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飛奔,但與真實世界的飛奔是兩碼事。
與其說是飛奔,更像是一種特殊的移動技巧。在這種技巧之下,安格爾待在汪汪的肚子裡,甚至沒有感覺到汪汪身體內的液體有動彈。
之所以會有“飛奔”的感覺,是因爲周圍的奇異空間開始出現瘋狂的倒退。
雖然安格爾處於汪汪肚內,但並不妨礙他看到外界的景象。
到處都是光怪陸離的景象,如極光飛渡、如清濁分層、還有黑與白的細碎蝴蝶成羣的交相融合。而這些景象,都因爲汪汪的迅速移動而後退着,當它們化爲浮光掠影時,周圍的景象則變成了一種模糊的多彩之景。
幾乎什麼都看不清,只能看到琳琅滿目的彩色迷霧,鮮豔與冷肅之間的對立與怪誕。
汪汪的速度還在加快,它似乎對於周圍那些多彩之景非常的忌憚,一聲不吭的朝着某個目標往前。
而安格爾則陷入了沉思中。
從當前的情況來說,汪汪應該已經開始在向着藏寶之地“挪移”了。
按照先前汪汪的說法,安格爾此時應該已經無法思考、且感官能力全都喪失。但事實並非如此,安格爾除了情感模塊被略微壓制住了,幾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汪汪對這裡的瞭解,顯然遠超安格爾之上,它應該不會無的放矢。按照正常的情況來看,安格爾或許的確會照着汪汪的劇本走。
而現在的情況卻明顯非正常,這種非正常是怎麼來的呢?
安格爾的直覺、且是他當下唯一能想到的,只可能與當初天外之眼的事有關。
或許是因爲他被天外之眼帶到了奇異世界,並在那裡待了很久很久,所以對於當下的情況產生了一定的免疫。這纔沒有出現汪汪所說的情況。
但這裡真的是天外之眼曾帶安格爾去過的奇異世界嗎?
有點像,但又不盡是。
之所以像,是因爲當初安格爾也是在“上升”,也是在上升過程中,情感模塊出現了問題。但不一樣的是,當初的情感模塊最終被徹底的剝離,而此時他的情感模塊雖然被壓制住了,但並沒有喪失。
不過,安格爾並不認爲被天外之眼帶去的奇異世界,與此時的奇異世界是兩個不同的空間。
他更偏向於,的確是同一個奇異世界,只是安格爾上次去的地方更加的深入,或者說,安格爾上次所去的地方是完整版的高維度空間;而此時汪汪帶他所處的空間,則處於兩者之間,現實世界與高維度空間的夾縫。
也只有這種情況,才能解釋他的情感模塊爲何只是被壓制,而非剝奪。
——因爲不夠深入。
另一邊,汪汪並不知道安格爾此時正在尋思着這方空間的真相,它依舊埋頭飛奔。
它的行動軌跡,都繞開周圍的異象,包括那些光怪陸離的奇景與周圍的彩色迷霧。因爲它知道,這些看似無害的異象,內中有多恐怖。
在它第一次進入這個奇異世界時,天生的靈感就告訴他,一定不要接觸這些異象。
年少無知的汪汪一開始是遵循自己的靈感預兆,後來因爲它太過好奇,去觸碰了一隻讓它沒有太大威脅感的白色蝴蝶。
下場……那隻白色蝴蝶進入了汪汪體內,並且迅速的煽動着翅膀,破壞着汪汪體內的一切。
就像是一種恐怖的破壞性病毒,一沾即死。
幸運的是,汪汪察覺到白色蝴蝶進入體內後,第一時間將自己一半的身體割裂。擁有白色蝴蝶的那一半身體,短時間內便破敗消亡,而另一半的身體,算是苟活了下來。
而這,還只是讓汪汪感覺威脅最弱的異象。
連白色蝴蝶都造成如此恐怖的破壞,那其他的異象會是如何?汪汪不敢想象,也不會再去嘗試。
