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致命破綻

“陷阱?”

郭淡搖頭笑道:“大學士這就有些言重了,其實這就好比做買賣,大家各取所需,但是作爲商人的我,自然也得從中賺一些錢,但這不能說我是在騙錢啊。”

“你說得不錯。”蘇煦點點頭,又反問道:“那你又見過哪個商人不但將錢賺了,還要辱罵和毆打客人?這是行商之道嗎?依老夫之見,此乃流氓之道。”

“這可真是冤枉。”

郭淡雙手一攤,道:“可不是我主動挑起這場鬥爭......。”

蘇煦打斷了他的話,“你若不說你要建辦天下第一私學府,我們也不會針對你的。”

說着,他突然微微一笑,“不過我也明白你爲什麼這做,倘若你不喊出這句口號,呵呵,我們來的也不會這麼快,我們若遲個半年再來,你拿什麼去還那幾百萬兩的稅入。”

言語之間,透着威脅之意。

不過他也正好打中郭淡的軟肋。

這世上是沒有完美的計劃,郭淡的整個計劃,也存在着一個非常致命的破綻,就是那幾百萬兩的稅入。

這裡又不準大行商道,天公又不作美,莊稼欠收,光憑田稅,是難以彌補那個窟窿的,強行徵稅,反而會令開封府的局勢進一步惡化。

是萬曆下旨只准在這三個地方建辦私學院,同時郭淡又喊出那句口號,刺激到天下文人,這才導致大量的文人來到這裡,極大程度上刺激了當地經濟,這才讓開封府活過來的。

在這個基礎上,郭淡才能夠整合開封府的資源。

反過來說,這些文人要是都走了,那開封府的經濟就會立刻崩潰,且不說郭淡在這裡投入不少錢,即便他虧得起這錢,他也不可能拿幾百萬兩交給朝廷。

蘇煦近日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就是自己怎麼會在學院方面,爭不過郭淡。

他來之前,完全沒有想到會變成這樣。

直到一諾學報發佈之後,他才幡然醒悟,整個開封府就是一個陷阱,因爲在這裡,他們是不佔任何優勢的,是郭淡在主導一切,換而言之,在任何一個州府,事情都不可能進展到這一步。

既然是一個陷阱,那郭淡的目的是什麼,成心吸引他們過來,羞辱他們嗎?

他相信郭淡沒有這麼無聊。

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理了理,他很快就想到郭淡的這個致命破綻。

他本可早些天就過來跟郭淡攤牌的,只是他骨子裡還是比較自傲的,雖然這場鬥爭,他失去文人的傳統優勢,但相對還是比較公平的,他決不能容忍自己輸得這麼慘,故此他不願意在被郭淡壓得喘不過氣的時候,用這種手段結束這場爭鬥。

他最近一直都在思考如何破局。

在科舉報成功之後,他就馬上來找郭淡。

就是要讓郭淡明白一點,老夫不是爭不過你,才跑來威脅你,老夫不屑於幹這種事,這也是兩回事。

郭淡笑道:“這我也不否認,但這只是一種宣傳的手段,我認爲現在爲止大家都是雙贏,你們一直都渴望朝廷能夠允許你們建辦私學院,我是得到了稅入,但是你們也因此得到了私學院。”

蘇煦哼道:“但是你不能把私學院賣給我們,還讓我們開得如此不順心,就是在商言商,買賣也不是這麼做的。換做你的話,你還會跟這種無恥商人合作嗎?”

郭淡道:“方纔我已經說了,是你們先......。”

“你一個商人開私學院,我們就會不開心,你拿着我們的錢去交稅,就理應讓我們在這裡住得開心。”蘇煦再度打斷了他的話。

在商言商,他說得非常有理,客戶花了錢,資本家得讓客戶開心。

郭淡問道:“那不知蘇大學士希望我怎麼做,你們纔會過得開心?”

蘇煦道:“立刻關閉一諾學府。”

“這不可能。”郭淡搖搖頭。

蘇煦道:“那我們立刻就走。”

郭淡微微皺眉道:“我不相信你們投入這麼多錢進來,說走就走。”

蘇煦撫須笑道:“倘若在一個月前,這確實是不可能,畢竟你只是一個微不足道得小商人,誰也沒有將你放在眼裡,但是如今的話.....呵呵,你難道不知道,你已經得罪了所有人,他們可都想着你完蛋,這不是不可能的,至少老夫以爲還是可以說服他們離開這裡的。”

郭淡呵呵道:“這麼做無異於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不錯。”

蘇煦點點頭,又道:“所以最好的結果,就是你安心做你的買賣,收你的稅,這學院的事,就不勞你操心。”

