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他嘴裡念旳那些話，我或許可以給你一些參考。”這時，格萊普尼爾開口了。
她或許是爲了彌合與安格爾的縫隙，並沒有賣關子，直接將自己知道的內容說了出來。
“我們剛找到他時，他嘴裡也在念叨，不過當時，他念叨的話並不是如今這般。”
“他原本唸叨的是：皮卡拉布託藝聲……伊索盧卡提烏羽……亞尼加本路咔咔傑明……”
根據格萊普尼爾的說辭，這是她遇到這個粉毛少年時，他念叨的話語。
不過，還沒等格萊普尼爾將茶壺帶走，空鏡之海里又沖刷過了一陣浪潮，隨着浪潮的侵襲，粉毛少年嘴裡的話開始慢慢的縮減。
在連續的浪潮沖刷後，粉毛少年嘴裡就只剩下：“皮卡拉……伊索盧卡……亞尼加……”
所以格萊普尼爾的推測是，這個粉毛少年進入空鏡之海後，就發現了不對勁，自己的記憶不斷的在流失。
隨着浪潮不斷的沖刷，流失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粉毛少年在確定沒辦法避免記憶的消散後，就開始有意識的嘗試，將自己最重要的記憶用唸叨的方式念出來。
通過反覆的唸叨，形成一種應激性的記憶。
並以這種應激性的記憶，來形成打開塵封記憶的“鑰匙”。
粉毛少年的反應很及時，其做法也很聰明，但是, 他因爲對信息的不瞭解, 所以做出了一個錯誤的判斷。
粉毛少年以爲自己流失的記憶，是被“屏蔽”了，記憶本身還在他腦海裡，只是藏在了某個角落。
所以, 他纔會選擇用這種應激的方法, 來設置一把打開潛意識記憶的鑰匙。如果真失憶了，也能藉此重新找回失去的記憶。
但粉絲毛少年卻誤判了一件事, 空鏡之海對記憶的沖刷, 不是說將記憶埋葬在你腦袋深處，而是直接用一種不講道理、不講規則的方式, 把記憶強行扯出你的腦海，隨着浪潮衝遠, 最終徹底的消失。
等於說, 粉毛少年腦海裡的記憶已經完全不見了, 無論用任何方法，哪怕是有認識的人告訴他, 他的成長經歷, 他也完全不會生出印象。
畢竟空鏡之海是鏡域的一種法則體現, 法則將你的記憶給清除了，你也只能被動的接受。
除非粉毛少年在記憶被衝出體外的時候, 能第一時間將記憶抓住，然後塞回自己的意識中, 這樣才能避免記憶的消散。
可粉毛少年顯然做不到這樣的事，而記憶已經被浪潮帶走，按照時間來算，估摸着他的記憶已經徹底的消失。
也意味着, 粉毛少年永遠也找不回屬於自己的那份記憶了。
……
“皮卡拉布託藝聲……伊索盧卡提烏羽……亞尼加本路咔咔傑明……”安格爾唸叨着粉毛少年最初所說的話, 半晌後，搖搖頭。
這段話用的應該是某種異域語言, 安格爾目前也不知道意思是什麼。
除非有大量的文字與語音來作對比，他才能用“語言解析”去做分析。可現在，只有短短的一句話，想要分析出他說的是什麼, 那就很難了。
不過, 安格爾做不到，並不代表其他人做不到。
術業有專攻，再加上安格爾接觸超凡世界也沒有幾年，想要全知全能肯定不行。但他的背後可是有野蠻洞窟的存在, 想要解析這些語言也不難，回去問問研究異域語言的人才就行了。
再說了，就算野蠻洞窟沒人知道，他還有研發院成員的身份。他完全可以在天空機械城的任務大廳發佈解析語言的任務，總有願意解析的。
但，這些終究是後話。
現在擺在安格爾面前的是，要如何處理這個茶壺，以及茶壺裡的少年。
在安格爾思慮的時候，旁邊的狼牙.笛骨還在不斷的勸說：“你把它交給我，你想要買的話，可以來牙仙古墟……現在，先給我看看。”
