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爲什麼要死?”
安格爾站在光影交際處,亞歷克斯看了眼地板,並無影子。他似乎明白了什麼,說道:“我可以確定,古斯特鎮上並沒有人,對這片大陸有更深層認知。我推測你會離開古斯特鎮,前往聖城。”
“所以,在你眼中,我只要離開了古斯特鎮,我就會死?”
亞歷克斯點點頭:“的確如此。既然帕特先生沒有死,可以告訴我,你爲什麼又回來了呢?”
安格爾眼神閃爍了一下,不答反問:“你想知道那些人死亡的真相嗎?”
亞歷克斯毫不猶豫的搖頭:“不想。”
“既然你不想知道,你又爲何要問我爲什麼要回來呢?”安格爾笑眯眯的看着亞歷克斯。
亞歷克斯沉默了片刻,安格爾既然如此問,那麼殺人案果然是與離開古斯特鎮有關?是有人在屠殺離開者,亦或者離開者發現了什麼,有人不讓他們離開?
屠殺的話不可能毫無痕跡,那麼一定是他們發現了什麼。
可發現了什麼呢?
亞歷克斯看着笑意盈盈的安格爾,最後輕聲吐出一句話:“所以,是樊籠嗎?”
安格爾挑眉:“看來你不笨嘛。”
亞歷克斯原本就說過古斯特鎮就像是鳥籠,出去就會折斷翅膀。所以,他從安格爾的問答裡推出答案,倒不是一件難事。
不過,亞歷克斯也未完全相信安格爾的話,安格爾這個人對他而言,本身也是一個迷,是在誤導自己也有可能。但是,亞歷克斯只是將這些心思壓在心底,並沒有顯露出來。
“當過了那條河之後,就是一個無法離開的壁障,不能往前,上天入地也無門,我就回來了。”安格爾聳聳肩說道。
亞歷克斯聽完後,沒有表示什麼,而是在心中暗暗思索着。
“說起來,你現在依舊不好奇,古斯特鎮外是什麼嗎?”
安格爾在問出這個問題時,不自覺的回憶起,之前亞歷克斯的回答。當時,亞歷克斯斬釘截鐵的表示不好奇,比起這個,他更好奇的是……這個世界。
彼時,亞歷克斯擡起頭,似乎透過天花板,看向了無邊的虛空。
那一剎,安格爾彷彿看到了一個同路人。
在古斯特鎮他轉了一圈,更是肯定了這個答案。其他人都在低頭撿着地上的六便士時,亞歷克斯看到了天上的月亮。
這是一個將目光看向遙遠地方的求知者。
不過求知者也需要變通,如果當你只呼吸着遠方吹來的風,而不低頭撿地上掉落的麪包,那求知者也會被餓死。
所以安格爾再次問出了這個問題,他很想知道,亞歷克斯是好高騖遠的空想家,還是真正在追逐月亮的求知者。
面對安格爾的問題,這回亞歷克斯依舊沒有任何的思索,毫不猶豫的將答案說了出來。
不過這回卻是與之前的答案不一樣。
“有點好奇了。”
安格爾深深的看了眼亞歷克斯:如果有一天,他能走出這個樊籠,或許他真的會成爲追求真理的同行人。當然,前提是他有天賦,也有機遇。
“我也有些好奇,畢竟不破解這些秘密,似乎無法知道這裡的位置。”安格爾對亞歷克斯笑道:“不如,我們聊聊?”
亞歷克斯沒有回答,但他卻是從箱子裡取出了一小瓶新的燈油,傾倒進了油燈中。以燈油的消耗速度來看,至少可以維持一整夜。
亞歷克斯用行動表示了支持。
安格爾越來越覺得這個亞歷克斯有趣。
“你覺得這個樊籠,到底有什麼意義?”安格爾拋出了第一個問題。
他之所以問亞歷克斯,是因爲安格爾是局外人,他是不經意闖進樊籠的過客。而亞歷克斯則是當事人,他生活在古斯特鎮,應該知道些什麼。
亞歷克斯沉思了片刻,他顯然很清楚安格爾想問什麼,直接道:“我在古斯特鎮生活了三年,基本都跟着伯倫朗神父學習神典,很少會離開教堂。我並不知道,古斯特鎮有什麼秘密。”
“那你就沒有發現古怪的地方?”
“我不知道。”亞歷克斯自己其實就是一個古怪的人,他關注自己更多,關注別人卻很少。
亞歷克斯的回答是不知道,意味着他有可能發現了古怪,但他自己卻沒放在心上。安格爾是如此理解的。
“那你對此有什麼看法?”
亞歷克斯思考了一下,沒有從樊籠本身存在的意義說起,而是從克魯亞教堂說起。
“據我在教堂裡看到的文獻記載,古斯特鎮上的這座克魯亞教堂已經存在了兩百年。並且,在這兩百年裡,聖城一直有派神職人員來教堂,直到五年前,通往聖城的道路斷絕,所以神職人員纔沒有到來。”
“通往聖城的道路斷了?”安格爾疑惑的看向亞歷克斯,如果斷了的話,爲何瑞文騎士等人又會去往聖城?
