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爾在與兩隻元素生物溝通的時候,其他人並沒有說話,靜靜聽着他們之間的對話。
越聽,他們心中越發覺得古怪。
他們能夠從言談中,梳理出大致的故事線:一個愛旅行的火系青蛙,和一個在岸邊晾曬寶石的水系狸貓,因爲某些原因打了起來,最後它們的元素核心都破碎了,恰好被安格爾碰到就帶上了。
乍一聽好像很正常的,但回想之後,卻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這種情節,如果將參與者由元素生物改換成人類,那的確很正常,因爲類似的事蹟,在人類的世界裡遍地都是。
但發生在元素生物的世界,就有點奇怪了。巫師界目前野生的元素生物本就非常的稀少,巫師想要碰到都很不容易,結果兩隻屬性截然不同的元素生物,恰好碰上了,還因爲小事就打起來。
這給人一種錯覺:彷彿野外的元素生物,就和田間的碩鼠一樣多。
還有,那隻狸貓提到了“雨之森”,以及安格爾提到的“馬古先生、艾基摩先生”,似乎都與超凡勢力、超凡生命有關,但他們完全沒有在巫師界聽過類似的名詞。
他們甚至暗暗懷疑,安格爾是不是真的在異世界。
但安格爾之前就否認了,加之,去了異世界安格爾也登錄不了夢之曠野,這個疑惑才徹底打消。
雖然迄今爲止,他們還是沒有從那邊的對話中,整理出太多的有效信息,但他們有種感覺,安格爾與這兩隻元素生物之間,肯定藏有很多的秘密。
在他們暗暗揣測的時候,安格爾已經和兩隻元素生物溝通的差不多了。
在得到旅行蛙與狸貓的首肯後,帶着它們走到了衆人面前。
“我已經和它們談過了,它們會盡力配合你的研究的。”安格爾看向杜馬丁:“不過,還是有前提,任何的研究都需要先過問它們的意願。”
杜馬丁笑眯眯的看向兩個小傢伙,脣角勾起:“那是自然。”
面對杜馬丁的微笑,狸貓隱隱覺得有些不安,旅行蛙則直接害怕的往安格爾的袖子裡鑽。在安格爾的安撫下,旅行蛙才收起驚懼的眼神。
“既然要配合杜馬丁的研究,你們最好還是先做個自我介紹,至少要有個代號相稱。”安格爾說罷,先指了指旅行蛙:“這隻旅行蛙因爲暫時還不能說話,名字可以先擱下,以它的學名稱呼吧。”
頓了頓,安格爾看向狸貓。
狸貓乖乖的走上前,非常人性化的頷首道:“我是在雨裡誕生的,就叫我雨狸吧。”
看狸貓那狡黠的表情,衆人能猜出,它所說的雨狸,應該不是真名,只是按照安格爾的吩咐,取的一個代號。
不過,代號也就代號,它偏偏前面說了一句“我是在雨裡誕生”。
雨狸說完後,自己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因爲世界之音來臨時,雨之森會下起濛濛細雨,雨裡蘊含着恐怖量級的水之力,這才催發了它的誕生。它以‘雨’來作代號前綴,也是因爲這裡沒有雨之森的水系生物,所以佔一下便宜……要知道,在雨之森裡能灌以“雨”姓的,可都是赫赫有名的強者。
但是,雨狸卻是不知道,它不自覺亮出來的小心機,在其他人耳裡,卻透露了很多的信息。
萊茵、鐵甲婆婆等人,活的時間無比漫長,所以他們知道很多藏在歷史中的秘聞。
據他們所知,巫師界的過往記錄中,的確有從雨裡誕生水系生物的記錄。
譬如,有一個案例,是某位巫師煉製巫術花園,最後世界意志給予的規則灌注,是——水之法則。在水系花園誕生的那一刻,天空下起了雨,因爲有水系法則的參與,雨裡的水系能量無比充足,這才爲雨中誕生水系生物夯下了基礎。
類似的案例還有一些,但是,所有的案例都存在大量的因果巧合。
普通的一場雨,是絕對不會誕生水系生物的。
至少,近千年來,他們從未聽說過哪裡下雨都能誕生水系生物的。
“你是在雨裡誕生的?真是稀奇呢。”杜馬丁笑眯眯的道:“你說的雨,應該不是普通的雨吧?”
