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知了!”樹林內響起夏蟬喧雜的蟲鳴聲,透過稀疏的村邊樹林,遠遠可以望見林外土路邊,一片廣闊無垠的麥浪。麥田中正有一位頭戴竹笠的老農,手握一柄小鐮刀在彎腰除草。
晌午的日頭太過毒辣,老農割上一陣,便拿着掛在脖子上的麻布抹臉,同時在腳邊的陶罐上,取下一個大碗,將陶罐中的清水倒於碗中,喝上一口,暢快地舒了一口氣。擡頭看看遠處,老農滿是丘壑的老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
處於烈日下的麥田已然除草完畢,對面的麥田卻是覆蓋着一片淡淡的陰影。站在麥田的陰影中,老農擡頭望天,果然發現火辣日頭已經被空中的一團暗影所遮擋。老農世代生活的這座村落名爲蜀山村,在他們旁邊還有一個村落名爲神樹村。
這兩個村落的村名,便是源自麥田空中的這團暗影。實際上,這團暗影是一座體積龐大的懸空之山,緣起天界地氣異變,神樹爆長萬丈,根系如垂天之雲,深入盤古之心,盤古之心匯聚周圍土石,逐漸擴大,形成山體,是爲“蜀山”。
蜀山以盤古之心爲核,神樹根系爲骨,得以匯聚四方靈氣,生活着衆多的珍禽異獸。而後,蜀山異象被一些方士發現,蜀山也成爲傳說中的仙山,開始有修仙之人在此地結廬修煉……
神樹根系從蜀山之頂透入山體,越是往上神根便越是粗大,但到了一定高度,人界的凡人卻無法再度逾越,此處有一層無形之壁阻擋了凡人去路,稱爲天界之門。天帝曾在神人交戰之後,下令關閉天界之門,將神人兩界完全隔絕,神仙亦不可隨意進入人間。
越過天界之門,便能看清神樹的本體面目,只見樹體如擎天之柱,粗逾千丈,冠蓋如蒼穹,枝茂遮天。此時,在神樹中部某一處分叉枝椏的樹葉上,正伏着一名青年男子。
青年臉罩銀色鐵面,右手小臂附着一具黑鐵匣,匣中隱隱透出點點金光,左手緊握一柄電光繚繞的銀色短劍,身後披有一件翠綠斗篷。除此之外,全身上下再無片縷。
“啊!”青年緩緩醒來,在樹葉上坐起,只是一會,便蹙起眉頭。他只感覺自己似乎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腦中一片空白,茫然若失。
一陣微風吹來,青年頓感全身清涼,低頭一望,這才發現自己全身赤裸,身無片縷。青年擡起左手,看了看銀色短劍,揮舞兩下便感覺如肩使臂,毫無遲滯。再看看右手的黑色鐵匣,舉手一抖,一把淡金色的猙獰腕刃猛地突出,金光閃爍成一片。
如果說銀色短劍給青年的感覺是如肩使臂,那麼這把淡金腕刃則如同血肉相連,就好像是他身體的一部分。青年歪了歪腦袋,仔細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此處居然是一棵大樹的枝椏。
青年感覺自己從未見過如此的神樹,密密麻麻的分叉枝椏如同冠蓋般在腳下鋪開,一樹如一林,一樹如一城,一樹如一域,鋪天蓋地漫無邊際,似乎永遠都不可能走出這棵樹。
“我在何處?”青年喃喃自語到,伸手往身下的樹葉摸去。
樹葉翠綠如寶石,表面有着一層細細的絨毛,彷彿是一張寬大的翠綠毛毯。青年站起身,縱身一躍,想跳到旁邊一條水桶粗細的樹枝上。不過,馬上他就發現自己用力過猛,跳躍距離居然遠遠超過他的預期,也幸好他的身手敏捷,在半空中一搭身前另一根樹枝,將身形停頓了下來。
“我的力量和速度好像大了許多……”青年緊鎖眉頭擡起雙臂,迷惑不解地看着一雙肉掌。
“咔嚓!”青年費力地砍下一片樹葉,將之圍在腰上,遮擋住下體。
“這樹葉可真是……”青年望着樹葉根部如同兒臂粗細的葉枝,有點無語。
“我該往何處去?”青年擡頭四顧,一陣苦笑,茫然中只好隨意選了一個方向,順着神樹的枝杈走去。
青年剛剛離開,原本在他身後的平坦樹幹處,樹皮一陣連綿起伏,一張瓜子秀臉在樹皮表面凸起。
“這人好生無禮,來到了我處,不僅形色狼藉,還敢取用神樹子葉,可氣可恨,需得好生教訓一番!”說完,樹幹上的秀氣人臉便再次隱去。
青年離開了原地,茫然中走了一陣,便感覺到又餓又渴,頓時賭氣般坐於一根枝椏上。
“嗦嗦!”正在青年摸着空癟的肚皮,愁眉苦臉之時,他的前面突然傳來一陣嗦嗦之聲。
