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皇宮裡的人,曾經都是現實中的掌權者,而掌權者在嚐到權利的甜蜜後,似乎都產生了一種共性,希望能活的更久,這樣才能擁權更長。
可以說,查理一世、查理二世、以及查理十三世,其實都是在權欲催生下,而成爲了鏡怨的。
而慾望越盛,心念就越無法放開。
他們總是念着如何‘活’的更久,如何讓現實裡的子孫不要忘記祭祀供奉,惦記着如何透過‘密松石鏡’掌控現實的權利……心有所念,夢就有所映。
也因此,查理一系的這三人,做夢的頻率是其他鏡中生物的數倍。
所以,他們清晰的記得,什麼時候開始,他們突然不做夢了。
“根據格萊普尼爾的調查,三千年前開始,查理一世就注意到,自己做夢的頻率開始變少。只是,當時他並沒有在意。”
“兩千八百年前,查理一世做夢頻率進一步減少,而查理二世和查理十三世也察覺到了做夢頻率變低的問題。”
“而兩千三百年前,查理一世基本已經不做夢了,距離上一次做夢還是百年前。查理二世和查理十三世和他的情況一樣。”
“一千九百年前,查理十三世做了最後一個夢,自此之後,他們再也沒有做過夢。”
雖然他們現在偶爾還會睡眠,但不再有夢出現。
因爲他們本身也不是誕生於夢世界,而且,曾經他們也是超凡者。所以,對於突然不做夢這一點,他們很在意,甚至還共同研究過一段時間。
也因此,格萊普尼爾從查理皇宮得到的不僅僅是“夢界與鏡世界脫鉤”的準確時間,還有大量的研究數據。
查理一系的研究是比較全面的,不僅僅做了調研,還做了世界的類比。
根據他們從鏡域的大數據調研,得出的結果很有趣:絕大多數的鏡域生物一般都是從三千年前到兩千年前這段時間,不再做夢。
低於兩千年的,目前只有查理十三世。
如果做一個錨定的標靶,查理十三世的一千九百年前,應該會是一個相對精準的數字。
除了鏡域的調研,查理一系還回到現實中,做過比較。
他們做爲鏡怨,而且有“密松石鏡”爲依託,還有子孫後代的供奉,他們想要離開鏡域是比較容易的。不過,在現實中他們的實力會不斷的被消耗降低,如果遭遇不測,可能就真的遭遇不測了。
連逃跑的機會都不會有。
所以他們很少回現實世界,爲了做這個研究,他們三人都返回過現實世界,可見他們對這個研究課題的好奇。
“最終的結果是,他們就算返回到了現實,也不會在現實裡做夢。”
“而他們的子孫後代,那些人類,並不受影響,該做夢還是會做夢。”
從這其實也得出了一個結論:鏡域裡的生物,不僅僅不做夢,甚至很有可能是被剝奪了做夢的能力。
而能夠剝奪鏡域生物做夢能力的……似乎也只有鏡世界的意志了。
之前,拉普拉斯還覺得,安格爾將鏡世界和夢界都擬人化了,搞得好像你爭我斗的樣子,應該不是真的;但現在,查理一系得到的結論,讓拉普拉斯心中的固執開始慢慢動搖起來。
另一邊,安格爾也沒想到,格萊普尼爾帶來了這麼大的一個情報。
要知道,查理皇宮不僅僅給出了調查,還給出了一份非常詳實的研究報告,這份報告不僅有廣泛的數據,甚至,連世界對比都做了。這可是省了安格爾很多的時間。
現在再聽其他的報告,其實已經沒什麼必要了。
但路易吉畢竟也被派出去了,爲了不讓他覺得自己做了白費功,安格爾還是問道:“路易吉那邊呢?他在牙仙堡裡得到了什麼消息嗎?”
