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空間與時間

資料平鋪在羅奇在寢室中的書桌上,從相片到簡介看起來都平淡無奇,羅奇很快就失去了興趣。他盤算着社會調查這事不能說有多難,頂多算是瑣碎,何況主攻還是那個少年老成的杜正一,他要做的就是打打下手而已,說白了就是個跟班,聽吩咐就成。

劉行倒是很有興趣,一直在他桌邊翻來覆去地看他帶回來的這些資料,把照片排來排去的。羅奇跟劉行之間一向沒什麼秘密可言,他從老師辦公室一回來就急不可待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劉行。劉行的興致比羅奇還高,翻來覆去地問,讓他把經過講了好多遍,一直說到羅奇實在倒不出什麼新東西才罷休,打那以後劉行就一直在研究這些資料。

他興趣缺缺地看着劉行強迫症一般地把資料再次重新排列了一遍,終於轉過身來打算跟他說話了,誰知張口就是——“這不對啊!”

“老大,你要是坐寢室就能看出哪不對了,我是不是就可以直接寫報告,不用去實地調研了?”羅奇沒什麼精神地答道。

“不是,這個調研的目標事件我能明白。時不時地就有一些二五眼使用能力的時候被人類目擊到,跟着就有一些所謂的超自然現象目擊報告出現,只不過人類總是特別喜歡撒謊加出風頭,所以這類目擊報告總是真真假假的說不清。站在法師的角度上,研究人類社會在這種事上的反應,這肯定是一些學術派願意幹的無聊事。”劉行帶着一派深思熟慮的神情說道,看起來有點像平時給遊戲做戰略分析時的模樣,“但是這個調研項目爲什麼要選你們兩個參加呢?”

羅奇一驚,有些躊躇。他沒告訴劉行自己入選的理由,那實在有點說不出口。他遲疑了一下,猶猶豫豫地顧左右而言他,“因爲我是三年級唯一有可能升不上四年級的學生,急需學分?”

劉行搖搖頭,“我當然知道你有動機參加這個社會調查實踐,我的意思是杜正一他幹嘛要在這個時候摻和這一腳?他是有名的好學生,根本不需要額外的學分,再說他馬上就畢業了還參加個毛社會實踐?”

原來不是問他爲什麼入選,羅奇鬆了口氣。可接着就明白了劉行的意思,他精神太緊張了一直只想着自己的問題,現在經劉行這麼一提,他才又想起杜正一。的確,杜正一的成績和履歷擺在那裡,他畢業以後的選擇一定很多,甚至不乏一些非常有前途的選擇,他根本沒必要在這個時候來扯這個淡。

劉行沒理會他的後知後覺,兀自琢磨着說道,“我覺得這裡面一定有事,興許是好事,不然他肯定不會去的。明天就是考試的最後一天了吧?那最早後天,你就要跟他進到彼方去了。”

羅奇的注意力又分散了,他每次聽到劉行說“彼方”這個詞都有點想笑,這是個相當老派的說法,劉行是被他爺爺奶奶養大的,時不時就會在不經意間說點老話。

彼方在老話裡,就是指普通人類的世界。他們也生活在彼方的世界中,對人類來說卻並不存在,或許他們只在人類遙遠的傳說中或是孩童的故事裡,浮光掠影一般地飄過。

總有一些法師呼籲自己人應該保持尊嚴,拒絕人類自殺一般的享樂主義,抨擊人類毀滅自然生態的行徑。這些觀點在被同化的不那麼強烈的老人中間接受度很高,他們總是堅持用彼方稱呼人類世界。

羅奇對這念頭嗤之以鼻,他相信人類的進化論。法師不過就是靈長類動物在進化樹上的一個分支走向而已,他們的祖先跟人類的祖先很可能就是同一個母猴,也許他們用近代人類給他們的稱呼更合適——異能者。

羅奇把關於進化和異能者的理論,還有漫威大法一起講給劉行。劉行挑着眉看他,直到他漸漸閉嘴,“把思維打散是你的法師天賦嗎?”

