就像當初昆德族的遭遇一樣,誰知道這些情報是不是捏造的“魚餌”。
韓蕭捏了捏下巴,緩緩道:“這個文明遺物還存在生命反應,只是陷入沉睡,要是把它喚醒,應該可以問出更多情報。”
自己身上還掛着一個相關任務,一直沒有喚醒SWY-001是不想節外生枝,但現在確定三大文明提前與世界樹接觸,這層顧慮基本消除了,所以此時韓蕭並不介意這時候喚醒SWY-001,反而可以變成臂助。
“好,那就拜託你了,這很重要……對了,你會幫我們的吧?”
馬布魯斯點了點頭,忽然語氣一頓,意識到他們和協會貌似還是對抗狀態。
另外兩人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表情有些不自在。
事態變了,他們反而需要協會的力量,不久前還想清算人家,現在卻要求人家幫忙,三人心裡彆扭,稍微有點羞慚。
不過,三人好歹位高權重,也只是尷尬了幾秒,很快調整好了心態,臉上不露聲色,只是目光灼灼盯着韓蕭。
韓蕭掃了三人一眼,笑了笑。
“世界樹文明無法與我們共存,我們是脣亡齒寒的關係,沒人可以獨善其身,大家同仇敵愾、一致對外,合作聯手是唯一的選擇。”
“……你能明白這一點,真是太好了。”
三人頓時鬆了一口氣,現在需要團結一切力量,他們真怕超A級協會在這種時候拎不清,玩什麼騷操作。
見黑星雲淡風輕揭過了矛盾,三人不禁回憶起這些年他們與超A級協會之間的爭端,心情頗爲複雜。
縱觀黑星上臺以來的舉措,一直都是促成制衡,希望和平相處,不曾主動挑起衝突。
以前三人以爲協會是在拖時間積蓄實力,可現在再回頭,三人才忽然驚覺,黑星的做法似乎有了另一重解釋……這何嘗不是在保存有生力量?
因爲忌憚等種種原因,他們不斷打壓、排擠協會,黑星一直剋制着,像走鋼絲一樣維持着脆弱的平衡。在他們還糾結於內部爭鬥的時候,黑星很可能已經着眼於世界樹文明,爲對抗外敵做準備。
可惜虛擬叛變病毒技術的泄漏,讓他們下決心挑起戰火,試圖全面開戰,進行清算……
‘差點沒法回頭了!’
三人心裡一驚,後背出了一層冷汗,慶幸不已。
幸好在關鍵時刻懸崖勒馬,要是真的打起來,那就破壞了黑星的良苦用心,損害自己這邊的有生力量。
念及於此,三人重新望向韓蕭,眼神十分複雜,既有愧疚與歉意,也有感激和敬佩。
‘誤會他了……’
知道了真正的動機,三人彷彿重新認識了韓蕭一樣。
黑星在他們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生動了起來,三人彷彿看到一個踽踽獨行的背影,獨自揹負着無人知曉的重擔,嘗試消弭紛爭,卻沒人理解他的真正意圖……
‘黑星……你對這片宇宙的貢獻,值得稱一聲偉大。’
馬布魯斯閃過這樣的念頭,心潮起伏,暗暗讚歎敬服,同時又有點可惜,生出了與烏蘭瑞爾一樣的想法。
——如果黑星是帝國嫡系,那該多好啊……
曾經的成見如冰雪消融,到了如今這個地步,繼續對抗是愚蠢的做法,三人知道,黑星已經展現了善意,該輪到他們表態了。
三人對視一眼,明白了彼此的意思,緩緩點了點頭。
馬布魯斯咳嗽一聲,認真看着韓蕭,鄭重開口:
“黑星,我正式代表三大文明,重新邀請你出任特約安全顧問,不知你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