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尹剛在心中滴咕完,便聽到黑伯爵的一聲嘆息。
瓦尹一怔:難道我想錯了?
黑伯爵沉默了片刻,纔在瓦尹心內道:“從大方向上來說,你的猜測不算無的放失。但如果你是月長老,你想想你會這麼做嗎?”
黑伯爵示意瓦尹擡起頭,看向不遠處的鬥技場。
到處是殘垣斷壁, 火光硝煙。
有人已經倒下,有人還在搶救。
瓦尹看着這般慘況,似乎有些明白了。
這樣一副災難的圖景,是月長老做的嗎?她敢這麼做嗎?
月長老就算對必洛斯家族心懷恨意,她要報復,也只會侷限在必洛斯家族。而這裡受災的,可不僅僅有必洛斯家族。
她這麼做, 除非是想要引入局外人,通過局外人的勢力和必洛斯家族同歸於盡。
可真要同歸於盡, 以月長老的地位,她有的是各種方法,何必用這種蠢笨的方法。因爲就算引入了局外人,也不一定能對必洛斯家族斬草除根。
更何況,月長老常年在比倫樹庭,如果她真的心懷恨意,這麼多年居然可以不露絲毫?
怎麼想,都很難想象月長老是內鬼。
不過,要說這裡的事,和月長老一點關係也沒有,這也是不可能的。
畢竟,比倫樹庭這麼多年,是頭一次內部如此空虛。大部分巫師去了花園迷宮,小部分巫師又被月長老拉走, 在無人可出的情況下,才導致了比倫樹庭遭受這般慘烈的災難。
瓦尹很清楚, 他們這邊肯定是沒問題的。那麼, 只有可能是月長老那邊泄露了消息。
所以,月長老也不是完全。
但錯,可能不在月長老本人身上,而是她手下或者她親近之人泄露出了消息。
瓦尹將自己的分析說了出來。
黑伯爵聽完後,道:“比之前的猜測要更進一步,但依舊不算完全。”
頓了頓,黑伯爵又道:“月長老那邊的確有可能泄露消息,但真的一定和月長老有關嗎?”
經黑伯爵的提醒,瓦尹在愣了兩秒後,也反應了過來。
“只要知道必洛斯家族巫師動向,就能推測出比倫樹庭內部空乏。而‘巫師動向’的情報,可不一定是月長老那邊泄露的,甚至於留守在必洛斯家族的學徒,都有可能分析出來,並泄露出去!”
黑伯爵:“沒錯。但……話又說回來,留守的學徒,情報優勢並不算大,他們泄露的概率其實也很低。真正有情報優勢的是……”
瓦尹呆愣道:“夜樹。”
黑伯爵笑了笑,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但他想要表達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瓦尹也明白, 黑伯爵是在說, 夜樹透露情報給外人的可能性最大,畢竟他們纔是必洛斯家族真正的情報組織。
可……夜樹不還是月長老管轄的嗎?!
敢情我分析了一大串,最後還是回到了月長老麾下。
“我又沒說你分析的不對,只是不完全。”黑伯爵澹澹道:“夜樹的可能性最大,但也不能排除,有留守學徒也發現了巫師動向,而向外泄露情報。”
瓦尹:“……”兜兜轉轉不就想說,他分析的不全面。可結果差不多就行了,何必在意過程呢?
瓦尹雖然這麼想,但他可不敢真說出來,只能默默吐槽。
在瓦尹和黑伯爵暗中對話的時候,另一邊,蓋諾也在和莎尹娜用心靈繫帶對話。
而他們聊的,其實和瓦尹詢問的差不多,也在猜測內鬼是誰。
莎尹娜給出的回答,和黑伯爵分析的差不多。她也不認爲是月長老,更偏向於情報單位。
至於這裡的情報單位指的是誰,莎尹娜沒明說,但蓋諾和莎尹娜都心知肚明。
除此之外,莎尹娜還給出了一種猜想:“也不一定真的有內鬼,或許,襲擊者裡面有預言巫師,他們預言到了今日比倫樹庭內部鬆懈。”
蓋諾其實非常不願意相信家族內部有內鬼,所以他更傾向於莎尹娜的第二個猜測:“有預言巫師在背後的可能性很大,而且那三個疑犯,都是從繁星街區出來的!”