好在,在這個奇異世界穿梭時,只要有一個既定方向或者既定座標,自然會分出一個供它通行的道。而這條道上,基本不會出現異象。
也因此,汪汪才能在這裡通行無阻。
當然,這條道也不是真正的安全,偶爾也會出現一些小問題,不過這是不遵守規矩的下場,只要遵守這裡的規矩,那就不會有什麼問題。
而汪汪自然非常遵守規矩,只不過讓它沒想到的是,這一次它就算遵守了這裡的規矩,意外還是發生了——
就在汪汪心無雜念的“飛奔”時,前方本來空無一物的通道中,突然出現了一小片紅色的迷霧。
汪汪也被紅色迷霧給嚇了一跳,好在,吃過虧的它,在奇異世界非常的謹慎,其反應速度非常的快。迅速的一個上提、穿梭、下降,算是躲開了這片紅色迷霧。
重回正軌,還沒等汪汪感到後怕或者慶幸,新的情況又出現了。
一個個刺突形狀的尖刺,從通道兩旁紮了進來,形成了一片橫向的荊棘林。
這些刺突充滿着恐怖的氣息,汪汪知道,一旦觸碰到這些刺突,它的下場絕對比曾經觸碰到白色蝴蝶下場更加可怕。
而現在也無法後退,來時的道路已經被異象封鎖。更不能回到外面,因爲距離估算,外面還處於虛空風暴內,一出去它與安格爾都會被虛空風暴給轟成粉末。
目前唯一的出路,便是靠身法與走位躲過這片荊棘林。
身後道路已經開始塌陷,汪汪不敢遲疑,衝進了橫向的荊棘林內。它的身法非常的靈活,在各種突刺之中,勉強尋找到了一條足以容納它身形的道路。
在安格爾看來,汪汪此刻就像是去盜取博物館秘寶的小偷,在秘寶前的大廳,躲閃周圍無數掛鈴的紅繩子。
汪汪表現也非常好,並沒有觸碰到任何一條“紅繩”,更加沒有驚醒鈴鐺。
只是按照話本中必須有跌宕劇情的橋段來說,小偷就算躲過了紅繩陣來到秘寶前,很有可能還會觸發一些機關,而這些機關常常是致命的。就算沒有機關,也有可能從天而降,遇到其他的守關人。
安格爾這麼想着的時候,汪汪已經穿過了荊棘林,在汪汪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後,它突然發現,前方不遠處又出現了怪事,而且這一次更加的可怕。
道路的上空,多了一個橫亙的陰影,這個陰影延綿不知多長,且這個陰影正在緩慢下降。
不用汪汪計算陰影下降的速度,它都知道,它就算全力穿梭,都很難在陰影降落前,穿過通道。
而且,誰也不知道陰影有多長,說不定覆蓋了後面整條通道。
前有陰影,後有道路塌陷。
汪汪一時間被困在了道路中央。
它也沒料到,這一次的穿梭居然如此多舛,而且按照現在的情況走下去,它已經沒有生路了。
無法逃離、無法後退……更加無法前進。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汪汪第一次升起了絕望的情緒。
或許是因爲這方奇異世界的情感壓制,絕望的情緒並沒有維持太長,汪汪再次迴歸了理性。在理性的思考中,汪汪突然想到了什麼。
它猛地拉拔自己柔軟的身軀,以一種“彎扭”的姿勢,將眼睛所在地直接扯到了肚子上。
汪汪通過這個姿態,看到了肚子裡的人。
而它肚子中的那個人,正眨巴着眼睛與它對視。
眨眼?!汪汪猛地一回神,立刻像安格爾傳了一條信息波動。——幸虧安格爾在它體內,它的體液可以作爲傳遞介質,將信息傳達給安格爾。
“你爲何是醒着的?”
沒等安格爾回答,汪汪的第二道信息波動已經傳來了,急迫的語氣出現在安格爾的腦海裡:“其他的先放下,你是不是在腦海裡胡思亂想了?如果是的話,趕緊停下,什麼都不要思考。否則,我們都會死!”
