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下大雪家裡停電，等了一天也沒來電，出門找了個賓館才住下，這是早上這一章。
**************************
異變陡生！
明明剛纔還在大誇水晶餃子的三個評委，正要打分，幾乎同時覺得口中泛起一股很古怪的味道，又苦又澀，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感覺。
李副會長直接抓起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幾口，另外兩個評委也皺起了眉頭。
看到他們這副做派，一些真正對廚藝有鑽研的選手心裡咯噔一下：壞了。
幾乎不抱任何指望的居家暖男，陡然看見了一線希望！
創新這種事，是有很大風險的，各行各業都一樣，烹飪也不例外，想要推出一道新菜品，要求廚師對各種食材、調料的特性以及各種烹飪手段有着深刻的理解，絕對不是胡亂一拍腦瓜子就行。
什麼碳烤西蘭花，牛奶煮西紅柿，清炒母豬皮，紅燒胖大海……這種在民間被稱之爲‘黑暗料理’的創新，在烹飪界就是個天大的笑話，違反了食材搭配的基本原理。
俗話說，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在廚行就有另外一層意思：只要任何一個環節做得不對，放錯了哪怕一種調料，整道菜就廢了。
不信的話，朝佛跳牆裡加兩勺辣椒醬試試？佛跳牆是好東西，辣椒醬也是很喜聞樂見的調料，可是這兩個東西就絕不能搭配在一起。炒青菜可以適當放點白糖，青菜湯你放白糖試試，那就沒法吃了。
世界上那麼多食材、調料和烹飪方法，最常見的也有幾十上百種，想要全部搞清楚，很多從業幾十年的老師傅都未必敢誇這個海口。
這道‘玉壺舞魚龍’，顯然是水晶蝦餃的創新之作，看着幾個評委的樣子，顯然是對方用料發生了‘衝突’，纔會產生怪異的味道。
要是這樣的話，那之前再多的讚譽和褒獎，都毫無意義！
刀工再好，食物再漂亮，製作過程再用心，不好吃有個鳥用？
在場其他的參賽選手也是神情各異，痛心者有之，幸災樂禍者也有之，看着姜軒的目光復雜極了。
“嘖嘖……”李副會長一臉痛心疾首的樣子，問姜軒：“姜園長，你是不是放錯了什麼東西？怎麼會有澀澀的味道？”
“不光是澀澀的，還有點苦，苦澀，但是好像又不完全是苦澀。”趙廚師長實際操作經驗是三個人當中最豐富的，咂巴着嘴，說：“好像是洋蔥和……和花椒。我說小姜同志，你好端端的放這兩樣調料幹嘛？餃子是清淡爽口的東西，這兩樣調料太沖了，這點基礎知識你應該知道的吧？”
說着，看了眼嫦小兔，說：“是不是你的小助手搞錯了啊？”
能聽得出來，趙廚師是想爲姜軒‘開脫’的。
世上既有同行是冤家，倚老賣老恨不得永遠壓着年輕人一頭的老混蛋，也有欣賞後輩，願意提攜幫助的老前輩，趙廚師長就是後者。
說到底，還是剛纔這道‘玉壺舞魚龍’無論在哪個方面，都帶給三個評委太多的好感。
說起來，中華幾千年，八大菜系，佳餚衆多，可是掰着手指頭算算，這麼多年真正出過多少新的並且受到廣大受衆認可的菜式？少之又少，像‘舞魚龍’這種精品新菜，是足夠撐起一個店的門面招牌，成爲當地特色的，如果這麼毀了，實在太可惜。
被聞到，嫦小兔顯得有點緊張，拽了拽姜軒的手。
姜軒拍拍她的腦袋，示意無妨。
在直播間裡，出現了罕見的沉默。
今天這場比賽，各種意外反轉實在太多了，無論是幼稚園的支持者，還是居家暖男的粉絲，現在誰都不敢再誇口。
這坨大便總得有人吃，花落誰家還不一定呢，反正千萬別掉到自己的碗裡來，這時候還是保持沉默比較明智，免得張口吹牛逼最後吃了一嘴大便。
“嗯，三位評委，你們看是不是該評分了？”主持人除了活躍現場氣氛，還擔任着掌控節奏、維持規則的任務，不得不出聲提醒了。
“等一下，這不對勁！”
三個評委中，文化素質最高，單純從食物角度見識也最廣的宋主任開口了，認真的說：“如果是放錯了調料，憑我們三個人的經驗和味覺，吃的時候就該察覺，可是我們吃完之後才察覺到有異樣，姜園長，你是不是有意爲之？”
有意把餃子做得難吃？還讓難吃延時，這個又是什麼說法？
不料，姜軒卻是笑了，點點頭：“不錯，在湯汁裡，我加入了一些特殊的東西，不過不是洋蔥和花椒，而是少量的研磨得很碎的桔子皮粉。”
“哦我明白了！”趙廚師長恍然大悟：“在入口之初，濃厚的魚湯汁液和味道鮮美的蝦仁會掩蓋這種味道，但是吃完後口中會不斷分泌唾液，衝散鮮美滋味後，殘留在口齒中的桔子皮粉末就會帶來苦澀的感覺。”
“是的。”姜軒說。
“爲什麼要這麼做呢？”三個評委吃驚的問。
姜軒笑呵呵的指着現場巨大的海報，海報上有幾個大字：色香味意形。
