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是在哪兒……”
謝璟悠悠轉醒,他揉揉眼睛條件反射的想抓一下牀頭的鬧鐘,結果抓了一手的空氣。
他都忘了,現在他應該在森林裡的,而且自身都難保了,哪來的的鬧鐘啊。
謝璟想此猛地一驚,直接從地上跳了起來,又被眼前出現的場景傻了眼,他記得自己被野草拽下去後就沒了知覺,怎麼會在一個軍帳中。
“報——前方發現敵軍!”隨着一聲吼,一個士兵慌慌張張的從帳外跑了進來。
上面的男子不知道說了什麼,士兵領命後連忙跑了出去。
那人伸手將桌上的鬼臉面具拿在了眼前,他用手指勾勒着上面的紋路,神色有些難辨。
謝璟距離他太遠只能看見那人身披金甲聖衣,搭着個紅色的披風,他手裡還攥着一柄長矛,那槍尖上反射出的銀光讓謝璟不禁閉上了眼。
謝璟見他從高臺上走了下來,想要側過身讓開路來,卻沒想到自己根本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人從自己的身體裡穿了過去。
謝璟不禁渾身一囉嗦,真是夠邪門的……
剛回過神,謝璟便發現場景一換,他此時站在兩對人馬的中間,放眼望去全是黑壓壓的一片。
“咚咚咚——”兩邊的戰鼓被敲得震耳欲聾。
謝璟捂住了耳朵,他瞧着那個身披金甲聖衣的男子騎着馬站了出來。
他在軍前來回走動,犀利的眼神一直盯着對面,就像一隻伺機而動的豹子,但凡有點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周圍安靜極了,氣氛也十分壓抑,長矛驀然一舉,身後便傳來氣勢昂揚的吼聲:
“殺!殺!殺——”
聲音一結束,男子立即放下長矛繼續騎着馬轉了一圈,謝璟不明白他這是要做什麼,不過看這陣勢好像是在鼓舞士氣。
長矛再舉,軍隊再次譁然:“魔羅!魔羅!魔羅!”
這兩個詞經久不衰,一直迴盪在整個軍隊中,謝璟被這氣勢給震撼住了,他看了一眼男子,便見男子降低了身體的重心,眼神極爲銳利。
我靠,不會要衝過來吧?!
不出所料,馬匹一聲嘶叫,猛地往敵軍這邊衝了過來,謝璟嚇得連忙閉着眼蹲下了身子,馬匹又是直接穿過他的身體。
直到馬蹄聲漸行漸遠,謝璟纔敢睜開一隻眼往身後瞧去,此時那男子已經到了敵軍的陣營前,長矛一挑,血光四濺,輕而易舉便是一個頭顱掛在了長矛上。
“魔羅!魔羅——”
謝璟有些看呆了,腳步不禁退了一步,只見男子的長矛上掛着的頭顱越來越多,那血順着長杆滴在了那指骨分明的手上,鮮血淋漓。
十個——
謝璟數着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這人不會就是楊將軍講的那個魔羅吧?!
男子長矛一甩,那戰利品便從謝璟的頭頂上躍過,摔在了自己的陣營前,士兵們立即歡呼起來,敵軍被嚇得節節後退。
男子的盔甲上還淌着血,馬鬃也染成了紅色,他姿態昂揚的打馬而來,謝璟正低頭將剛纔滴在他臉上的血跡擦個乾淨,卻陡然感覺頭皮發麻,他擡眼一看便見男子正盯着他,那目光似利刃一樣陰森森的,嚇得他差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能看見他……
謝璟僵硬着身體不敢亂動,男子緩緩揚起了長矛,一個橫掃便朝着謝璟的面門襲來。
“啪——”
謝璟感覺臉上一陣疼痛緩緩的睜開了雙眼,便見又是一巴掌朝着他的右臉而來。
“啊——”
楊潛見他清醒過來,瞳孔一縮,立即收住了手,手掌與臉蛋相互摩擦的聲音也瞬間停住:“你小子總算是醒了。”
楊潛從地上抓了把野草塞在了謝璟的手上:“把你那鼻血擦擦吧,噁心死了。”
“哈?”謝璟摸了摸鼻子,看着指上的血差點沒蹦噠到天上去:“你打臉就打臉嘛,打我鼻子幹嘛,我鼻子歪沒有?”
“那裡有條小溪,你自己可以去看看。”
謝璟聽此連忙擡起自己的小短腿跑了過去,蹲在小溪旁左照一照,右照一照,生怕自己的臉哪裡壞了。
傅勒見此鳳眼一勾:“我總算是知道這沈郎怎麼會帶這一廢物來?”
楊潛正搗鼓着手中的藥,聽到聲音擡眼一瞥:“舒岐都去墓口了,你這娘炮怎麼還在這兒?”
傅勒鳳眼一翻:“你是佔山爲王的土匪頭子嗎,是不是還要來一個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啊?”
楊潛沒搭話,而是向着傅勒伸出了手。
“幹什麼?”