“……”

“你覺不覺得這個女生挺漂亮的?”劉行彈了彈照片,又仔細地相了相。

羅奇嘆口氣接過劉行遞給他的照片,別人總是對他的理論沒什麼興趣,明明他自己覺得不錯的。這張照片他已經看過好幾遍了,姑娘長的還可以,眉眼間的感覺很清淡,確實是劉行喜歡的類型。不過他剛纔看的時候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順眼了,現在再看一次他終於意識到了違和感的來源,她的髮尾是嗲嗲的粉紅色,跟她容貌上的風格很不搭。

劉行的猜測多少也在他心裡挖了個坑,等到杜正一約他見面的時候,他越發有些心神不定。總擔心好事來的太突兀,他倒是誠心誠意希望一切順利的,能不能畢業,能不能拿到法師執照幾乎就在此一舉了。

杜正一約他見面的地方是個法師開的茶樓,位於人類城市的老城區中心。即便羅奇經常在人類的社區裡打發時間,對這種地方也不太熟悉。他在一片破舊的住宅樓中間轉了好幾圈,那裡是一片開放式小區,也是一羣流浪野貓的領地,他兜來兜去跟它們打了第三回照面才突然找到茶館。一張電競網咖店的巨大招牌差點把茶館那憋憋屈屈的小招牌完全擋住,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到茶館就開在網咖店的樓上。

羅奇匆匆忙忙地進了單元門,杜正一給他的第一印象是個很不好打交道的人。據說他有很多天賦,但容忍別人遲到肯定不是他的天賦之一。

上樓的時候羅奇還有些別的擔憂,最近商家流行在店面的門臉上彰顯個性,想摸清門路你得費點力氣。有一家著名的冰淇淋店,只有傷心的人才能打開門;還有一家超讚的烤肉店,只有興高采烈的人才能打開門——羅奇倒是這家店的常客,每次都能順利通過。羅奇推測這兩種門鎖都是醫療魔法,能夠檢測身體分泌的激素,以此推測食客的心情。特意裝這樣的門鎖當然就是商家的噱頭,爲的還是吸引顧客。但西安有一家珠寶店就太扯了,要找到大門你首先得解開一隻九連環,這簡直是扯淡!如果要檢查智商之後才允許進店,那就怪不得那家店後來倒閉了。

羅奇捏了一把汗,生怕杜正一找個奇葩店來難爲他,誰知一腳剛踏上轉彎處的樓梯,擡頭就看到豁然洞開的茶館大門,門上懸着印了兩隻招財貓的半舊布簾,俗氣到底之後居然還帶了點小溫馨。

羅奇戰戰兢兢地靠近招財貓布簾,防備着門鎖在最後一刻出現。有時候門鎖開啓前後,景象會截然不同,現在看見的雖然是招財貓茶館,但真正解鎖以後卻有可能出現精妙的禪意庭園。

羅奇做了足夠的心理建設,緩步上前。

接着,什麼也沒有發生。透過敞開的大門,他看見兩桌老法師正在打麻將——說起來也就只有這玩意能橫跨非法人類兩界,就算是奉行孤立主義的老頭子們也拒絕不了麻將。

更重要的是,杜正一也並不難找,他在一羣喝茶打牌嘮閒嗑的老頭子中間十分顯眼。他正背靠窗吊兒郎當地斜坐在最裡面的一張破桌旁邊,在一堆紙稿上奮筆疾書。襯着的BGM還是茶館錄音機裡抑揚頓挫的老舊唱腔,“美麗的夜色多沉靜,草原上只留下我的琴聲,想給遠方的姑娘寫封信,耶~~,可惜沒有郵遞員來傳誒誒誒情。”

羅奇一捂臉,這個人要麼是太不講究了,要麼就是太特麼能作。他本以爲杜正一這個傳說級的“別人家的孩子”會待的地方肯定不一般,誰知這茶館相當地表裡如一。

他走過去,把書包扔在椅子上,拉開杜正一對面的椅子打算坐下說話。杜正一頭都沒擡一下,擡起左手食指做了個等一下的手勢,“一分鐘。”

羅奇坐下,自己招待自己,拿起杜正一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邊喝着茶,一邊用眼睛溜着杜正一正在寫的東西,有一萬個好奇心在他嗓子眼裡等着跳出來弄清楚杜正一到底在寫什麼。

時間早就過去了一分鐘,差不多已經是五分鐘了,可是杜正一還沒寫完,羅奇悄悄伸手在稿堆裡翻到最底的一頁,抽出來看了看封面,上面龍飛鳳舞寫着幾個大字——非線性循環多維空間轉換。

他琢磨了起來,這肯定是杜正一的畢業論文。

“滴上茶水我就殺了你。”

羅奇一驚,擡頭看向杜正一,後者還在抓緊時間寫字,一臉趕時間的不耐煩。不過羅奇從來不是什麼能憋住不說話的人,總算破了個頭,他趁熱打鐵厚着臉皮問道,“這是什麼意思?你能給我講講嗎?”

