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打劫花嫁
春天的桃花,堅強的飄零。春天的梨花呢?難道只是圍繞着土地感傷?
康蘭凝站在梨花樹下,這是她多少次,凝望着飄落的梨花了呢?伸手所能接住的東西,只是無數感傷的寄託罷了。
她低下頭,一隻小小的手使勁的拉着她的裙子,想引起她的注意,她蹲下身子,眼睛剛好和沈小凝平視。
“你在幹什麼呢?梨花君。”沈小凝手背在身後,頭歪在一邊問道,兩隻圓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康蘭凝。
“沒什麼,小包子。”沈小凝的臉圓圓的,活脫脫的似個包子,康蘭凝每次看到她,手都忍不住的想要摸摸她的小臉。
“可是,我看見你的樣子不像沒什麼的樣子,是憐惜罵你了嗎?要是那樣,我可以替你講講好話,讓她不要怪你。”
“不是呢!”康蘭凝抱起沈小凝,沈小凝伸出嫩嫩的小手,接從樹上飄下來的梨花瓣,身子不安分的動着。在她的百般努力之下,終於接到了一朵,“送給你!”她把花放在康蘭凝的頭髮上,可惜風一吹,花便跑得好遠。
“小姐,你又亂跑了。”憐惜的臉很紅,看來找沈小凝花了她不少時間,她的語氣裡有着少許的責備。
“沒有呢,憐惜我只是找梨花君玩。”她的小手勾住康蘭凝的脖子,好像她們之前真得做了什麼好玩的遊戲,顯得十分的親密,至少她沒有搗亂。
康蘭凝也替她說話,“憐惜,小包子她很乖。”得了康蘭凝的好評,沈小凝十分滿意的點點頭。
憐惜板着臉道:“小姐你該去寫字了。”
聽了憐惜的話,本來還活躍的沈小凝,像冬天被霜打過的茄子一樣——蔫了。她把頭窩在康蘭凝的脖子那兒,小臉背對着憐惜。
康蘭凝摸着沈小凝的後腦勺,替她求情道:“憐惜,你就讓她玩會兒吧,我保證她會完成作業。”憐惜無奈的搖搖頭,作出了最後的讓步。臨行前,還不忘問她一句,“康小姐就這樣放棄大小姐了嗎?”
這話讓康蘭凝愣在了原地。
她的嘆息足以使梨花都凋落,可是她真得要放棄沈悠然嗎?非要這樣不可嗎?
十天前,她得到一個消息,錢青在鬥茶大會上獲勝了,那麼沈悠然就不得不嫁給他,這樣已定的事實不是在杭州城裡傳得滿城風雨了嗎?
即使是她不甘心放棄什麼,又能做些什麼呢?又能改變些什麼呢?
“梨花君你又在想娘了。”沈小凝兩隻食指戳啊戳,頭低得老低,其實她也想。
“小包子想不想?”沈小凝點點頭。
兩張臉緊靠着,摩挲着。望向同一方向。
這一天,杭州城裡很熱鬧,這種熱鬧十八年前也上演過,似乎目睹過其中繁華的人,也爲再次能目睹這樣的繁華而感到人生無憾。
新娘的花轎從沈家的大門擡了出來,錢青戴着花冠,花球騎在馬上,笑如春風,滿臉得意。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再過幾月等到了舉試,他的人生就真正的圓滿了。
街上的孩子鬨鬧着,圍着新郎官的馬兒要糖吃,喜婆忙不迭的打發這些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野孩子,前腳將他們驅趕,後腳這些沒有身份的東西就又趕着來起鬨,不斷的用小石子扔新郎官的馬,引得馬不斷的嘶鳴,錢青不耐煩的拉着繮繩,對喜婆道:“給他們糖。”等過了今天,非得好好教訓他們不可。
孩子們得了糖和果子,笑嘻嘻的讓開了路。
那些等在一旁的樂隊等花轎一出門,便又胡亂的吹吹打打。
坐在這八人擡得大轎裡,沈悠然悠閒的嗑着瓜子。