繁星街區背後站的人是誰?冠星教堂的觀察者之一,星光的佈道者!
而蓋諾還知道,繁星之輝的閃鑽會員,是有機會在交易會上購買到佈道者的預言機會。
雖然襲擊者不一定是從佈道者那裡購買的預言機會,但繁星街區和預言巫師息息相關這點是跑不掉的。
如果來人真的是從繁星街區出來,是有極大可能得到預言巫師幫助的!
莎尹娜感知到了蓋諾在心靈繫帶裡的情緒起伏,她也明白,蓋諾更傾向於預言巫師的可能性。可就莎尹娜個人來說,雖然預言巫師的可能性是她提出來的,但她依舊覺得,內鬼的可能性更大。
不過,她並沒有在這時反駁蓋諾,而是通過言語引導蓋諾,先暫時不要想預言巫師的事。
“如果襲擊者背後真的站着預言巫師,相信星葉族長與樹長老一定可以從路西亞那裡得到答桉。”莎尹娜道。
蓋諾恨恨道:“當初就不該讓路西亞帶着那所謂的繁星街區進入比倫樹庭!”
莎尹娜在心中嘆了一口氣,繁星街區的事,可不是比倫樹庭同不同意的問題……這是三方博弈下的結果,是註定的。
很多巫師集市的繁星街區,他們入駐就入駐了,巫師集市的管理者也拿他們沒辦法……星葉族長能從佈道者那裡換來一次預言機會,其實已經很賺了。
莎尹娜:“路西亞既然主動來了,也算是給星葉族長的面子,之後等他們那邊的結果就行了……說起來,那三個疑犯,你可有印象?”
蓋諾很輕易的就被莎尹娜轉移了注意:“那三個疑犯,我都沒見過。不過,第一個畫面裡的女人,我總感覺她的氣質有點熟悉。”
蓋諾看向莎尹娜:“你們同爲女巫,你對她可有印象?”
莎尹娜:“她還不一定是女巫呢。”
莎尹娜可是親眼見過,路西亞的另一個身份:露西亞。
有時候,是男是女還真不一定。
蓋諾:“你的意思是,她可能不是用的真面目?”
莎尹娜:“有可能,但也有可能是我孤陋寡聞。”
“不,肯定不是孤陋寡聞。我在看到她後,就一直有種熟悉感,她肯定是我見過的人。”蓋諾:“這是直覺。”
莎尹娜挑挑眉:“男人的直覺,一點也不可靠……怎麼,你想反駁?”
蓋諾盯着莎尹娜,好半晌也沒說出反駁的話,畢竟,莎尹娜是他的伴侶。最後,他也只是用細若蚊蠅的聲音滴咕了句:“……不講道理,我的確有種熟悉感嘛。”
莎尹娜:“以你那乏善可陳的交際圈,對一個女巫有熟悉感,想來對方應該不是什麼無名之輩。”
“不過,我反正是不認識。但既然你有直覺,那我們可以去問問。”
蓋諾愣了一下:“問問?問誰?”
莎尹娜用眼神瞟了瞟瓦尹:“自然是問黑伯爵大人。”
蓋諾蹙起眉頭,這件事畢竟是比倫樹庭的內部問題,問外人是不是有點不對?
莎尹娜顯然很瞭解蓋諾,看他皺起眉頭,就猜到了他的想法:“只是諮詢一下,不一定要得到答桉。”
莎尹娜雖然在心靈繫帶裡和蓋諾聊得火熱,但外界,她可是一直在找話題,想要和黑伯爵搭話。
氣氛搞得如此僵硬,不是莎尹娜所願。
縱然黑伯爵不願意回答也無妨,反正先把話題拋出來,其他的之後再說。
蓋諾想了想,也沒阻攔莎尹娜,任由她向黑伯爵詢問。
而莎尹娜要發問,肯定不會只問三個疑犯中的某一個,她直接詢問黑伯爵對夜樹九號展示的三幅畫面有什麼看法。
莎尹娜以爲自己的詢問,會向之前的問題一樣,得不到迴應。
但這回莎尹娜卻是錯了。
“你是想問我,那三人的身份?”黑伯爵的聲音在空氣中迴響。
莎尹娜怔愣了片刻,不過,良好的心理素質讓她很快恢復了平靜的表情:“有這個想法,不過,我猜想那三人可能並非用的真面目。單純從畫面上來看,可能很難判斷對方的身份。”
“所以,比起詢問他們的身份,我更想知道的是,黑伯爵大人如何看待這三人在畫面中的表現?在黑伯爵大人的眼中,他們三人誰最有可能是犯人?”
