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父子(上)7/15

宛如颶風呼嘯而過,橫掃嵩山上下,大雄寶殿前,中原羣雄竊竊私語,議論聲長了翅膀般,又立即將山上發生的一切往四下傳了過去。

就像病毒。

一個古代版的直播現場出現,之所以會出現如此匪夷所思的一幕,只因今日這英雄大會,在大宋武林看來,不單單只是少林一家之事,而是事關江湖之存亡。

玄慈微微閉了閉眼,輕輕嘆了一口氣,搖頭道:“嶽帥,嶽帥……”終是不知該說什麼,便再說不下去。

英雄大會,方纔開始,馬上便要結束。

唰唰唰,聲響不絕於耳。

少林羣僧各自亮出了僧棍,前來助拳的各大門派亦是這般,只消玄慈一聲令下,便要齊齊涌上,將嶽風亂刀分屍。

“大哥!”阿朱不禁擔憂地低聲道。

她倒也不全是擔心嶽風,嶽風救下阿紫,阻止了他與蕭峰之間的悲劇,她固然是感激的。若是旁人,就算是教她去刀山火海,她也不會眨下眉頭。這溫婉少女,本質實是與蕭峰無二,骨子裡流淌的,卻是豪邁俠義,此事從她甘願隨蕭峰前來赴死便可見一斑,但怪只怪嶽風,他實在是太怪異了,就好像完全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就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讓人怎樣也無法親近起來,感激起來。

她三分是擔心嶽風,剩下七分則全是爲蕭峰考慮。帶頭大哥究竟是誰,她與蕭峰接連追查數月,知情人卻在兩人的追查中,一個跟着一個被殺,到現在,已是一個沒有。若是嶽風再被殺,那蕭峰這輩子就算是再也查不出帶頭大哥是誰,父母的仇怨也只能煙消雲散,埋入土中了。

蕭峰道:“別擔心,沒人殺得了嶽兄。”

禁武司那邊,黃裳面上流露出三分苦痛,剩下便全是糾結。

從小到大的儒家教育令他無法反抗趙煦的命令,但人非草木,誰能無情?這許多日子的相處,嶽風傾囊相授,兩人是亦師亦友,更多的,對方還是自己的師父,引導着自己武學上的參悟,乃至於人情俗物的處理,待人接物的心態,如此教他如何苦痛,又如何不糾結?

玄生喝道:“嶽風,你果真是囂張跋扈到無邊,你想要滅我少林,卻哪有這麼簡單。少林武僧何在?”

“在!”

轟!的齊齊一聲悶響,猶若炸雷,卻是少林武僧以僧棍頓地所發。

玄生金剛怒目,再度冷喝:“結一百零八羅漢大陣!”

“是!”又是一聲應和。

蓄勢待發的少林武僧魚貫而出,圍繞在嶽風身旁的江湖人,頓時如潮水般往四下散去,空出一個大大的區域,一百零八武僧結成羅漢大陣,將嶽風死死圍在其中。

氣氛肅穆、壓抑,令人窒息。

嶽風面上仍是一派雲淡風輕,他擡起頭,看了看天,又看了看玄慈,微笑的道:“玄慈,難道你就不好奇我爲何一定要滅了少林?是了,你心中恐怕早就知道了。”

玄慈合十,大奇道:“阿彌陀佛,難不成嶽帥要滅少林,竟然是因爲老衲?”

嶽風不置可否的一笑,道:“算是,也算不是。你雖然可惡,但還沒到這種程度,我不至如此重視你。”

玄慈眉頭微皺,不解地看向嶽風。

玄生怒喝道:“住口!嶽風,在場諸人誰不知你囂張跋扈,死到臨頭,居然還敢這般污衊本寺方丈?”

嶽風嘴角一勾,聳了聳肩。

玄生卻以爲他是理屈詞窮,咄咄逼人道:“怎麼,你無話可說了?”

正在這時,一陣龍吟虎嘯聲響起:“誰說他沒有證據了?”

呼嘯聲止,一個身材魁梧,面上罩着黑布將相貌全都遮住,只留下一對鋒銳雙眼的魁梧男子自院外直掠而來,他身法迅捷如電,奔騰如雷,身所過處,宛如炸雷陣陣。

中原羣雄心中駭然一驚,不說其他,單單只是這身法,便可知曉眼前這人是江湖上難得一見的絕頂高手,心下不禁驚詫萬般,暗歎道:“中華大地果真是臥虎藏龍,居然還藏有如此高手,當真是教人吃驚!”

最吃驚的人卻莫過於蕭峰,吃驚之餘,則滿滿全都是驚喜。

蕭峰熱血上涌,難以自己,不禁大聲驚呼道:“恩人!”

那罩着黑麪的魁梧男子如蕭峰那般,身材高大魁梧,也生了一對炯炯有神的虎目,神態竟有三分相似。

聽到蕭峰激動喊叫,他目光在蕭峰面上掃過,並不說話,旋即又落在阿朱身上,忽然開口問道:“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一直跟在他身旁的小姑娘,你現在已經知道他是個契丹人了?”

羣雄面面相覷,誰也不知他爲何突然會這般問。

蕭峰此前便向阿朱解釋過聚賢莊一役,自己險些被殺,便是此人救了自己。阿朱當即拱了拱身,雖如其他人那般,不知他爲何這般問,仍是誠實答道:“知道。”

那魁梧男子又冷笑三聲,道:“那你可知,你身邊的這個人殺了他們許多徒弟師兄師弟師父,只要他今日上了這少林寺,便必死無疑?”