郭淡搖搖頭道:“抱歉,這個條件,我無發答應。”

雖然是因爲開封府出事,他纔想到學院,但是如今學院對於他而言,也是至關重要,因爲海外計劃,是有悖於當下的傳統思想,而且最近發生的許多事,也讓他們明白,他的許多動作,還是要提供理論和思想支持。

否則的話,萬曆也難以幫到他,畢竟萬曆想立個太子,都不太可能。

而阻礙萬曆的不是權力,而是傳統思想。

“我還當你是一個聰明人,如今看來,倒是老夫看走眼了。”蘇煦搖頭一笑,道:“爲了一個區區學院,而將自己置之死地,這可不是商人所爲,而且,你若出了事,許多商人可都要跟着你遭殃啊!”

郭淡沉默不語。

蘇煦非常納悶道:“老夫真不覺得老夫的這個要求過分,是你太過貪婪,什麼都想要,理應由你來做出讓步,如今你已經將我們給吸引過來,這私學院開不開,對你而言,本該是無所謂得事,天下間還有那麼多賺錢的買賣,難道是在乎那點錢?你若願意的話,我想很多人都願意買下你的一諾學府。”

郭淡沉默少許,道:“這與錢無關,只關乎人才。”

“人才?”

蘇煦冷笑道:“你是說我們的學院培養不出人才來?”

郭淡道:“但是事實已經證明,如今的教育,確實是培養不出陛下所需得人才來,如今朝中那麼多問題,可都還沒有解決,故此我纔開一諾學府,來作爲當下教育的補充。我不是要跟你們爭什麼,一諾學府與你們的學府也是互補得,而不是敵對關係,因爲我們所教的知識是完全不一樣的。”

蘇煦哼道:“我看不是互補,而是你想大行商道,取代儒家思想。”

郭淡冷笑道:“就算我想,但是我能嗎?我又敢嗎?”

蘇煦皺了皺眉,沉默少許,突然嘆了口氣,道:“看來我們今日是很難談成。”

說着,他便作勢要在契約上摁上手印。

“且慢。”

郭淡突然開口道。

蘇煦斜目一瞥。

郭淡道:“如果大學士一定要這麼做,那我只能另想辦法,爲此我也做過一些準備,我不一定會死的,但我朕不覺得事情已經到魚死網破這一步,我反而覺得,如果我們兩家學府合作,那將是雙贏。”

蘇煦皺了皺眉,道:“此話怎講?”

郭淡道:“大學士趕來這裡,絕不是成心來跟我鬥氣的,目的還是爲了建辦私學院,還是渴望能夠爲朝廷培養出人才來,非我看不起大學士,有些學問,是南京學府無法教給學生的。

但是學子入仕,也不可能直接就當戶部尚書,也得從低做起,倘若您的學生會我的統計法,那麼他們在戶部更加具有競爭力,倘若您的學生會畫工程圖,那工部更具有競爭力。若通曉律法,在刑部、大理寺就更具有競爭力。

我知道大學士可能看不上我的學問,但我坐在這裡,已經證明,我的學問確實有用,倘若我不是商人,而是一個官員,恐怕天下人對我又是另一種評價。”

蘇煦沉吟不語。

郭淡又趁熱打鐵道:“而且我們一諾學府根本不可能影響到南京學府的地位,正如科舉報的成功,不管怎麼樣,讀書人首先的目標還是科舉,若不能科舉及第,來我士學院也沒有什麼意義。

他們是及第之後,纔來我們士學院進修的,這只是一個非常短暫得過程。

將來那些學生入朝爲官,他們也只會說,是從南京學府出來的,而不會說從士學院出來的,儒家思想始終是他們的根。換而言之,我們的目的一樣,且又是互補關係,主次亦分明,我們爲什麼不合作?難道就僅僅是因爲我是一個商人。”

蘇煦捋了捋鬍鬚,道:“你說得雖也不無道理,但是事已至此,我們是不可能合作的,老夫可不想跟你站在一起,去與天下文人爲敵。”

郭淡笑道:“有些合作是不需要說出來得,有默契即可。”

蘇煦瞧了眼郭淡,又沉吟少許,道:“此事老夫再考慮考慮,但是老夫也希望你也考慮考慮,也許關閉一諾學府纔是最佳的辦法。”

郭淡點點頭道:“好的。”

送走蘇煦後,郭淡回到大堂,看着剛剛從後面走出來得徐姑姑道:“你怎麼看?”

徐姑姑笑道:“我想你是上當了,他這回就是來找你合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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