“我接到參賽通知，說打分要考慮到這五個方面。色香味形都好辦，就是這個‘意境’，我文化水平有限，琢磨了半天。”
“這份苦澀，是意境？”這下不僅三個評委愣住了，在場的參賽選手也是一頭霧水。
說老實話，廚師們動不動把‘色香味意形’幾個字掛最邊上，可是還真沒什麼人去重視這個‘意境’。
一道菜，色香味俱全就很不錯了，至於意境，那玩意連很多文人墨客都玩得不倫不類，何況是大部分文化水平不是很高的廚師。
涼菜擺成個孔雀，果盤雕刻成龍舟，這些‘形’上的表面功夫，就已經算是很有意境了。
姜軒說：“剛纔評委老師說了，玉壺舞魚龍這個名字，是來自於辛棄疾的一首詞，青玉案元夕。”
“對啊，應該沒問題吧。”李副會長點頭。
姜軒嗯了一聲，目光在四周一掃，朗聲道：“這首詞從表面上看辭藻華美，描繪出一副繁華盛世，但當時南宋朝廷強敵壓境，國勢日衰，當局卻不思恢復，偏安江左，沉湎於歌舞享樂，以粉飾太平。辛棄疾欲補天穹，卻恨無路請纓，他寫這首詞的時候，滿腹充滿了激情、哀傷和怨恨，通過眼前的繁華，最後要表達的是落幕後的淒涼孤單。”
這首詞在現代社會裡的傳播度很廣，在場知道這首詞背景的人也不在少數，它的確不是用來謳歌盛世的東西，不用姜軒解釋在場很多人都明白。
姜軒音量不變，但語氣變得堅定起來，說：“我認爲，玉壺舞龍魚有兩層遞進，第一層是繁華的表面，第二層，則是浮華之下的苦澀和落寞，正如詞人辛棄疾當時的心情以及整個南宋朝廷的結局一般。另外，玉壺舞魚龍這道美食本身，製作過程繁雜，用料過於講究，雖然都是普通食材，但按照這種方式做出來，已經近乎奢靡，所以我用這種方式，一方面契合這首詞的意境，另外一方面，也是想提醒食客，要珍惜物力人力，這種奢靡的東西，偶爾嘗試即可，最好還是不要貪戀，否則那就剩下苦澀了，吃得越多，吃得時候越覺得美味，最後留下的苦澀也越多。”
說完，衝四下微微一點頭，示意解釋完畢。
姜軒的聲音結束，全場顯得安靜的不得了，而媒體的閃光燈卻以驚人的頻率噼裡啪啦的閃爍起來。
“咳咳，不管今天誰輸誰贏，剛纔姜園長的一番解釋，都將會本次賽事耀眼的亮點！三位評委，可以最後點評和給分了！”主持人的聲音裡充滿了激動和煽情。
食物好不好吃，其實不重要。觀衆哪知道？
剛纔姜軒那番話，有沒有道理，其實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番話，絕對能產生輿論效應和關注效果，比一百壇佛跳牆都要強！
組委會最需要的東西出現了！
“能把菜做得這個份上，已經是文化了。”李副會長點點頭，正色說：“不能給你10分，留一分希望你繼續努力。9分！”
趙廚師長咂巴咂巴嘴，笑道：“唐詩宋詞什麼的我不懂，不過你的解釋我聽懂了，還真有那麼點意境了。單純從食材搭配來看，你沒有使用洋蔥和花椒，用桔子皮代替，其實並不算衝突，桔子皮可以抵消濃厚魚湯汁和蝦仁的膩味，至少沒有突破做菜的原則底線。我給你7.5分，從我一個廚師的角度出發，菜畢竟是用來吃的，而不單純是用來體現文化情懷，客人付了錢，滿嘴苦澀總是不太好。”
廚師學校的宋主任直接舉起了10分的牌子，顯得很激動。
“年輕人，我是老師，但是今天，你給我上了一課，這堂課叫做品嚐文化。我不敢說你的觀點就是正確的，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但是你能把自己對於文化的理解，和烹飪結合在一起，我覺得這是極爲難得的創新。就衝這點，我給你十分。”
“對了，小姜園長聽說也是老師？”李副會長笑呵呵的說。
“我是幼稚園老師。”姜軒呵呵一笑。
“學無先後，達者爲師嘛，三人行必有我師，一字之師也可以稱爲師，未必要用學歷、職稱來評判。”李副會長看看另外兩個評委，對主持人說：“其實輸贏早就定了，不放桔子皮，這道舞魚龍分數一定高於佛跳牆；放了桔子皮，那就不是簡單用分數來品評的了。”
“那麼我宣佈，本輪的優勝者是幼稚園組合的‘玉壺舞魚龍’！”
邊上，一直保持着溫文爾雅的居家暖男終於沒法再維持風度，臉都綠了。
雖說在‘桔子皮事件’之前，他在邊上聽評委和姜軒的對話，就已經意識到自己技不如人，可是聽到李副會長最後的點評，他還是忍不住想跳起來罵娘。
操你大爺，做得好吃也贏，做得不好吃也贏？放桔子皮也贏，不放桔子皮也贏？這選手是贊助商親兒子嘛？
在掌聲之中，姜軒抱起嫦小兔向四周舉手致意。
“姜軒，這幫人四不四傻？”
嫦小兔都驚呆了，貼在姜軒耳朵邊上，小聲說：“明明是我不小心把桔子皮噴到了魚湯裡，他們居然還能讓我們贏？”
“你還好意思說，幸虧我機智！下次不許一邊做菜一邊吃零食，你門牙都沒了，一說話嘴裡零食噴得到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