阿朱又道:“知道。”

魁梧男子厲喝道:“那你還敢隨他前來?難道你不怕死?!”

阿朱面上一僵,有些不願回答,不由轉過了頭。

其時,大宋理學甚嚴,對女人尤其苛刻,行走江湖的女子雖然放寬了要求,但涉及男女之私事,也仍是不能對外談及的,否則便等同與蕩.婦,而魁梧男子所問,很明顯便是要阿朱當着所有人的面承認她與蕭峰之間的私情。

阮星竹一把將阿朱拉到懷中,冷聲道:“你算什麼?就算你是蕭大俠的救命恩人,也不該如此無禮。”

蕭峰心下也動了怒氣,朝那魁梧男子拱了拱手,可還不待他說話,那魁梧男子已厲喝道:“契丹男兒,說一便是一,喜歡便是喜歡,又何懼旁人看法了?你既愛上了契丹人,那以後便要做契丹人,如此婆婆媽媽算什麼?!”

不知怎的,阿朱聽了這話,心緒大是波動,竟是驀地擡起了頭,道:“回稟前輩,阿朱自然是怕死的,但只要是陪在蕭大哥身旁,便是他去火裡阿朱去火裡,死也不怕啦!”

擲地有聲,鏗鏘有力。

此話無異於坦誠自己喜歡蕭峰,也更像是隻說給蕭峰一人聽的情話。

衆目睽睽之下,她居然也說得出來,中原羣雄盡皆愕然,面上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立即有人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罵道:“呸!蕩.婦!”

蕭峰心緒激盪,只覺滿腔豪情,唯有仰天長嘯方能發泄出來,而他也當真這麼做了,一把將阿朱攬在懷中,在原地轉起圈來,仰頭如野狼般咆哮起來,高聲道:“阿朱!阿朱!阿朱!”

兩行熱淚,難以抑制、沒有掩飾的,順着蕭峰面頰兩側流了下來。他一生坎坷,充滿了苦難,豪邁瀟灑的日子不少,但似今日這般開心的卻是從未有過。

阿朱滿臉柔情,一雙星辰般的眼眸,死死盯着蕭峰。

此刻,她這一雙眼只能看得到蕭峰,只有蕭峰,蘊含着無限深情的低聲呼應着蕭峰:“蕭大哥!蕭大哥!蕭大哥!”

眸中,滿含熱淚。

蕭峰每喊一聲她的名字,她便喊一聲“蕭大哥”來回應。

就算是阮星竹,也瞪大了眼睛,既驚詫又震撼地瞧着兩人,蕭峰懷抱阿朱轉圈,時光倒流二十年,她好似回到了年少無知的青蔥年齡,感受到的,是那肆無忌憚的青春。

不知何時,她已淚流滿面。

四下,目瞪口呆,嗔目結舌。

倘若說先前蕭峰、阿朱的種種作爲,衆人還只是將兩人當作狗.男女,那麼現在,這一對狗.男女就堂而皇之地在自己面前上演了一場倫理敗壞。

“呸!媽的,不要臉的狗男女!”“奸.夫***不得好死!”“不知廉恥的賤人!”“媽的,果然是養不熟的狼崽子!契丹賤種!!”

不少人頓時喝罵起來,可不待他們罵出第二個,便聽嗤嗤飛刀擲出,寒光破空,轉瞬便有數十人命喪嶽風飛刀之下,立即止住了衆人的喝罵。

嶽風微微一笑,道:“嘴巴很臭啊,這就是他們的死因,你們若是不信,不妨也來試一試。”

現場頓時噤聲,再無任何一人謾罵。

那魁梧男子滿含深意地瞧了嶽風一眼,又重新將目光重新放在蕭峰、阿朱身上。

他一雙虎目,隱有淚光閃動,亦仰天一聲長嘯,大笑道:“好阿朱,好阿朱!賊老天,你總算待我蕭氏一脈不薄,老子原諒你了!哈哈哈……老子原諒你了!”

此言一出,羣雄當即明白,眼前這人竟跟蕭峰一樣,同是契丹人,並且聽他的意思,兩人關係還不淺。

蕭峰放下阿朱,先是一愣,旋即衝那魁梧男子拱手,道:“恩人,敢問你尊姓大名?與蕭某可有干係?可是蕭某族人?”

“我跟你可有干係?嘿嘿嘿……我跟你可有干係……”那魁梧男子忽地怪笑起來,不斷重複那一句話,聲音中滿是淒涼,令人忍不住淚下。

【ps:加更第7章,今天一萬七千字大爆發。《父子》這一章,我特別特別特別特別喜歡,我有感覺,寫的時候,只覺眼淚要掉下來。我很喜歡蕭峰、阿朱,甚至一點兒也不討厭蕭遠山,所以,美好的,就一定要美好。我筆下的主角,性格大抵用八個字就能形容得差不多……殺伐果斷,嫉惡如仇。當然,這是主性格,還有其他的。生活中的我始終堅信,對的就是對的,錯的也終究是錯的,我相信愛情,我相信付出就一定會有回報,我相信世間有黑暗,但更多的卻是光明,我更堅信邪不勝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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