“不像風聲!”青年眼睛馬上就是一亮,迅速起身,身影連閃,展開自己最大的速度,撲向聲音傳來的地點。
“這是什麼東西?玄武?”來到傳出聲音的地方,以青年的心境也不由瞪大了眼睛。
在青年前面,一隻磨盤大小的青龜正呲着尖牙,朝他瞪着綠豆眼。青龜的龜背上長滿了角質尖錐,四肢又短又粗,爪尖牙利,令人驚奇的是,它的尾巴居然是一條三角腦袋的巨蟒,昂頭吐着蛇信。
“不管了,希望神獸的肉沒毒,能填飽肚子就行!”青年苦着臉,一揮右手,淡金色的腕刃伸彈而出,與左手的銀色電劍交映成輝。
“嗷!”青龜似乎聽懂了青年的話語,張開嘴巴,朝他憤怒地咆哮了一聲。
“聲如龍嘯,該不是真的玄武吧!”青年呲了呲牙,這青龜的咆哮聲音太響亮了,讓他的耳朵都嗡嗡作響。
“噹啷!”青年眼中精光爆射,臉色慎重地抖了抖劍上的角屑。
儘管他甚至忘卻了自己手上兩把腕刃的來歷,但是冥冥中,他似乎很清楚這兩把劍有多麼鋒利。可是就算如此,居然都只能在青龜背上刮下一些角質尖錐的皮屑。
“哼!烏龜殼是很硬,不過,我倒是不信你的肚皮也有這麼硬!”青年冷哼一聲,話音剛落,身形便隨風飄散,消失在原地。
青龜的龜頭和蛇頭同時緊張地擡起,眼前這個陌生青年讓它感覺到了極度的危險。如果不是女主人的吩咐,它實在不願意在這裡陪這個青年打架,真是太累人了!
突然,青龜只感到身後傳來一股巨大的威脅,雖然還沒有看到人影,但是尾巴的蟒頭立刻朝前噬去。在前面幾個回合的較量中,青龜已經認識到青年能夠隱身,也只有在攻擊時纔會泄露出一點危險的氣息。
“來不及了,死烏龜!”青年獰笑着從青龜身後現身,左手銀劍卡住蟒頭的獠牙,劍體靠近劍柄上的龍眼豎瞳中冒出一道兒臂粗細的電光,順着蟒頭在青龜身體上繚繞盤旋了一週。
青龜只感到周身上下都被電光麻痹,心中暗叫不好,只來得及張口吐出一團青色煙霧覆蓋住周身,便渾身僵硬在了那裡。
這道煙霧丹氣已經是青龜最後的手段,含有劇毒,本來女主人只讓它教訓此人,並未說殺死此人。所以青龜在一開始的時候,一直沒有動用內丹中的毒氣。不過,現在性命受到威脅,便顧不得那麼多了。
“有毒!”皮膚上傳來的刺痛感,讓青年一驚,馬上開啓了自己的魔防技能。
在一道斗篷般的暗影覆蓋住身體以後,青年終於感到皮膚上的刺痛消失了。頓時,獰笑着雙手伸到青龜腹下,雙臂和肩膀上的筋絡勃起,猛地發力將青龜翻了過來,肚皮朝上。
“住手!”正當青年高舉雙劍,要給青龜來個最後了結的時候,身旁卻傳來了一聲清吒。
青年嚇了一跳,急忙一個縱躍,跳開原地,這纔回頭望去。以他的感知,居然被人靠近到如此地步,還沒有發現,在他感覺中好像還是第一次。不過,他馬上就鬆了一口氣,身後原來並沒有人,只是樹幹上出現了一張怒氣忡忡的樹皮人臉。
“你是什麼東西?”青年目光一閃,好奇地問道。
“你纔是東西!”樹皮人臉從容貌上大致能分辨出是一個女子。聽到青年的話語,女子眉毛一挑,似乎極爲惱怒,“我來問你,你衣冠不整來此作甚,幹嗎要取用神樹子葉,還要殺我的小青?”
“小青?哦,你指這隻玄武啊!”青年蹙起眉頭,愁眉苦臉地說道,“我也不知自己爲何會赤身到此,不過,體乏肚餓,取用樹葉和殺龜,都只爲遮體充飢而已!”
“這麼說來,倒是情有可原!”女子的怒氣稍緩,人臉輕輕點了點頭,“不過,擅自取用神樹子葉,可有罪過,念你初犯,速速離去!”
“這可不行,我餓了,必須要殺龜吃肉!”青年嘴角一撇,對女子的話語嗤之以鼻。他雖然腦中一片空白,但潛意識中,完全是以弱肉強食爲法則,怎麼可能被人三言兩語就打發走。
“你……你這人……好不識相!”女子的人臉柳眉倒豎,似乎氣得不行,“你是哪個神人門下,可敢報上姓名?我必親赴你師長所在,讓他好好教訓於你!”
“我的姓名……我的姓名……”青年彷彿被雷劈中,僵立原地喃喃自語,“我……我是誰……”
“啊”思索中,青年只感覺腦中傳來一陣劇痛,頓時抱頭翻倒在地,昏眩了過去。
“咦!怎麼暈了!”人臉女子意外地看着昏倒在地的青年,略一沉吟便說道,“小青,先將他帶來我處,還有……此事不要外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