拉普拉斯:“牙仙堡里老牙仙,給出的答案和查理一系調查的結果相似。他們大概也是在兩千多年前到三千年前,開始出現少夢以及不做夢。”
安格爾點點頭:“無論是牙仙堡的情報還是查理皇宮的情報,現在已知,做夢並不是立刻就消失的,而是逐步的消退減弱,也即是說,如果鏡世界真的與夢界脫鉤,並不是立刻實現的,而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拉普拉斯對此也沒有反駁,事實的確如安格爾所說的那般。
安格爾在說完這個結論後,話鋒一轉,又回到了甜蜜之夢上:“說起來,甜蜜之夢出現的時間點,很有意思。”
說到這,安格爾看向拉普拉斯:“我接下來會講一個腦補出來的故事,可能也會將世界擬人化,是真是假不重要,你就當聽一個空想者的妄語吧。”
拉普拉斯沒有說話,靜靜的看着安格爾。
安格爾在稍微整理了一下措辭後,開始講述了一個自己腦補出來的小故事。
“故事的前序,之前我曾簡單提到過,鏡世界和夢界最初是沒有脫鉤的跡象的,至少三千年前是沒有的。可爲什麼,鏡世界和夢界又開始出現脫鉤了呢?我的猜測,還是和之前一樣,鏡世界裡的生物會受到夢界影響,而夢界裡的鏡面,卻無法映照出鏡世界想要的資源,或者說映照不出夢界的空間。”
“鏡世界或許覺得這不太公平,爲何只許你來侵入我,我卻沒辦法將觸手伸入你的世界?”
“於是,鏡世界的底層邏輯開始了新的運算,最後選擇了與夢界逐漸脫鉤。”
“而這,大概是三千年前開始的。”
“可是呢,夢界並不想要和鏡世界脫鉤,但夢界的規則沒辦法影響到鏡世界的規則。眼看着脫鉤越來越朝着終結方向發展,夢界終於動手了。”
“於是,甜蜜之夢在鏡世界誕生了。”
“甜蜜之夢可以繞過一切的法則,連接到夢界。”
說到這時,安格爾突然看向拉普拉斯:“如果我站在你的立場上,我這個時候大概率會想,夢界爲何要讓甜蜜之夢誕生在鏡世界呢?就算誕生了,似乎也無濟於事,畢竟甜蜜之夢不可能讓所有鏡中生物都做夢。”
拉普拉斯淡淡道:“你的揣測是對的,我的確會這麼想。”
“其實在我看來,答案並不難猜。”安格爾:“不知道拉普拉斯女士聽說過蓮藕嗎?”
拉普拉斯搖搖頭。
安格爾直接伸出手指,在半空中擬造了一個蓮藕的幻象。
“蓮藕有一種特性,就是將它們掰斷後,並不是直接的斷開成兩截,裡面還有一些絲絮連接在一起。”
“這就和甜蜜之夢的意圖一樣了,夢界或許知道想要強行逆轉鏡世界的方向,是很難的。它或許沒有辦法扭轉鏡世界的意志,但它也不願意就這麼斷開。”
“於是就有了甜蜜之夢,它能強行連接到夢界,這何嘗不是一種‘藕斷絲連’?”
拉普拉斯:“我能明白你的意思,但正如你之前對我的揣測那般,這麼做是無濟於事的,有什麼意義呢?”
安格爾話鋒再次一轉,不再提甜蜜之夢的事,反而說起了他們這一次的經歷:“……不知道拉普拉斯女士可有想過,智者主宰爲何會和我們站在一邊?”
“明明智者主宰和艾達尼絲相識更久,他們就算互有猜忌,但合作從未停止過。而我們這一次來,其實沒有什麼值得讓智者主宰看重的地方,可爲何他會選擇和我們合作?”
拉普拉斯是知道外界發生的事的,她也問過智者主宰這個問題,而智者主宰給出的答案是:“……等風再起。”
智者主宰的咬文嚼字並不妨礙拉普拉斯理解他的想法,他等的就是一個變數。
而他認爲,安格爾一行人中存在變數。所以,他站在了安格爾的這一邊。
得出這個結論後,再聯想一下安格爾講述的故事。
甜蜜之夢的誕生,的確不能解決脫鉤的問題,但是,這何嘗不是一個“等風來”的故事呢?
甜蜜之夢的存在,也是在等待一個變數,讓夢界與鏡世界的脫鉤出現轉機。
拉普拉斯沉吟片刻,淡淡道:“雖然你的故事聽上去好像說得通,但是,這都是無妄的猜測。我依舊不認爲世界意志會像人那樣去思考問題。”
安格爾:“我也說了,這是擬人化的故事。真實的情況,肯定不是擬人的思考。”
“我這個故事的核心,其實還是利益的衝突。世界意志或許沒有人的情感與思考能力,但是它追求利益、或者說趨好於自身的本質是不變的。”
“就像是現實的每一次位面融合,不就是世界意志在進行資源的整合與掠奪麼?”