安格爾沒有理會狼牙.笛骨的嘀咕，而是蓋上蓋在，然後將茶壺遞給了拉普拉斯。
在拉普拉斯疑惑的眼神中，安格爾傳音道：“先幫我保管一下。”
話畢，安格爾轉頭對狼牙.笛骨道：“對了，我記得你有個女兒，好像叫龍牙.琴？”
狼牙.笛骨目光本來一直盯着茶壺，哪怕交給了拉普拉斯，狼牙.笛骨的眼神也沒有移開。不過，當它聽到安格爾的問話時，它下意識的回憶道：“對對對，我有個女兒叫做龍牙.琴，她啊，可是一個好女孩，我記得當時她剛出生時……”
狼牙.笛骨開始絮絮叨叨的說起了自己女兒的故事，安格爾也沒打斷他的話, 表面上裝作認真的聽，時不時的捧一下場, 但暗地裡卻是在和拉普拉斯傳話。
傳話的內容, 無外乎就是討論該怎麼處理這個茶壺。
安格爾對茶壺的材料，還有上面有些簡陋但充滿異域風情的能量回路有點興趣, 他打算研究一下。
研究茶壺本身，自然是沒問題的，反正是死物，而且拉普拉斯對茶壺也沒興趣。
但問題是，茶壺裡面的粉毛少年該怎麼處置。
因爲喬恩的存在，讓安格爾對異界之人，並不像極端教派那般滿是仇恨。但是，他也對異界之人沒有什麼興趣。
異界之人，如果是沒有喪失記憶的，安格爾或許還會通過他們的記憶，藉此研究一下異界的生態、文明。
但一個純粹的空心人，安格爾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他又不是卡拉比特人，對活人的實驗，興趣有限。更遑論，這個粉毛少年的能量都沖刷殆盡了，幾乎和普通人沒有差別。那普通人來做實驗，安格爾更是沒興趣。
所以，他和拉普拉斯商量着，怎麼來處置他。
拉普拉斯對此也沒什麼經驗，只能將格萊普尼爾也拉進了傳音中，通過類似心靈繫帶的方法，三人在暗地裡對話。
面對安格爾的詢問，格萊普尼爾直接道：“我能知道，這個壺中人，你是想要管，還是不打算管？”
安格爾：“管和不管有何區別？”
格萊普尼爾直言道：“不打算管的話，那處理方法就太多了。”
格萊普尼爾可以直接將他扔進空鏡之海里，最後連肉體也磨滅，徹底的消散。
但如果要管，那就要看安格爾能管到什麼程度了。如果只是不讓壺中人死，格萊普尼爾建議安格爾將粉毛少年交給狼牙.笛骨，狼牙.笛骨對於空心人有自己的處理辦法，反正不會殺死他們。
安格爾聽完格萊普尼爾的話後，沉思了片刻，問道：“古牙仙要這些空心人是做什麼？奴隸？”
“奴隸倒不至於，古牙仙雖然心思要深沉一些，但奴役他人的思想倒是沒有。”格萊普尼爾：“一般來說，是用於訓練成心腹。”
空心人，等於所有的記憶都沒有了，紙面上完全是空白一片。如何在這張紙上作畫，完全看繪畫的人。
古牙仙會通過對他們的天賦測試，來着重培養他們不同的能力。
反正，不管如何培養，有一點是不會變的，那便是：忠誠。
古牙仙會通過各種方法，不限於教導思想、灌輸意志、還有超凡契約等等，來讓空心人成爲他們最忠實的心腹。
“很多牙仙古墟的分部，都有古牙仙培訓出來的心腹，這些心腹以往其實都屬於空心人。”
可以說，空心人是最適合培育成心腹的。
畢竟，前塵已了。
哪怕有再複雜的往事，當變成空心人以後，都只會成爲無法回憶起的過去。
空心人永遠不會回頭看過去，就算看了，也很難找到過去。
他們更多的只會看前方，看未來。
這種積極的心態，也是古牙仙需要的。
所以，在格萊普尼爾看來，如果安格爾沒打算讓粉毛少年死的話，交給古牙仙，他的下場起碼不會太慘。
安格爾聽完後，在意的倒不是古牙仙的培育，而是……“他還能重新恢復靈智？”
