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陳少君從來都沒有什麼好感,這一點她也從來都沒有掩飾過,江南事大,涉及到洪州城數百萬百姓,看起來絕不是三兩天能夠解決得了的,若是因爲一個陳少君在江南耽誤太多時間,那就徹底打亂了主人的計劃,這是她絕對難以容忍的。
陳少君太機靈了,某些時候這是一個褒義詞,但某些時候卻是一個貶義詞。
陳少君聞言也不由臉色一沉。
之前他和眼前的假冬官約定十天時間,讓他來解決江南水患的事情,但隨着真正的冬官出現,之前的他和假冬官的承諾顯然已經不作數了。
——這突然更改的三天期限,恐怕也是背後那位真冬官的意思。
不過很快,陳少君就回過神來。
“你放心,這件事情我會盡快解決的。如果實在時間相沖突,三天之內無法解決,那你們就先行出發吧,也不必等我了,我到時候另外再想辦法前往蠻荒。”
陳少君沉聲道。
雖然陳少君非常在意師傅北斗仙尊在意識烙印中指示的刑天精血,而且按照之前的情況來看,一旦錯過,再想得到恐怕就很難了,但陳少君終究不是那種心性殘忍之輩,這鋼鐵樓船外就是滔滔的洪水,已經淹沒了不知道多少個村莊和城鎮,面對近百萬江南百姓的生命安危,陳少君不可能真的做到無動於衷。
真要是如此,他也就不是北斗仙門的弟子了,當初的師傅也不可能把他從凡界帶上北斗仙門。
看到陳少君一臉認真的神色,倒是原本一直對他咄咄相逼的假冬官不由怔了怔,顯然沒有想到陳少君會是這樣的反應,以她對陳少君之前的瞭解,他這麼死乞白賴的混上這艘鋼鐵樓船,必然也會想方設法讓自家主人拖延時間,甚至去幫助他,但是顯然陳少君的反應和她想象的並不一樣。
假冬官的嘴巴張了張,似乎想再說出一點刻薄的話來,但最終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倒是難得的沒有再刁難。
“哼,這可是你說的,不要後悔。”
說話的時候,假冬官的神情明顯有些不自然,很明顯,這樣的陳少君和她的預期有着很大的反差,隱隱讓她有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覺。
似乎自己也察覺出有些不對勁,假冬官衣袖一拂,很快轉過身來,朝着船艙內走去。
“小子,你瘋了。”
終於,看到假冬官離開,一旁的小蝸忍不住張大了嘴巴。
它原本正在和韓鬆糾纏,但這一剎卻怪叫一聲,猛的跳了起來,撲到陳少君頭頂:
“你怎麼能答應她這個。要知道那可是蠻荒啊,靠我們兩個划船,那不得劃死。還有,能跑那麼遠,橫渡重洋的舟船可不多,幾乎屈指可數,除了鋼鐵樓船,我們能選擇的可不多,幾乎可以說沒有,你難道要放棄嗎?”
小蝸驚叫道。
“你以爲我不知道嗎?但是眼下這種情形,我們難道真的就可以這樣一走了之嗎?”
陳少君問道。
小蝸頓時沉默了,陳少君的性格它是瞭解的,真要是能夠一走了之,他也就不是自己認識的陳少君了。
而且別說陳少君,就算小蝸自己,也同樣難以做到無動於衷。
“該死,那可怎麼辦?”
小蝸叫道。
屋漏偏逢連綿雨,水族公主閻辛陌剛剛被擄走,眼下又只有區區兩天時間了,要想解決江南水患的事情談何容易?幾乎就是不可能。
“眼下沒有其他方法了,只能儘快的解決此事。而且這次黑龍君爲了救閻辛陌,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而且他又召喚來了八荒水族,以及那個水族戰神,這麼大的動靜,絕不僅僅只是爲了把閻辛陌帶回去,重新關到黑暗龍淵。以我想來,他們恐怕很快就要行動了,如果這段時間內沒有解決,只怕黑龍君的行動也已經成功了。那時候即便冬官給我們再多的時間也沒有用了。”
陳少君道,眼中露出思忖的神色。
“可是怎麼解決,難道要靠我們打敗黑龍君嗎?”