“這不是思考能力,這是一種世界運行的底層邏輯,或者說……本能。”
拉普拉斯輕哼一聲:“你這是詭辯。如果你真的覺得甜蜜之夢是夢界的後手,在等待一場和歸的風,那這個風在哪?或者說,這個變數在哪?”
安格爾握拳、擡手、捂着嘴輕輕咳嗽了兩聲:“我覺得……我可以勉強去當一次風。”
拉普拉斯在怔楞了數秒後,第一次在安格爾面前笑出了聲。
笑過之後,拉普拉斯看向安格爾:“你是在講笑話嗎?如果是的話,我認可了。”
安格爾:“我不一定能成風,但我可以試試嘛。”
“你想怎麼試?”拉普拉斯依舊不信,嘴角帶着笑意問道。
“這就是我來做研究的目的了。”安格爾:“具體如何操作,到時候就知道了。不過,在此之前,我需要做一些準備。”
見拉普拉斯還是一臉的不信,安格爾也不在意,用自嘲的語氣道:
“如果成功了,那我就是被夢界借來的風。如果失敗了,那就當給拉普拉斯女士表演了一次‘小丑現形記’,逗一樂,未來說不定能成爲你的笑資。”
拉普拉斯不置可否:“隨你,反正我答應來配合你研究,這件事我不會主動退去。”
安格爾感謝了一聲,然後繼續道:“說起來,剛纔我講的這個故事,其實還沒有講完,拉普拉斯女士可還有興趣繼續聽下去?”
拉普拉斯隨口道:“你說吧,聽聽也無妨。”
安格爾笑眯眯道:“話說,夢界搞出了甜蜜之夢這個大動作,難道鏡世界就完全視而不見嗎?”
“我認爲,當然不是。”
“不管鏡世界有沒有猜到夢界的意圖,它都必須要做出反應,去排除風險。”
“而它所做的,便是讓甜蜜之夢誕生過程,被某位鏡中生物所見證。而這個鏡中生物,恰好還能將甜蜜之夢封印。”
“如果不出意外,這個鏡中生物還有辦法將甜蜜之夢丟到現實裡,讓它不再成爲一個威脅。”
拉普拉斯怎會聽不出安格爾的意思:“你是在說我?”
安格爾也沒有故作高深的反駁,很直接的點頭承認了:“是的。”
按照安格爾講述的“故事”,鏡世界的確會對甜蜜之夢做出處理,而拉普拉斯就登上了這個舞臺。
只是,鏡世界對拉普拉斯似乎很鍾愛,它並沒有給拉普拉斯明確的指引,無論拉普拉斯做出什麼選擇,鏡世界大概都接受。
而拉普拉斯做出的選擇,是封印了甜蜜之夢,然後贈予了智者主宰。
也因爲智者主宰對甜蜜之夢的需求,她也沒有將甜蜜之夢放逐到現實,這便讓鏡世界和夢界的脫鉤,持續到現在也沒有徹底完成。
拉普拉斯:“你所講的故事,我現在依舊把它當成故事。”
安格爾撓撓頭,笑道:“其實我也是把它當成故事。”
講述這個故事的時候,很多地方,安格爾自己都能發現瑕疵。譬如,夢世界到底是真的想要脫鉤,還只是做個樣子,安格爾其實還沒看懂。如果真的要脫鉤,應該快刀斬亂麻纔對啊,拖了上千年,搞得好像有“脫鉤冷靜期”一樣。
當然,也有可能,安格爾自己太狹隘了,他覺得千年長,但對世界意志而言不過眨眼一瞬。
安格爾也不認爲自己真的就能格局迸上雲霄,開啓上帝之眼,以俯視之姿,去指點各方世界意志做事。
他純粹就是想通過這個故事,來給自己加深信心。
他說自己有可能成“風”,其實不是無的放矢。
因爲接下來他要做的事,還真有可能參與到“脫鉤與反脫鉤”事件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