“留下你的買路錢。”
楊潛本就是開玩笑,也知這廝不會給,正準備收回手,一錠銀子便落在了他的手掌裡。
楊潛擡頭看向他時,傅勒已經背過了身,清了下嗓子才道:“這錢算是買你給舒岐的人情,就當舒岐是我救的。”說完傅勒便離開了。
楊潛看了眼手中的銀子,直接往後甩去,正好砸到了還在臭美的謝璟身上。
謝璟感覺後腦勺一疼,倒吸了一口涼氣,兩眼夾雜着幽怨的看向了楊潛。
“你的救命恩人還躺着呢,你還好意思在溪邊臭美嗎?”
被楊潛這麼一提,謝璟這纔回憶起他昏迷前叫了一聲九叔,不過那時的九叔好像不一樣,到底是哪裡不一樣呢?
謝璟想得正認真,腦袋又被猛得一敲。
“傻愣着幹什麼,趕緊給你九叔喂藥去!”
謝璟喔了一聲,老實的接過了楊潛遞過來的葉片。
“要是灑了一滴出來,我就將你掛在樹上暴曬一天。”
楊潛摸着下巴津津有味的挑選着樹幹,謝璟見此立即打起了百分之百的精神,小心翼翼的挪動着腳步。
“快點!”
“是是……”
謝璟來到沈晟的面前,總算是呼出一口長氣,他看着倚靠在石上還昏迷着的人,不知怎的有一絲愧疚的心理。
謝璟察覺到後連忙搖搖頭,又不是他自己故意掉下去的,再說了要不是這人將他綁了過來,他也不會遇到這些事,這人也不會爲了救他而受傷。
“臭小子!你還在幹什麼呢?!”
楊潛隔空一聲吼,謝璟立即回神,忙將沈晟扶起,讓他靠在自己的身上,準備都妥當後,才一點點的將藥汁送進了沈晟的嘴裡。
大哥,我對你很好了,你可別醒了找我算賬。
剛喂完藥,又一片樹葉出現在了眼前,謝璟將視線移向了來人,楊潛又將樹葉遞在了他的視線裡。
“別閒着,小沈爲了救你背部受了很嚴重的傷,你等會兒將他的衣服脫了,好好的把藥給他上上去。”
楊潛見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直接將葉子遞給了他,上面全是碾碎的草藥。
“不上藥會死嗎?”
謝璟天真的問道,卻被楊潛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他要是死了,你就殉葬去。”
謝璟:“……”
謝璟跪在沈晟的身後,好不容易將他翻了個身,讓他趴在石上,看着青衣被染成了血衣,謝璟頓時感覺有些無從下手,他這還是第一次替別人上藥……
沈晟的頭髮是散着的,零零落落的鋪在背上,有些還沾染在了傷口上,謝璟將葉片先擱在了一旁,微微撐起身子,十分耐性的將他的頭髮一縷縷的捋好,那目光很是認真,動作也是輕柔的,生怕弄疼了他。
謝璟輕輕的解下了他的衣袍,那白皙的肌膚上佈滿了一些芝麻小點,還滲着絲絲鮮血。
謝璟微微垂下了睫毛,爲了救他,這人也真是豁出去了……
不過他的肌膚真是好,如此白淨晶瑩多少女人都羨慕不過來。
謝璟從葉片捻了一些草藥,小心翼翼的上在了傷口處,這傷口雖小,但是多,謝璟全部上完後已經累得滿頭大汗。
“楊將軍,有新衣嗎?”
楊潛聽到扔了個包給他:“你找找,這包裡要是沒有,那就真是沒了。”
謝璟翻了翻,結果滿滿一包都是符!
謝璟扶額,這九姨太原來還是個臭道士……
謝璟見這天快暗了,林間風涼,若是這樣下去,別說這傷會不會危及性命了,這溫度也能將人給活活凍死。
謝璟嘆了口氣,將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然後再將沈晟的袍子給拔下,兩人換了一下,謝璟才總算有了歇息的時間,直接往後一仰,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來。
夜色黑沉沉的,樹林也黑壓壓的,天空上還有幾顆星子灑落着幾點光輝。風從樹林裡襲來,捲起樹葉發出了摩挲的細碎聲,一輪圓月懸在天跡,慘白的月光照在了緊閉雙眼的男子身上,那長而微卷的睫毛,彷彿鍍上了一層銀。
沈晟悠悠轉醒,那睫毛便如同銀蝶般撲扇了一下,一雙黑亮的眸子深邃透明的展現在了萬物面前。
沈晟感覺渾身疼痛,突然想到自己還有未盡之事,偏頭一看便見謝璟躺在自己的身邊,他的呼吸很重,眉頭緊緊的皺在了一起,似乎睡得並不是很安穩。
“小沈。”
聽到聲音,沈晟收回了想要爲謝璟撫平眉頭的手,他往右邊一看,這才發現楊潛坐在一顆石上,神色有些疲倦,想必是等了他很久了。
“楊將軍,你有何事嗎?”
楊潛看着沈晟目光裡含着深究的意味:“小沈,你早就知道謝璟的體質了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