杜正一手裡的鋼筆停頓了一下,他擡起頭瞥了羅奇一眼,“平時不讀書嗎?”

羅奇聳聳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щщщ●ttκá n●¢ ○

杜正一又看了看他,好像在評估他是不是在裝傻。羅奇想幫他一把,聰明人總是想得太多,但他又不能直接說,“大哥我是真傻,所以跟我一起做事你能不能直接一點?”

杜正一好像猜出了他的想法,放棄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氣,準備回答他。

羅奇突然記起來學術派有多擅長叨逼叨,連忙搶在前面打斷他的吐納,“大哥,說簡單點,說我能聽懂的。”

杜正一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十分精彩,似乎是笑了一下,還是開口解釋了,“穿越亞空間的時候,需要首先計算出信標的位置,我在研究的就是一種新的計算方法。”

羅奇明白了過來,“你很擅長瞬間移動?”這可是法師決鬥時最大的優勢啊。

杜正一看了他一眼,“你不能?”

“理論上可以,但我還沒上過實驗課呢。”羅奇臉一紅,強行辯解道。

杜正一點點頭,邊寫邊說道,“信標算法的改進能讓移動者更快看清目的地,用……用更通俗的說法來解釋就是減少法師的吟唱時間。不過實際操作的時候,法師的方向感纔是完成空間穿越至關重要的因素。1851年甘肅有一個大戶拆院牆的時候,從裡面拆出一具乾屍來,還驚動了當時的官府。嚇丟了魂的主人家根本說不清是怎麼回事,白惹了一場官司,花了無數銀錢纔算是勉強保住了命。那家人在本地也住不下去了,沒過幾年就決定舉家遷移,誰知過黃河的時候趕上黃河氾濫,一家都淹死了。啊,當然這是後話,扯遠了。”

羅奇憑空感覺到一陣寒意,打了個哆嗦,“那乾屍是個法師?”

“對,那個造孽的法師失蹤有幾年了,當時的法師最高委員會得到這個神神鬼鬼的消息,也派人去察看了,結果確認了死者和死因。”杜正一說的雲淡風輕,“原因就是死者的空間感不好,瞬移的時候卡在了牆裡,就這麼死了。”

羅奇默然,這死法實在是太憋屈了,可能穿進牆裡時人還活着,結果慢慢憋死在壓實的夯土牆裡。“他幹嘛要……”他口齒不利索地問了半句。

杜正一倒是明白他問的是什麼,十分聰明地點點頭,“他是要進那個大戶人家內宅,想跟他們家小姐約會。你知道有很多法師都好這一口,裝個狐仙什麼的,勾引人類女孩子。”說完他還擡起頭來,別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

羅奇回過神來,心頭大罵杜正一是什麼意思,難道自己一看就是輕浮的法師,風騷的掛相了嗎?不過回頭一想,他媽媽倒是數次認真地告誡過他,他的空間感很差,以後千萬不要動穿梭空間的念頭。可這個世界上,除了空間,就只有時間這個研究領域最炫酷了。

“那麼……你瞭解時間學嗎?”羅奇思索了一下躊躇地說,“預測學這個專業怎麼樣?”?“未來是不可預測的。”杜正一低聲說,口氣卻不是一般的強硬。

“你聽說過褚錦大法師嗎?”羅奇小心地問道。

“當然。”杜正一說,這次他停下了筆,擡起頭望着羅奇,他慢慢說道,“褚錦是個有名的算師,我當然聽過她的講座。”

“她是我媽媽最小的妹妹。”羅奇說,“我姨媽她一直都認爲未來是可以預測的,只要能夠完成海量運算就可以預測出準確的未來。她對人類的計算機學很感興趣,她覺得計算機的工作原理是個良好的思路。不過我也不知道她成功了沒有,她這幾年都很少回家,我們也不知道她在做什麼。”