小蝸叫道:
“連冬官都不是黑龍君的對手,靠我們就更加不行了。”
“未必需要這麼麻煩。”
陳少君道,他的目光雪亮,眼中露出思忖的神色,不過這番話卻是通過精神力和小蝸聯繫的:
“如果能夠找到小雍王送給黑龍君的那件寶物,或者破壞復活儀式的關鍵寶物,說不定都能夠令黑龍君的計劃失敗。沒有那些關鍵的寶物,即便有閻辛陌,他的計劃也不一定能夠成功,這樣閻辛陌也不會有性命危險。不過這些都需要我們首先進入水界。”
陳少君道。
“但是在此之前,我們恐怕必須得先見一下那一位。”
陳少君說着,目光深邃,緩緩的轉過頭來,望向了船艙的入口處,那一剎那,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空間,看到了鋼鐵樓船深處的那道白色身影。
並不是什麼事情都需要親自己親力親爲,也不是自己親力親爲的纔是最好的,武者之所以強大,是因爲擅假其物,這一點陳少君身爲器君,和其他的武者在思維上有很大的差別。
冬官作爲眼下整個江南地域戰力最高的存在,如果能夠得到她的幫助,那麼自己所面臨的所有問題和困難都會小上很多,包括黑龍君。
不管她幫忙還是不幫忙,陳少君都必須首先見上她一面。
鋼鐵樓船內部重重疊疊,宛如蜂巢一般,如果不是在這裡生活很長的時間,對這裡比較熟悉,初次進入這裡恐怕很容易迷路。
沿着重重甬道往下,就在鋼鐵樓船的最深處,一間陳少君從未到過的隱藏房間之中,一人一寵兩人,終於見到那位真正的暗部冬官。
當陳少君進去的時候,後者一襲薄如蟬翼的白衣,正站立在房間中,背對着陳少君,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思考着什麼。
而最爲奇怪的是,當陳少君近距離接觸這位暗部冬官的時候,赫然發現她整個人的氣息都虛無縹緲,如同一張白紙般,若有若無的漂浮在那裡,甚至隱隱讓人感覺如同夢幻一般,根本不存在一樣,就好像她的本體遁入在另一個空間之中。
“你來了。”
就在這個時候,冬官那清脆的聲音在房間中響起,雖然聽起來極爲悅耳,但那種淡漠和疏遠的味道卻將那種感覺全部沖刷乾淨。
“見過冬官大人。”
陳少君眼皮眨了一下,很快上前一禮道。
對於眼前這位,陳少君倒不好太過僭越,儘管十多天來,冬官一直都在船艙之中,但嚴格算起來,兩人此前其實根本沒有照過面。
而且她畢竟不是假冬官,又對江南地域有援手之恩,如果不是她,只怕衆人拼盡全力都不一定能夠擋下黑龍君。
不管怎麼樣,這一次陳少君和父親陳宗羲多多少少算是承了她的恩情。
“不必多禮,既然你是陛下的金龍使者,那地位自然便不在我等之下,不必如此客氣。”
冬官的聲音在房間內再次響起,說話的時候房間裡氣流涌動,一陣淡淡的,如同寒梅一般的香氣充盈在房間之中。
一直背對着陳少君的白衣冬官終於轉過身來,她的臉上依舊帶着陳少君熟悉的那張白色面具,只是同一張面具戴在她的臉上和戴在那名假冬官的臉上,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
同一張面具戴在眼前這位臉上,給人的感覺淡漠而高遠,雖然對方就近在咫尺,但給人的感覺卻彷彿遠在千里,極其的疏遠。
不止如此,就是她身後不遠處,站着的就是那名假冬官,一真一假,兩名冬官並肩站在一起,給人的感覺說不出的怪異。
這些念頭從腦海中飛掠而過,陳少君眨了一下眼睛,很快就回過神來。
“不知冬官大人特意相召,所爲何事?”
陳少君直起腰身,很快開門見山道。
兩人第一次見面,這麼多江南的官吏,包括父親陳宗羲在內,冬官通通都沒有見,唯獨召見了自己,說陳少君心中不奇怪是不可能的,陳少君心中確實有些好奇。
“你很急?”
冬官淡淡道,瞥了陳少君一眼,但嘴上這麼說着,陳少君卻發現她整個人的氣質陡然變得冰冷了許多,給人感覺不像之前那麼好說話,而那房間內的氣氛也隨之變得凝重了許多。
陳少君和小蝸敏銳的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心中不由咯噔跳了一下。
“我問你,你是怎麼發現的?”
“發現?”
陳少君怔了怔,一臉茫然,完全不明白冬官在說什麼。
“你看到了,對嗎?”
冬官揹負着雙手,淡淡道,但她的視線卻一直落在陳少君身上:
“我的傀儡絲無形無相,縱橫交錯,遍佈天地,正常情況,以你的修境界修爲根本不可能感知得到,但你看到了,對嗎?”
唰,聽到這句話,小蝸還沒反應過來,但陳少君心中卻猛的收縮了一下。
那不是他的錯覺!
之前大戰的時候,陳少君施展洞察之眼,偷偷的瞥了一眼,看到了冬官傀儡術的真相,那時候陳少君就有感覺冬官似乎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若有深意。
只是那時候陳少君隱隱以爲那是自己的錯覺,但是,眼下看來,她是真的生出了感應,那一眼確確實實是望向自己。
一瞬間陳少君頓時變得謹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