雨狸不疑有他,回答道:“當然不是普通的雨,是很多年才一次的,由世界之音催生的雨。”
除開安格爾外,其他人的眼睛都閃爍了一下。
杜馬丁:“很多年一次,看來這種雨是週期性的啊。這可是很不得了啊……”
雨狸有些不明白,爲何他會說很不得了?
杜馬丁繼續道:“你口中的世界之音,又是什麼呢?”
雨狸下意識道:“世界之音就是世界之音啊,每隔一個潮漲年,就會……”
雨狸說到這時,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它發現,除了安格爾其他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帶着濃濃的探究。
雨狸本身並不笨,它腦海裡一過,便有些明白了:“你不知道世界之音?”
杜馬丁大大方方的承認了:“第一次聽說,不知道你能不能爲我釋疑?”
雨狸沒有回答,而是偏過頭看向安格爾。安格爾明確表示過,他認識馬臘亞冰山的艾基摩智者,也認識火之地域的馬古智者,也即是說,安格爾肯定知道關於潮汐界的種種信息;但是,這羣人似乎完全不知道潮汐界的信息……
雨狸沒有說話,而是用眼神向安格爾質詢。
安格爾眼神閃了閃,向它輕輕點點頭。
雨狸只是處世不深,但很精明,安格爾一個動作,它便已經確認了自己所想。
安格爾在向它表明,這羣人的確不是潮汐界的生靈。他們可能是從遙遠世界,因爲入夢,而來到同一方夢中世界的。——雖然雨狸也覺得入夢這種猜想很離譜,但夢中世界的存在就已經很脫離現實了,那它也沒必要再考慮邏輯。
按照這種猜測,這羣人並沒有真正接觸過潮汐界。
只有安格爾一人,知道潮汐界,且目前也在潮汐界裡。
並且,從他們之間的言語中,雨狸也看出了一點,安格爾沒有將潮汐界的消息與他們互通有無。
雨狸不知道安格爾爲何要隱瞞,它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回答杜馬丁的問題。
這種格局性的問題,已然超越了雨狸的認知範疇,它試圖向安格爾求助,但後者並沒有說話。
在這種情況下,雨狸沉默了。在它潛意識裡,它不想將潮汐界的消息透露給其他世界的存在。
另一邊,看到雨狸選擇沉默,安格爾並沒有太多的想法。因爲無論雨狸說或者不說,過段時間,安格爾都會將潮汐界的存在告訴野蠻洞窟。
之所以安格爾沒有選擇現在說,倒也不是想隱瞞,單純是爲了給潮汐界的一衆元素生物留些準備的時間,讓它們先去馬古先生那裡進行統合商量。
不過,如果雨狸提前說了出來,安格爾也不介意現在就將潮汐界的事說出來。
但現在雨狸選擇了沉默與隱瞞,安格爾便也準備順它的意。所以,當杜馬丁見到,從雨狸那裡得不到答案,將目光看向安格爾時,安格爾給了他一個動作:聳聳肩。
安格爾的這個動作,也算是表明了他的態度,他暫時不會說的。
雨狸見狀,更是下定決心,不會將潮汐界的信息透露出去。同時,心中也有些慶幸,還好旅行蛙不能說話了,要不然那個蠢貨說不定就會出賣潮汐界的信息。
杜馬丁看到雨狸與安格爾的態度,心下情緒如何暫且不表,但他的眼睛微眯起來,直直的看着安格爾。
“之前萊茵閣下詢問過,你是不是在邊緣島附近的海域,遇到的那隻水系生物。”杜馬丁:“你否定了這個回答。”
安格爾看着杜馬丁,有些明白他想說什麼了。
“但是,你只是否定不是在海里遇到的水系生物,而沒有否定你不在邊緣島。”杜馬丁說到這時,語氣變得很輕微:“而邊緣島,在整個巫師界最出名的事蹟,我相信大家都知道。”
頓了頓,杜馬丁眼角下彎,嘴角勾起:“恭喜你。”
杜馬丁沒頭沒尾的一句“恭喜”,雨狸聽不明白,但其他人卻是很門清。
巫師界最有名的未解之謎,也是常年掛在各大巫師組織任務大廳最上方的一個懸而未決的任務:「邊緣島元素消失之謎」。
安格爾在邊緣島內,能發現兩隻不同屬性的元素生物,其實答案已經不言而喻了。
安格爾有極大的概率,破解了邊緣島的元素消失之謎。
所以,杜馬丁纔會道出“恭喜”。
安格爾面對這個恭喜,依舊不多說,笑了笑就帶過了。
他在暴露出兩隻元素生物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他們一定會推測出某些情況。但就算推測出來了,又如何呢?