杜正一看着羅奇,他的右手還拿着鋼筆,手壓在那頁稿紙的最下端。羅奇突然意識到杜正一此刻的神情居然是嚴肅的,他不禁有些受寵若驚,杜正一對付他的態度一直有些像是在逗寵物。他還沒有反抗過,畢竟兩人之間被年齡閱歷能力和知識砸開了一條溝,他沒有那麼自不量力。不過誰能想到不經意間他竟能逼得杜正一嚴肅起來,這可讓他有點抖起來了,“我也很喜歡計算機。我覺得從技術上來說,預測早晚有一天是可以實現的。”

“我沒有說技術上不能實現,”杜正一說道,“我只是認爲預言沒有意義。”

這就有點像強詞奪理了,羅奇暗矬矬地想到杜正一竟然有這麼中二的時刻。

杜正一彷彿又一次看出了他的想法,搖了搖頭,“除非你姨媽決定一輩子就做個世界的旁觀者,只盯着結果自娛自樂,那我就沒什麼說的了。未來永遠是動態的——你知道預測結果,你做出改變,預測結果就不成立了,所有觀測點都作廢,結局依舊是未知的。”

羅奇呆住了。

杜正一倒是繼續回到了話題起始的位置,“時間學的分支不過就是兩個,除了朝向未來的預測學,還有朝向過去的觀測學。時間是一條不循環的路徑,過去的時間點可以觀測,但是過去不可改變,所以這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跟預測學一樣沒有多少人願意去學習。這些就是時間學爲什麼是法師冷門學科的緣故。說了這麼多,學弟你不會是馬上要上四年級,需要選擇專業,結果懵逼了吧?”

羅奇沒有否認,他現在對杜正一生出了一些真正的崇拜,就像小男孩對着一個不論是打遊戲還是逃學都比自己來的酷的大男生,他開始有點心甘情願給杜正一做小弟了。

他剛想再說點什麼,杜正一的目光卻向他身後飄去,他連忙回頭,剛巧看到茶館門框上掛的招財貓半簾被掀開,一個穿着睡衣的老人走了進來。那人好像有些沒睡醒,走進來的時候目光呆滯,一隻手還插在睡衣的口袋裡,腳上拖拉着一雙半舊的棉布拖鞋。要不是他的臉上有一小塊臉譜似的刺青,髮型又酷炫如獅鬃,那羅奇可真要當他是在小區裡遊蕩的老年癡呆了。

老人看見了杜正一,對他點點頭。杜正一略嫌沒禮貌地也朝長輩點了點頭就算是打招呼,接着就不理羅奇了,埋頭在他的論文上又是一陣狂寫。

老人拖拖拉拉地走過來,在羅奇旁邊的空椅子上坐下就沉默地望着窗外。羅奇被他的陣勢壓住了,有點不知所措,也跟着看了看窗戶,窗戶玻璃的正中間學人類粘了個聖誕老人的招貼畫。可是店家似乎還嫌不夠僞裝,又在周圍畫蛇添足地貼了個五個福字,上頭還不倫不類地懸了個鯉魚旗。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街對面二層樓的火鍋店,裡面正有不少食客,火鍋煮出來的蒸汽模糊了窗子。

羅奇沒看出窗戶有什麼可看的,就拿過一個空杯子,扯過茶壺在杯子裡倒滿水,送到老法師面前,“您請。”

老人彷彿這才突然注意到身邊還有一個大活人,轉過頭來打量起羅奇來。羅奇沒想到老人從呆滯的沉思中醒過來,眼神竟然銳利如鷹隼,他被盯的有點不舒服,乾巴巴地笑了笑。他又想起杜正一來,趴在桌子上把胳膊抻到最長,終於碰到了杜正一手邊的茶杯,拽過來也勤快地續滿了茶水。

杜正一隨口罵道,“把你懶得,你就不能站起來拿茶杯嗎?你屁股離不開輪椅是怎麼?”

