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獸王毆鬥的嘶吼聲協同音波的隆隆震盪橫掃山林,連阿依古麗和姜潛愛魔分身所在之處也難免受到波及。
勁風蕩過,阿依古麗從愛魔分身的背後走出,臉色略顯凝重:“是他麼?”
“不,”愛魔分身搖頭,“他在趕回來的路上。”
這句簡單而明確的回答令阿依古麗如釋重負,輕嘆出聲的同時,也並未放鬆對周遭環境的警惕。
沙金此時也已陷入昏迷,而毒入膏肓的輓歌則正處於瀕死的邊緣,眼下的局面不容樂觀。
時間一分一秒流淌,伴隨着一波強似一波的震感,阿依古麗的神經越發緊繃。
她的一雙美眸始終凝注着轟響聲傳來的方向,直至一龐然大物由遠及近、從天而降!
霎時間,地面煙塵四起。
阿依古麗不禁擡手擋住容顏,待疾風呼嘯而過後,才重新注視回到此地的一人一獸。
水龍吟,渾身肅殺地立於巨獸鳴蛇的頭頂,居高臨下地俯瞰着兩人。
他的兜帽斗篷和繃帶上血色浸染,一雙猩紅豎瞳折射出極度危險的氣氛,令人觀之脊背陣陣發冷。
這種“冷”不僅僅激發恐懼之心,那帶來的是一種近乎死亡的戰慄,隨着冷血巨獸的一呼一吸,慢慢滲透阿依古麗的每寸肌膚。
她竭力壓制住自己想要轉身逃離的衝動,堅定地站在原地,站在姜潛的愛魔分身身旁,感受着這沉重而徹骨的壓迫感。
“看來,我還是慢了一步。”
水龍吟忽然開口,嘴角提起一絲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而阿依古麗也吃驚地聽到另一個熟悉的聲音自她背後響起:
“承讓。”
姜潛本人,從阿依古麗後方走上前來,愛魔分身也在那一瞬悄然回收,現場只有一個姜潛。
他舉起手中殘破的牽線木偶道具,朝着立於鳴蛇獸王頭頂的水龍吟搖了搖。
阿依古麗這才意識到,原來姜潛已經回來了——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沒有留意。
甚至可以說,她現在已經摸不透姜潛的節奏,他超出了她的預判,卻仍然在這一刻帶給她充實的信心和安全感。
水龍吟自巨獸頭頂一躍而下。
他的手朝斗篷下一扯,竟呼倫個的帶出個人來……正是鉤蛇駕馭者,儲君商啖!
水龍吟手勢未停,又朝他的寵獸鳴蛇打了個響指,後者昂首煽動四翼,磐磐之音響徹山林之時,另一頭遍體鱗傷的巨獸自鳴蛇羽翼下翻滾而出,由虛及實。
鳴蛇仰天長嘯,彷彿是在炫耀自己的戰利品,而被“抖落”出的巨獸卻是渾渾噩噩,僅一息尚存。
從外表看,那巨獸似乎正對應了商啖的寵獸鉤蛇。
“你我都拿下了獵物,但你比我更快,所以……”水龍吟饒有興致地盤算着。
“這局算平手。”姜潛率先坦言,“你的對手更強悍,我佔了你的便宜。”
“哈哈哈……”
水龍吟的豎瞳瞬間明亮起來,流露出興奮的神色:
“好,好!這次算平手,下次再比個高下!不過在此之前,你還有更要緊的事要做呢,潛龍勿用。”
“多謝提醒,我正準備動手取蠱。”姜潛回之以肯定的微笑。
要緊的事,他當然不會遺漏,否則,從守序官方借出的魔術師手套就失去用武之地了。
此時阿依古麗也意識到了什麼,全神貫注地看向姜潛。
而姜潛則是步履從容地朝商啖走去。
“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你吸收了商啖的牌,還剩下化蛇詭童的牌,等你我二人合力控制住詭童,我的這張牌也是要歸你的。”
水龍吟說着,從商啖本尊身旁退開兩步,給姜潛的操作留足空間。
姜潛的手自背後一晃,似取出了什麼,但手上又什麼都沒有。
魔術師手套!
無色透明,輕盈如紗,但卻擁有着瞞天過海、化腐朽爲神奇的驚人效果。
最初進入神山時,姜潛便是利用它瞞過了小漾和水藻的耳目,使對方相信他吞下了用以操縱獸王的匙蠱。
現在,他將再次借用魔術師的手段,將埋伏於四儲君及其獸王身體裡的匙蠱與鎖蠱取出。
沒有了匙蠱鎖蠱的控制,姜潛便可以放心融合其他儲君的身份牌,集成那張神山唯一的「龍」。
當然,魔術師的手套妙用很多,從人體“直取身份牌”的過程也要用到它。
說話間,姜潛就已經蹲在了鉤蛇駕馭者商啖本尊的身前。
商啖被廢掉了手足,匍匐在地上,連擡頭看姜潛一眼的力氣都沒有,與方纔藉由傀儡對姜潛頤指氣使的嘴臉已大相徑庭。
他精神倦怠,但眼裡的怨毒卻是不打折扣的,此時依舊切齒控訴着:
“你們以二敵一,贏得毫不光彩!這不公平……”姜潛自然不買他的賬:“那你呢?不也是盜取了聖母的法器違規在先,又用計迫使自己的聖女倒戈,這怎麼算?”