“是主道斷了,如果你翻山越嶺,走比較危險或者偏僻的山道,還是能抵達聖城的。不過會很麻煩,這才導致這幾年鎮民都不去聖城,也是因此,系列案件裡死的人數也不多。”亞歷克斯解釋完後,繼續之前的話題道:“所以,如果文獻記載沒有欺騙我的話,樊籠是在五年內形成的。”
說完了樊籠形成的時間,亞歷克斯又開始分析書上記載的五年內發生的種種大事。
不過古斯特鎮本身也不大,這五年並沒有發生什麼大事,除了這一系列的殺人案。
但目前的證據表明,殺人案是樊籠之後的餘波,絕對不是樊籠形成的原因。
所以,亞歷克斯也有些被難住。
“既然此路不通,不如換個角度想。”安格爾突然道:“不妨想想,如果文獻是假的呢?”
亞歷克斯:“記錄文獻的人,應該沒有必要在這上面撒謊吧?”
“的確沒必要,不過這一切,包括整個古斯特鎮都是個騙局呢?”
亞歷克斯的瞳孔一縮,如果真的一切都是騙局,那麼樊籠的存在,就是爲了這個騙局而生!可爲什麼呢?
“我如果沒記錯的話,你是失憶了吧?”
亞歷克斯點點頭:“三年前我被伯倫朗神父收養,我的記憶也只有這三年內的。”
“那伯倫朗神父有告訴你,你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嗎?”
“伯倫朗神父也不知道,只是說我是順着河水飄來的,當時我是昏迷的。”
順着河水飄來?安格爾挑挑眉:“那麼,你也有可能和我一樣,是一個外來者?也就是說,你也不能肯定在你來到古斯特鎮後,古斯特鎮此前的歷史是真的。”
亞歷克斯喉嚨動了動:“我的確不能肯定,但我認爲沒必要編造這些歷史。”
“在你看來,是沒必要。但在我看來,這個可能性還不小。”安格爾伸出手,他的手掌上空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個沙盤的幻象,“既然樊籠存在的意義,現在很難尋找,不如從樊籠本身說起。”
亞歷克斯看着這個奇異的沙盤幻象,心思動了動,想要詢問這是什麼,可最後還是將疑惑壓在了心中,沒有問出口。
“樊籠在我看來,有兩種形態。”安格爾手指一點,沙盤幻象上立刻出現起伏的山川與森林,這時,上空出現了一個半透明玻璃狀盒子,將其中的一座山裝進了盒子裡。
“這個玻璃盒子,就是第一種樊籠形態。它是一片大陸上,被截斷了一個區域,讓盒子裡的人無法出去。”
至於第二種形態,安格爾直接撤除了玻璃盒子,憑空剩下這一片沙盤:“這個沙盤本身,就是第二種形態,這個樊籠是一個人工創造出來的區域。它無依無憑,只是某位超凡生命製造出來箱庭花園。”
安格爾收起幻象,對亞歷克斯道:“如果樊籠是第一種形態,那麼這裡的歷史,的確有可能是真的。只不過五年前,樊籠出現,截斷了古斯特鎮與外界的交流。”
“可如果樊籠是第二種形態,那麼這裡的一切都有可能是虛假的,包括所謂的歷史。”
亞歷克斯聽完安格爾的話,腦海裡閃過一些記憶片段,他似乎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個樊籠…… шωш✿ ttκΛ n✿ ¢〇
其實當安格爾說道這時,他自己心中突然想到了一點。
如果樊籠是第二種形態,那麼創造出這樣一個樊籠,必然是爲了某件特殊的事、或者某個特殊的人。
安格爾這一天在古斯特鎮上逛了許久,他注意到生活在這裡的人,其實一點也不懷疑自己生存的地方。他們深刻的認爲,自己就是在這裡生活多年的原住民。
唯一的例外,就只有亞歷克斯。
這個人失去了記憶,他是唯一不知道過去,甚至可能是外來之人。
如果樊籠是第二種形態,會不會亞歷克斯就是這個樊籠存在的意義呢?
當然,這只是安格爾的一種猜測,哪怕真的是第二種形態,也有可能是其他人,或者其他事。
“是我思慮不周,我認可樊籠可能是這兩種形態。不過,我覺得以我的能耐,去揣摩創造者的心思,或許還爲之過早。”亞歷克斯頓了頓:“我覺得可以從這個殺人案真相說起。”
亞歷克斯沒有再提之前的一茬,也沒有說自己腦海裡閃過的那一片記憶,而是說起了之前的殺人案。
“這一系列的死者,包括瑞文騎士,他們之所以會死,是因爲主觀或者客觀意識上,他們要離開古斯特鎮。”
“他們一旦離開古斯特鎮,必然會發現的真相。”
“有人在極力阻攔他們發現真相。或許,找到殺死他們的人,就能知道些什麼?”
亞歷克斯的提議,倒是一個正邏輯,不過——
“如果殺人者,並不是人,甚至不存在於樊籠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