“是,老媽。”羅奇把他的茶杯推回去,不痛不癢地又轉過頭來看了看老人,沒臉沒皮地朝老人傻笑了一下。

“你是誰?”老人問道,彷彿許久沒說話了,嗓音有些枯澀。

“哦-他嘛——”杜正一拖着長音懶洋洋地說道,擡起眼睛瞥了羅奇一眼,露出一絲壞笑,“他是我的吉祥物。”

哦你媽!羅奇在心裡誠懇地問候道。

“劉璃法師讓我這次帶着他。”杜正一解釋道,“說我只要帶着他,就能逢凶化吉,遇難呈祥……”

“……仙壽恆昌,芳齡永繼。”羅奇憋不住揶揄地接了一句。

杜正一睨了他一眼。

老人嚴肅的臉上微微有了些笑意,他問杜正一,“你不知道他這話的出處?”

杜正一的臉有些臭,羅奇笑出了聲,他看出來杜正一不習慣無知。他轉過臉笑着向老人自我介紹,“我叫羅奇,今年讀大學三年級。”

老人點點頭,若有所思地伸出雙手,掌心翻向上,彷彿捧着一捧無形之水,羅奇立刻注意到他戴着一枚戒指,而且手心掌紋很亂。他知道自己關注錯了重點,不過又想到老人的手指奇長,骨節明顯,哎呦,這適合做傳說中的刀客啊,金毛獅王。再次回過神來,他終於感覺到老人正在召喚着什麼的力量,輻射出來的磁場十分強大,就連他這麼遲鈍的人也能感受到微微的靜電刺痛。

有什麼東西在金毛獅王的手裡成型,羅奇看不清楚,彷彿是光影在迅速流轉,他的眼睛徒勞無功地追隨着,最後還是沒能辨認出一個形體來,一切就在那雙手中歸於寂滅。他困惑地看向杜正一,後者對這一切彷彿視若無睹,正專心致志地在論文的結尾劃拉上牛逼閃閃的誇張簽名。感應到了羅奇腦袋上的問號了似的,他擡頭掃了一眼,隨口說道,“基於無窮數據的信息抽取。”

羅奇覺得這幾個字很熟悉啊,想了一下突然想起是明天晚上的學術報告主題。他沒憋住,又多嘴說道,“人類用互聯網連接數據資源,信息查找可以通過搜索引擎來完成。”

杜正一沒理他,羅奇沒想到給他解釋的是金毛獅王。老人放下了雙手,似乎要做的事情已經做完,溫和地給對他說道,“即便是人類,也明白大腦從混沌中提取數據的速度是非常快的,這一點哪怕是他們最先進的計算機也無法比擬。我們比人類在這方面稍微幸運一點,我們的大腦很擅長處理信息,這是我們的優勢。”

羅奇敬畏地點點頭,老人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力量,掩蓋在一層謙虛的結界之後,深不可測。但是杜正一就好像對所有的權威都免疫似的,他在對面把他的論文摞在一起,放在桌面上“乒乒”地磕齊,往老人面前一扔,“交論文。”

羅奇不禁更加佩服起杜正一來,沒大沒小不怕招雷劈。

老人拿起論文,從一疊稿紙裡把卷起邊的一頁仔細找出來,慢慢按平。羅奇看着他遲緩地摩挲着那頁紙,再小心地把學生的論文碼得更加整齊,不知怎的又走了神,想起小時候外公把他到處亂扔的玩具收回來,也是這樣慢慢地把壞了的地方一點點修復起來。老人向他說話的時候,他就根本沒聽到。

杜正一不客氣伸過長腿踹在他的椅子上,把他嚇了一跳。

“老師問你話呢。”杜正一自在地說,就好像踹他椅子的不是他似的,想想還加了一句,“走神王。”

獅王就比他的學生有耐性多了,看他不明所以,就把方纔的話又說了一遍,“你對人類的文化十分了解?”

“十分了解?文化?”羅奇撓了撓腦袋,不知該怎麼說下去,“說我嗎?”