“你,強詞奪理……”商啖雖氣急敗壞,卻也無力反駁。
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以非公平操作參與了競賽,卻同樣輸在了非公平的算計上,又有什麼資格控訴不滿?
迎着商啖憤怒屈辱的目光,姜潛伸出右手,五指逐一伸展,在對方眼前虛虛一晃。
眨眼的功夫,一張卡牌已夾在姜潛食指與無名指之間。
紙牌隨着姜潛的動作緩緩轉動,在商啖本人面前展示出了牌面的花色,令其瞠目:
那是一張紅褐色底紋填充、遠古鉤蛇爪牙畢現的神獸身份牌。
於商啖而言,並不陌生,因爲那曾是他的立身之本!
只可惜,這珍貴的、包含着他所有進化結晶的身份牌已轉移到了姜潛的手上,現場所有人都明白,成王敗寇,鉤蛇牌從此將不存在了。
“辛苦了,多謝成全。”
姜潛指尖一抖,身份牌消失,而商啖那圓睜的雙眼忽然佈滿血絲,彷彿正經歷着不可思議的痛苦。
然而這種掙扎並未持續太久。
隨着姜潛的手腕翻轉,疊影晃過,再展開手掌,一條細小如蚯蚓的蛇形生物便赫然出現在掌心。
“匙蠱!”
水龍吟眼中迸發出前所未有的驚豔,從旁感嘆道:
“想不到這副魔術師手套如此神奇,滴血未濺便已經完成了取蠱,實在歎爲觀止……”
“是啊,官方的資源庫還是值得信賴的。”姜潛說着,起身朝鉤蛇獸王走去。
接下來是解除鉤蛇身上的鎖蠱,完成這一步,就可以放心融牌了。
“你可知這副魔術師手套最早是誰的寶器?”水龍吟忽然問道。
姜潛停下步伐,轉頭看向對方:“龍吟兄有何高見?”
水龍吟卻賣起了官司:“你可曾聽說過龍神雲中爍?”
龍神……姓雲?
姜潛不露聲色:“龍神?這ID倒是簡潔有力,他是誰?”
“呵呵,‘龍神’可不是他的ID,他的ID是‘雲中爍’,‘龍神’是他對外的名號。”
“這樣啊,有意思。”姜潛繼續向前走去。
他的表現雖然興味索然,甚至有點漠不關心,但此刻水龍吟所說的每個字,每個信息都已進入了他的高度關切。
“此人可不是什麼泛泛之輩,你之所以對他不熟,大概只因爲你加入超物種世界的時間還太短,對於許多久遠的故事還沒機緣聽到罷了。”
水龍吟凝注着姜潛的後背,似要就此將他的意圖看穿。
“是嗎?那就是我孤陋寡聞了。”姜潛勉爲其難地附和了一句。
聽上去不像是很感興趣,反倒像是不願掃了他人談興的無心之言。
這是典型以退爲進的打法,既模糊了己方的真實意圖,也可順勢激發對方的表達欲。
水龍吟未必看不出這一點,他輕哼一聲,繼續道:“可惜他死了,死得很慘。”
姜潛轉過頭:“有什麼關係?”
兩人目光相對,彼此平靜的注視中似有無形的波瀾翻涌。
阿依古麗莫名吞嚥了一下,在旁蹲守的巨獸鳴蛇,則由喉嚨深處發出了陣陣警惕般的低吼。
水龍吟怔了一下,最終笑了笑:“沒什麼,其實不妨事。”
姜潛轉過身,面向一息尚存的龐然巨獸——鉤蛇。
現在他要做的是爲鉤蛇取蠱。
而取蠱之後,便是最爲緊要的身份牌融合。
取蠱雖易,但融合身份牌這事兒姜潛此前是沒幹過的,並無實操經驗。就連他自身「龍」牌的權柄“同類兼容”也還沒撈着體驗的機會。
這次就算是初體驗了。
手指探出,施展魔術師手套功效的同時,“雲中爍”這個名字突兀地在姜潛腦海中閃過。
雲姓的龍神,和元希口中的“那個人”雲哥是不是同一人?
那麼龍神又是誰……
這個疑問已經不止一次在姜潛腦海中盤桓,但此刻絕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恰當時機。
姜潛暗自將此間的念頭按捺,只着眼於取蠱的過程。
緊要關頭下,鉤蛇仰頭髮出震天嘶吼,口中噴出的陣陣腥氣瞬間將衆人頭頂的樹蔓腐蝕凋落!
姜潛雙手攤開,一條肥碩狹長的“鎖蠱”便平攤在了掌心。
據說鎖蠱和匙蠱都是聖母豢養用來操控儲君和獸王的,取了商啖和獸王鉤蛇身上的這對蠱,就可以徹底放心融合掉入手的這張「鉤蛇」身份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