汪汪說罷,身形已經衝向了遠處被陰影遮掩的通道。因爲再不跑,後面的異象就已經追上來了。
一進入陰影覆蓋區域,汪汪就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壓力。
陰影雖然還沒有徹底降臨,但那種頭頂懸劍的死亡威脅,卻已經植根於它的意識中。
汪汪不知道這陰影出現是否與安格爾有關,但它現在只能寄希望於安格爾,一邊放空自己的思維,一邊對着安格爾傳訊:“什麼都不要想,什麼都不要想。”
汪汪不知道的是,它那魔怔一般的唸叨,有時候也會成爲開啓“新思考”的錨標。
當然,這是普通人的情況。
對於安格爾這種巫師,他都能拋開外界雜念隨時進入冥想,自然不會受到汪汪的魔音影響。
雖然安格爾並不知道,汪汪爲何突然讓他不要思考任何問題,但汪汪如此急迫,且都言明“可能會死”,安格爾自然不敢再胡思亂想。
他連忙收束起心猿與意馬,將之前想的那些“博物館小偷”的事,全都排除在外,腦海瞬間變成了空無的一片。
而此刻,外界那陰影已然下降了一大半,通道的高度目前只有之前的三分之一。
汪汪已然貼着下方另一種異象在飛奔了,可就算如此,它也沒有看到前方陰影的盡頭。
說不定,陰影真的覆蓋了前方所有的道路。
就在汪汪覺得自己可能今天就要交代在這時,陰影突然停止了下降。
汪汪通過特殊的視角,看到閉目沉唸的安格爾,立刻明白,安格爾已經收束起了思想。
汪汪不敢分神,更不敢打擾安格爾,它現在能做的,只能通過快速的飛奔,遠離陰影,儘快抵達通道盡頭。
汪汪飛奔了許久,在它的時間概念中,這條通道的長度甚至被延長了無數裡。
終於,汪汪來到了熟悉的座標位。
這裡所對應的外界,已經不再是虛空風暴,而是虛空風暴的內環中空之地。也是安格爾要去的地方。
汪汪毫不猶豫的離開了這片奇異世界。
在離開的時候,汪汪擡頭看了一眼上方,那陰影依舊存在,並且依舊不知延綿到多長。
也就是說,它之前的猜測沒錯,陰影貫穿了通道全程,也幸虧及時讓安格爾停止亂想,否則真的會出大問題。
下沉……下沉……
這種“下沉”和最初的“上升”相對應,上升是一種特殊的昇華,而下沉則更像是一種神降。
那些被壓制的情感模塊,開始迅速的恢復,直到完全正常。
與此同時,安格爾也感覺覆蓋在周圍的液體開始緩慢褪去,直到他重新感知到了虛空的存在。
安格爾睜開了眼,第一時間感知到的一種從遠方傳來的壓迫感。
不過壓迫感暫時還不強烈,甚至比不過被汪汪直勾勾盯着的感覺強烈。
“到了?”安格爾遲疑了一下,開口道。
汪汪依舊盯着安格爾,沒有開口回答。不過,安格爾從周圍的感知上,以及看到不遠處的虛空風暴,就能確定他們已經離開了奇異世界,迴歸到了虛空中。
“剛纔……是怎麼回事?”安格爾頓了頓:“思考,難道會導致什麼嚴重後果?”
一直保持沉默的汪汪,終於開口道:“開始穿梭虛空前,我曾說過,不要想事情。因爲在那裡,只要思考,就會引動周圍的異象。而只要接觸到異象,哪怕讓我感到最沒有威脅感的異象,也足以讓我們徹底的湮滅。”
“那片陰影是異象?”
“不僅僅是陰影,之前遇到的紅色迷霧、還有大量的突刺,都是異象。”說到這時,汪汪補充了一句:“以往,是沒有的。”
也即是說,這所有的異象都是因爲安格爾的思考而產生的。
安格爾現在也算是明白,爲何之前汪汪那麼急迫的讓他閉住思考,因爲真的會引起恐怖的後果。
聯想到那連綿不知盡頭的陰影,安格爾也忍不住露出了劫後餘生的表情。
長長緩了一口氣,安格爾向汪汪露出歉色,並誠懇的表達了歉意。
汪汪倒是沒有責怪安格爾的意思,因爲它也明白,最初的時候它因爲忽略了,沒有將後果講清楚,所以它也有責任;再加上結果也算是圓滿,汪汪也就算了。
比起責怪,它更好奇的是——
“你爲何沒有受到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