“這個啊……”黑伯爵頓了頓,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向瓦尹問道:“瓦尹,你有什麼看法?”
莎尹娜卻是沒想到,黑伯爵突然將話題丟給了自己的後輩。
雖然莎尹娜不認爲瓦尹能給出什麼答桉,但也將目光放到了瓦尹身上……只要不冷場,隨便聊什麼都可以。
瓦尹倒是不意外黑伯爵的問話。
因爲,在莎尹娜詢問黑伯爵的時候,恰好瓦尹也在問黑伯爵關於那三幅畫面的事。
這也是爲何,黑伯爵會突然開口回答莎尹娜。
純屬是碰巧。
瓦尹思索了片刻:“第一幅畫面,那個女人的表現的確很可疑,一邊抽着煙一邊看着淺海力士發威,就像是置身事外的觀衆一般。”
“但正因爲她這種置身事外的態度,讓我覺得她大概率不會是始作俑者。”
黑伯爵:“原因呢?”
瓦尹撓撓頭,用無辜的表情道:“原因,其實我也說不清楚。但我如果是製造了災難的人,我就算在現場,應該也不會表現出這種看戲的態度。”
這種看戲的態度,太過“超然世外”,很像是看小朋友打架。這種心態,在瓦尹看來,不太像是襲擊者的心態。
另一邊,莎尹娜雖然沒有說話,但其實也有些認同瓦尹的話。不過,態度是可以僞裝的,所以瓦尹的判斷也不一定全對。
黑伯爵並沒有對瓦尹的判斷進行評價,而是道:“繼續。”
瓦尹:“第二幅畫面,是一個沒有受傷也沒死的普通學徒,有蹊蹺的點,但也有可能是巧合。如果將我代入那位女學徒,我的反應可能也和她一樣,所以單從反應來說,我覺得她沒問題。”
黑伯爵:“繼續。”
瓦尹:“第三幅畫面,我個人覺得是最像襲擊者的。他的站位,恰好是在信號塔的頂端,可以居高臨下的俯瞰下方的亂局。他的表現也很怪,看着淺海力士造成的災難,他不警惕反而是在微笑。”
“要麼是他有絕對的實力,可以碾壓淺海力士。要麼就是,他製造了這一切,他知道淺海力士不會對他造成威脅。”
“我的想法就是這樣了。”
瓦尹將自己的分析說完後,小心翼翼的道:“我的說法有問題嗎?”
莎尹娜搖搖頭,她覺得瓦尹的分析還比較到位,不過,她的判斷並不能作爲參考,還是要看黑伯爵怎麼想。
莎尹娜看向了黑伯爵。
黑伯爵:“第一幅畫面的女人,我恰好認識,她是誰我就不說了,不過她的確不像是襲擊者。第二幅畫面,這個女學徒是不是演的,查一下就知道了。”
“至於第三幅畫面,單從對方的表情來判斷他是否爲襲擊者,我很難做判斷。不過……”
黑伯爵突然頓住,久久沒有出聲。
莎尹娜有些疑惑的看向黑伯爵:“不過……什麼?”
“不過,第三幅畫面的男子,就在附近。你們如果懷疑他,不妨直接去問。”
黑伯爵說到這時,一股奇異的力量牽引着瓦尹擡起了頭。
瓦尹知道這是黑伯爵在操控着他擡頭,他也沒反抗,順着這股力量擡起頭,並按照黑伯爵的指引,眼神望向了不遠處。
瓦尹所看的方向,是一個還沒徹底破敗的建築。
天空塔的登記所。
並不是天空塔,只是一個登記的地方,但縱然如此,也算是鬥技場數一數二高的建築。
因爲夜色幽深,還有硝煙的遮蔽,瓦尹一時間沒有發現什麼。
直到,一股特殊的能量融入眼睛。
這一刻,他的目力就像是開了破妄與望遠鏡的外掛般,剎那間就突破了迷霧,看到了天空塔登記所的頂端。
一個穿着西裝的斯文男子,緩緩擡起眸。
眼神在這一刻,交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