老人的臉上又露出一絲溫和的笑容,“你的作業論文裡引述了大量人類的經典作品,你的實驗環境闡述部分也有電影的橋段,你的導師不太喜歡你那些累贅的描述方式,認爲你的思維能力一般,說理不強,所以給你的分數都不高。但我認爲那只是因爲你的想法更像人類而不是法師,你熟悉人類社會,也許你還還有一些人類朋友,你花了大量時間在人類社會中。你也許經常偷奸取巧地使用人類的工具來代替耗費腦力的法師技能,所以大腦裡法師的那一部分一直得不到恰當的發展。”

羅奇尷尬地僵硬着,滿面羞紅,想到自己居然在一間老茶館裡被一個穿着邋遢睡衣的老人批評,又有些惱羞成怒。的確,法師從來不會去瞎編故事,空耗精神,像他一樣時不時沉迷在人類的小說世界裡,大概就像人類的孩子沉迷網癮一樣,是要捱揍的。

“我不是批評你。”老人和緩地說道,嘆了一口氣,“大多數法師們的視野太過狹隘,我們都需要更開闊的思路。”

獅王說完這句話就沉默了下來,凝望着桌面上的茶杯,羅奇發覺他又陷入了剛進屋時的那種恍惚狀態,彷彿靈魂已經漫遊出了軀殼。獅王的鼻子很扁平,羅奇又想起了斯芬克斯雕像,差點笑出來,連忙回頭去看着杜正一。杜正一好似對獅王的這種情況見怪不怪,左手端着茶杯自得其樂地喝着茶,右手修長的手指流暢地引導着桌上的一隻竹勺隔空繞着他的指頭轉圈,打發着等老人回神兒的時間。羅奇羨慕地看着,有些人使用能力就像山泉溢出泉眼一般自然,可他自己就像一口枯井,要費盡力氣才能擠出一勺水。

斯芬克斯終於醒來,竟然還能接到上一句話上,“正一對人類世界所知甚少,你剛好可以彌補他這部分的不足。”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羅奇看出來了,他們誰都沒把老人的忠告放在心上,他禁不住笑了出來。好在杜正一也不是什麼沒有幽默感的書呆子,眼神裡同樣有笑意一閃而過。

茶館的磁帶放到了頭,老歌聲止住,屋裡乍然安靜,對門火鍋店門口的音響佔了上方,隔着窗子送來格外造作的男性唱腔,“小妹妹送我的郎呀,送到了大門南啊,順腰中我就掏出來兩塊大銀圓吶,這一元給我的郎買上一張火車票哇啊,這一元給我的郎買上一根兒中華煙。”

杜正一臉色一黑,老人也怔了一下,只有羅奇笑了出來。他起身去給錄音機裡的磁帶翻了個面,老歌金典就又唱了起來,壓住了對面岳雲鵬的新歌。

氣氛變的有些隨意了,反正羅奇是這麼覺得的,老人對他沒什麼苛責,所以他就覺得自己可以跟老人隨便聊聊。

“您老一定是個大法師,但我不記得哪位大法師像您這麼酷,不但留長髮還在臉上刺青。”他隨口說道。

彷彿在茶桌上扔下了一枚炸彈,他們兩個人同時瞪向羅奇。羅奇一怔,不知所措地看着老人,老人的目光凜冽得彷彿想要刺透他的靈魂,弄得他十分不舒服。他求助一般地去看杜正一,杜正一的神色柔和一些,可他的目光是計算的,彷彿正從他的臉上身上瘋狂地收集參數,進行計算。

羅奇尷尬地坐着,覺得自己像個傻逼,一定是說了什麼老人忌諱的話,他不懂入門問諱,杜正一也不提點他。他乾巴巴地笑笑,硬着頭皮往下嘮,“學生能有幸得知老師的姓名嗎?”

“我叫裴樞。”老人慷慨地回答了他。

他大吃一驚,這是個如雷貫耳的名字,就算是他這種混日子的法師學徒也是知道的,這下他終於緊張了起來,手心冒汗,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差點開始抖腿。

倒是杜正一把他從驚慌失措中解決了出來,他在桌子對面問他,“你能看見老師的頭髮和臉上的刺青?”

羅奇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吞了口唾沫,點點頭。難道他能看見什麼別人看不見的東西?按照鬼故事的說法,那也應該是看見靈魂或者精靈什麼的吧?能看見毛髮和皮膚上的疤可沒什麼值得驕傲的。

杜正一瞥了裴樞一眼,“我猜老師現在也沒穿得衣冠楚楚吧?”

羅奇點點頭,虛弱地說,“睡衣,還有拖鞋。”

杜正一滿意地點點頭,“我就猜是這樣。”

“怎麼了?”羅奇虛弱地問他,希望他發善心好好回答問題。

杜正一又打量了他一番,惡意滿滿地笑了,“就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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