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有了光。
有了光,有了希望。
至少葵妮拉是這麼認爲的。
在茫茫黑暗之中,不知時間,不知空間的等待過後,終於讓她等到了。
有了光便意味着視覺的恢復。
而且不止是視覺,聽覺、觸覺似乎也在同一時間恢復。
能聽到聲音,能感覺到身體的確實存在。
第一反應是很重,很遲鈍,完全沒有在Under World之中的輕盈以及無所不能。
好在葵妮拉已經做好了從頭來過的準備,雖然覺得辛苦,但也沒覺得多麼難受。
確認完自己的狀況,葵妮拉開始觀察周圍,確定所處的環境。
類似於鋼鐵城塞的結構符合自己對於外界的認知,但沒有記憶中的昏暗寂靜,而是光亮而嘈雜。
火焰肆虐,熊熊燃燒所帶來的光亮。
鋼架倒塌,到處都在動搖與破壞所引起的異響。
這樣的狀況,葵妮拉只在剛“以身合道”,自認天下無敵,去暗黑界探索時見過。
那是混亂的象徵,戰爭所帶來的結果。
難道拉斯發生了戰爭?
自己等那麼長時間,也是因爲戰爭無暇顧及到自己?但爲什麼會有人進來幫我呢?
葵妮拉心中有些不安。
Under World之中手掌權限,是最高的神明,自然不用爲此擔心。
可外界,自己一無所有,難以掌控自己的命運。
難,難道我會和最低等的哥布林一樣,就這麼隨隨便便地死掉?
就在這時,葵妮拉聽到了聲音。
“看來啓動得很順利啊。”
淡漠的男性嗓音,聲音不大,但離得很近,所以葵妮拉能夠聽清。
聲線葵妮拉記得,就是之前以暗黑皇帝身份於危難之中拯救自己的人,也是過去引導自己支配Under World的人,更是她在這外界唯一的依靠。
想到這裡,葵妮拉連忙扭頭。
“大人?”
聲音成功發了出來,卻不是葵妮拉自己的,被無數人稱讚過,連自己都覺得陶醉的聲音。
而是難聽的,沒什麼起伏的機械音,吱呀吱呀像是劍被折斷的聲音。
“我怎麼……”
“出了點變故,只能用這個臨時準備的身體,之後會幫你更換的……”
男人的聲音還是那般冷漠,但音量卻越來越小,即便是注意力大半集中在自身變化上的葵妮拉也聽出了其中的虛弱。
“大人,您——”
視線聚焦,驚愕地發現眼前的男人竟是渾身浴血,連臉都很難看清。
雖然不像登出前的自己那樣悽慘,卻也好不了多少。
雖然不知道外界的人類和自己的認知有多少差別,但常識和感覺都告訴她,這個被自己視作倚仗的男人怕是活不長了。
“不要驚慌。”
男人對着葵妮拉擺了擺手,一直淡漠的聲線終於有了些波動。
“這就是變故所在了,外界和Under World一樣,都不太平。這些東西本想之後慢慢教給你,現在看來是沒時間了。
我的人生差不多到此爲止了。雖然不甘心,但這不是不甘心就能改變的事情。好在我這一生並不是一無所成,你就是我最大的成就,是我的希望所在,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
“活下去……”葵妮拉緩緩重複着這個最關鍵的信息。
她的心中絕對稱不上平靜,驚愕、憤怒、不滿、壓抑、恐慌都有,但因爲聲音上的缺失,表現出的依舊是沒有起伏的機械音。
“對,活下去。順着這個通道向外走,路線我已經輸入到這具身體中。”
男人勉力點了點頭,伸手在葵妮拉的後腦按了一下。
下一秒,葵妮拉發現自己的視野中多了點東西。
一副稱得上巨大,比中央白塔也不遜色的建築結構圖,圖上清晰地用紅線標出了線路。
蜿蜒曲折,最終的目的地是外側平臺上的碼頭。
“你一定要到達那裡,只要到達那裡就可以和我的同伴會合。
之後,讓他們檢查影像,他們就會明白一切,代替我照顧好你。記住,你一定要到達那裡——”
說到這裡,男人突然瞪大雙眼,用力推了一把葵妮拉的身體,將她推出幾米。
“什麼啊,我力氣還是挺大的嘛。”
緊接着轟地一聲,一截橫樑鋼架從上方墜落,發出巨大的聲響,也讓火勢變得更加猛烈。
“走啊!”男人迴光返照般大吼着,“我一個人死在這裡就夠了,你纔剛來到這個世界,還有未來,還有更好的生活——走啊!”
“大人……”葵妮拉略顯猶豫。
有初到陌生之地,被人如此對待的些許觸動。
更多的是對於利害得失的盤算,走和留到底哪個對她更有利。
“走啊!”
男人再次大吼,火焰燃燒得更劇烈了,蹭地一下,在兩人眼前爆發,將兩人分割。
葵妮拉見狀,不再遲疑。
“我會永遠記住您的。”
丟下這一句,曾經主宰一個世界的女人轉頭離去。
這句話當然不是虛假,畢竟是一度拯救自己,連命都搭上了的男人。
當然也沒有多麼情真意切,她終究是個擅長玩弄人心的女人,肆意整合那麼多人的心靈,根本看不上所謂的真心真意。
她只是想讓這個男人安心,覺得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不要在最後橫生枝節,要是能給自己多留點東西那就更好了。
她可沒忘了,在外界也有敵人的存在,不然自己也不會被逼到這步田地。
就這樣一邊想,一邊順着紅線的表示前進。
由於是新得到的身體,還是臨時備用款的,葵妮拉操作起來非常難受,走得跌跌撞撞,好不容易走進第一條通道,差點摔倒,好不容易纔用手扶住牆穩住。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她看清了自己現在的樣子。
不再是冠絕Under World,稱得上完璧無瑕的眉毛,而是一個由金屬組成的框架,上面裝着很多自己不認識的東西。
金屬傀儡?
自己竟然變成了這樣的東西。
葵妮拉想過臨時備用的身體是什麼,但沒想到會是這樣。
這——
這——
這——
就在她因爲自己的變化而糾結的時候,男人的吼聲又響了起來。
“不要停下來!”
“只要不停下來,路就會不斷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