如果他沒有親口承認潮汐界的存在,這依舊還是未解之謎。
而且,安格爾也知道,他如果真的不想說的話,也沒人會強迫他回答。
就像眼前的杜馬丁,他明顯有些慍怒了,可最後也只是淺淺的剖開答案的外衣,沒有再深入的對安格爾追問。
杜馬丁都如此,其他人更是如此。
就像是萊茵和鐵甲婆婆,他們此時便是笑眯眯的,不發一言。他們很清楚,安格爾如果隱瞞不說,肯定有他的理由。等到了合適的時機,安格爾自然會開口。
還有桑德斯,畢竟作爲導師,他也會支持……安格爾轉頭看了眼桑德斯,以爲桑德斯也會像萊茵和鐵甲婆婆一樣,笑而不語。事實上,桑德斯的確沒有言語,但他並沒有笑,而且他的眼神也很古怪。
混雜着質疑、瞭然、感慨,還有既怨又怒的無奈。
“導師,你……怎麼了?”安格爾本來還想保持着沉默,但桑德斯的眼神實在太異樣,讓他忍不住開口。
桑德斯從安格爾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似乎也明白自己眼神不對勁,咳嗽一聲,收斂起了不自然,緊接着道:“等會你跟我來,我有點事找你。”
頓了頓,桑德斯補充道:“是關於蘇彌世的事。”
安格爾“哦”了一聲點點頭,想來桑德斯已經確認了蘇彌世要承擔什麼權能了。
他們這邊的交流,因爲氣氛的怪異,而暫時結束了。
安格爾看向雨狸與旅行蛙:“你們接下來,就跟着杜馬丁吧。”
雨狸和旅行蛙同時表現出了抗拒之色。
杜馬丁走了過來,他此時眼底已經沒有了情緒,重新恢復了優雅淡定的模樣:“我看鐵甲婆婆對它們還蠻喜愛的,就先讓它們跟着婆婆吧,正好,讓它們先了解一下夢之曠野的概況。”
安格爾:“那你……”
杜馬丁:“我會先整理一份——元素生物進入夢之曠野時,有法則脈絡參與,和單純虛擬魔力構造時的不同狀況。等我整理完畢,我會去找它們的。”
“我就先走了。”杜馬丁:“對了,感謝你還記着之前的事,今天帶我過來。”
杜馬丁說罷,對安格爾點點頭,便朝着新城的方向走去。
等到杜馬丁離開後,安格爾將鐵甲婆婆介紹給了兩個小傢伙。
或許是因爲鐵甲婆婆慈祥的表情,還有女性的身份。無論是雨狸亦或者旅行蛙,對於鐵甲婆婆的警惕度,明顯比在場其他人要更弱一些。
所以,當鐵甲婆婆表示要帶它們去逛一逛的時候,它們都沒有拒絕。旅行蛙甚至,還跳到了鐵甲婆婆的手上。
雨狸則跟着鐵甲婆婆的腳邊,亦步亦趨的離開了。
鐵甲婆婆都離開了,萊茵自然也不準備繼續留在這裡。
不過,萊茵離開前,突然想到了什麼,轉頭對安格爾道:“對了,多多洛之前來看了畫展,留了一句話。”
安格爾:“嗯?”
萊茵:“他說——就是那裡,注意虛空。”
萊茵頓了頓:“我也不知道什麼意思,他也沒有解釋。不過,既然他已經開口,你還是要多多注意一下。”
安格爾沉吟了片刻,點點頭:“我明白了。”
萊茵也不再多說什麼,拍了拍安格爾肩膀,便旋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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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離開後,現場,只剩下了安格爾與桑德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