雖然安格爾之前聽智者主宰提到過，有一部分諾亞族裔變成了空心人，並被他們找到了合適的安置地方，繁衍生息。但，安格爾當時也只是隨便聽一聽，並沒有放在心上。
如今，他親眼看到了空心人。
尤其是眼前這個粉毛少年，完全就和癡呆一樣，嘴裡反覆唸叨“皮卡拉、伊索盧卡、亞尼加”。
這樣的空心人，真的可以恢復靈智？
格萊普尼爾：“他現在只是喪失了過去的靈智，本我的心智還在，只要心智未消，靈智是可以重新培養的。唯一無法恢復的，只有記憶。”
說簡單的，靈智就是智慧，是記憶凝聚的結晶。心智，是承載智慧的容器，或者說發育的腦力。
如果只是記憶消失，等同於靈智出現了殘缺，心智還沒有受損。只要適當培育，是完全可以重新恢復的。
但恢復過來的靈智，肯定是和過去不一樣的，畢竟，記憶是無法恢復的。
聽完格萊普尼爾的話，安格爾有點明白了。
這個粉毛少年的情況，其實是和當初的多多洛有些相似。不過，粉毛少年比多多洛的情況要更嚴重，多多洛只是找不到過去記憶了，而粉毛少年是徹底沒有了過去記憶。
格萊普尼爾見安格爾久久不語，主動開口道：“其實，你也可以將他留下來，培養成你的心腹。”
安格爾對培養心腹沒有什麼興趣，最重要的是，就算培養了出來，帶着粉毛少年就等於帶着一個不穩定的地雷。
這個地雷不是來自粉毛少年，而是來自極端教派。
以極端教派的風格，發現了粉毛少年和安格爾的聯繫，絕對會像是聞着蜜的蜂子，使勁纏上來。
如果只是爲了粉毛少年那也無所謂，可如果極端教派因此盯上安格爾，發現了喬恩，那問題就大條了。
所以，安格爾是不想要帶着粉毛少年這個地雷的。
安格爾思忖着，要不，按照格萊普尼爾所說，將他交給牙仙古墟？
在安格爾沉思的時候，一直沒有吭聲的拉普拉斯，終於開口道：“其實，你可以將他留在鏡域。”
安格爾：“所以，拉普拉斯女士也是建議我把他培養成心腹？”
拉普拉斯搖搖頭：“不，我只是想說，你不覺得心臟空間太空曠，缺一個駐守人嗎？他只要稍加訓練，應該可以勝任。至於要不要把他當成心腹，這由你自己決定。”
拉普拉斯的話，讓安格爾陷入了思索。
的確，讓粉毛少年常駐現實，這不太現實。但把粉毛少年長留鏡域，就不虞被極端教派發現的煩惱，也不用擔心被世界意志排斥。
而且，粉毛少年如今就是一張白紙，真的能培養起來，倒也不用擔心背叛。
安格爾未來也必然會經常來鏡域。
在沒有打通夢之晶原與夢之曠野前，他想要進入夢之晶原，只有先進鏡域才行。
留一個在鏡域前哨的話事人，也可以減輕麻煩。
不過，想要讓空心人重新恢復靈智，這還是有點麻煩。培養他的成本，還不如從野蠻洞窟搖人呢。
或許是看出安格爾的糾結，格萊普尼爾道：“如果嫌麻煩的話，可以讓古牙仙培育空心人，它們的培育方式已經很成熟。”
不用格萊普尼爾提醒，安格爾其實也想過這一點。但真要培養一個讓他放心信任的人，交給古牙仙他可不放心。
安格爾沉思了片刻，最後他決定先將這件事……放一邊。
因爲，他突然想到了一件此前忽略的事。
他們一直在談論要不要培養這個粉毛少年，但在“要不要培養”之前，應該還要走一個流程纔對，那便是——
這個人值不值得培養。
如今，這個粉毛少年什麼也不記得，安格爾也看不出一個異域類人的天賦好壞，如果培養之後發現不值得，那豈不是虧了。
所以，那個決定先放一邊。
對這個粉毛少年，他打算再觀察一段時間，最好讓多多洛來看一眼，
如果多多洛認爲他值得培養，那他投入一些資源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