這幾日憐惜來信說,康蘭凝一直沒有動靜,讓她既惱她,又捨不得生她氣。昨兒,確信的說,康蘭凝要來劫轎子。也難爲她想出這餿主意。於是,就成全瞭如今心甘情願上轎的沈悠然。
這一路上,沈悠然期待的心情,勝過做新娘的喜悅。
街上的鬨鬧聲,似乎在預示某些事情的發生。坐在花轎裡的沈悠然偷偷的揭開紅蓋頭,用手挑起一點轎簾子,從有限的縫隙裡觀察着外面的動靜。
錢青吩咐下人道:“是誰用欄杆擋住了去路?還不給我移開。”他扶了扶自己的花翎帽,這一路發生的事情已經夠他抓狂了。
小廝們聽了他的呵斥,只得從隊伍中派出幾個人手,先將擋在路中央的欄杆移開,一人一頭。就在這時,一個黑色的身影,騰空翻越,腳踏踏實實的踩在了欄杆上,讓原本擡起一點的欄杆,狠狠的下沉,落到了地面。
錢青用馬鞭指着黑衣人道:“你到底是誰?到底想幹什麼?”對着小廝們一陣亂罵,“都瞎眼了是不是?趕緊把人給我趕走。”
小廝們惶恐的看着黑衣人,手上雖抱拳,要幹一架的樣子,腳下卻生了怯意,不住的向後退,還你看我,我看你,彼此之間相互催促,誰也不肯多邁一步。
康蘭凝站在欄杆上,道:“新娘子留下,其他人——滾!”她緊張的面對着這場景,話已經簡短得不能再簡短,可是聽起來卻頗有威脅的味道。
錢青指着小廝們道:“你們還不把他給我拿下,傻愣着幹什麼?難道還要我自己動手?”俗話說:“百無一用是書生”,錢青一看這些小廝們往常都巴結着他,如今事到臨頭,反而一個個跟個縮頭烏龜似的,心裡着急,怕婚事錯過了好時辰,被家裡說是不會‘辦事’。
跟隨着隊伍的迎親隊,一個個停下來看熱鬧,原本該吹吹打打的樂隊,如今也散亂得不成樣子,彼此還聊起天來,甚至還有人在賭,黑衣人會不會把新娘子給打劫去,那他們的那份工錢錢家還給不給?
懷着各自的想法,康蘭凝不再光顧着擺姿勢,今天她的頭等任務就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把沈悠然搶走。
她騰起身子,幾個起落,甚至有個借力還踩在了錢青的馬身上,惹得馬不安分的擺尾。
錢青急得拉着馬繮,想回身可是那馬跟塊化石似的,他踢着馬肚子,馬生氣的將他掀下了馬背,摔他吃個狗吃屎,跌在地上。頭上的帽子也掉了在地上,惹得街上的人不斷的鬨笑。
他站起來,手裡抓着帽子,指着衆人道:“我可都記得你們了,明天就讓縣太爺來抓人。”
此話一出,看熱鬧的人散去了許多。
整個街上,一下子冷冷清清。
錢青依然跑上前,指着擡轎子的人道:“給我攔着他,要是誰讓新娘子丟了,我就讓縣太爺抄他家,剮他祖宗十八代。”
轎伕畏懼錢青的狠毒,一個個只得拼了命的肉搏,他們本是一羣幹體力活的轎伕,那裡有什麼招式,被康蘭凝輕巧的躲過,從背後點住了穴道。
大家動着兩隻眼睛,手腳像被凍住了一樣,分毫不能動彈。錢青氣得推開其中一個,那人啪得倒地,後腦手被磕出個口子,頭部流了許多血。
不知誰叫嚷了一句,“殺人啦,死人啦!”
趁着錢青自顧不暇,康蘭凝扛出轎裡的沈悠然,一個騰躍上了轎子頂,把個站在一邊伺候的媒婆嚇的尿溼了褲子,手裡甩着帕子,着急的一句話也開不了口。
隊伍的前面有個稚嫩的聲音道:“讓開~讓開~小羊來啦~小羊來啦~”
沈小凝穿着蝦米盔甲,手裡拿着沈悠然慣常使用的雞毛撣子,趕着她的小狗馬車,指揮着一羣狂奔的羊。
她的臉興奮的發紅,已經在犄角旮旯裡潛伏了許久,終於輪到她上場了。
憐惜騎着馬,在她的身側護駕。
一羣羊衝過來,將整條街都埋沒在煙塵滾滾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