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個子巫笑着跟祂作別，大塊頭首領對着祂點頭。
二代巫一臉溫柔，二代首領捶着胸口爲祂打氣。
三代巫目光含淚，三代首領行注目禮。
四代巫擠眉弄眼，四代首領向祂行軍禮。
五代巫躬身行禮，五代首領同樣行軍禮。
六代巫眼含日月，笑容含蓄，六代首領目光肅穆，注視第五玄走過。
七代男女巫都溫柔的看着第五玄。
八代巫匍匐在地，他旁邊的凓無奈的努力擎天。
再向前，是韶和石，韶在指揮，讓石把洞口擴展的更大。
“夠了。”
第五玄伸出大手，拍在石的後背上，讓他躲開。
石扭過頭，已經淚流滿面。
這個鐵打的漢子，記憶中還是第一次落淚吧。
“生命之樹的弱點在根系，還有枝丫上的奇點，奇點很難找到，所以對根系進行傷害……”
“我知道，韶，我都知道。”
第五玄穩住噪舌的韶，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人祖並排，擎着甬道，目光齊齊的望向祂。
“我……”
想說點什麼，張開口，卻又說不出一句話。
苦笑着搖搖頭，第五玄踏步走出混沌世界，身後傳來四代巫的聲音：“大聖此去，若是一去不回？”
第五玄聽了，莞爾一笑，卻沒有迴應他搞笑的話語。
這小子，都多大歲數了，還是不正經，果然三歲看到老是沒有錯的。
“嗡。”
甫一出現在現實世界，便有無窮壓力席捲而來，開始第五玄以爲是這個世界對自己的排斥，可稍稍等待，便知道自己猜錯了。
因爲世界本源與自己融合，這個世界不但不會排斥自己，反而有一種水乳交融的感覺。
壓力，來自於生命之樹的枝丫。
“聖者的力量，又當如何呢？”
第五玄呢喃着，右手緩緩上擡。
隨着祂的動作，大地上無數鋼鐵似是生長而出一般，他們沿着殘缺的金屬壁壘不斷向上，隨後形成半圓球形狀，把族人守護在裡面。
“如臂使指，這個世界的資源我都能控制麼？”
祂呢喃着，望向掃過來的生命之樹枝丫。
沒有動用盤古斧，只是伸出手迎向掃來的枝丫，一陣狂風從身後吹來，死死的抵住枝丫，讓祂不得寸進。
“你成爲聖者……不對，你的狀態不對，雙聖者，怎麼可能，這裡還有另一個世界？”
一個女性的聲音傳來，從那枝丫上。
“生命之樹？”
第五玄嘗試着溝通。
“我更喜歡別人稱呼我爲‘命理’，這是我爲自己起的名字。”
命理，第五玄強行翻譯過來的名字，不好聽，卻代表了生命之樹名字的意義。
生命，梳理，這是祂給自己起的名字，也還代表着祂的理想吧。
“梳理生命麼？可我看到的，只是破壞。”
“沒有毀滅，又哪有重建。”
“不能修改，變革麼？”
“你的生命還不夠漫長，如果足夠，大多數個體的存在，都是沒有意義的。”
“……”
簡單的溝通以第五玄的沉默爲終結，理念不合，多說無益。
“如果你願意屈服於我，我不介意收下你，作爲一個可以創造世界的聖者，你的能力……”
“我沒有這個想法。”
第五玄說着，向漂浮在空中的霸下招了招手。
“行走在星空中的負重者，培養的不錯，小傢伙，你願意……”
“不願意，你個娘娘腔，閉嘴吧，我們這一族最討厭你了。”
“……”
這一次沉默的是生命之樹。
“我站在你身上，你承受得住麼？”
第五玄向霸下問道。
“那我需要足夠的力量成長。”
“如你所願。”
第五玄說着，一步踏上霸下的龜殼，霸下的身體立刻急速向下墜落。
霸下沒有驚慌，因爲天地間無數的光點正在向祂體內涌動。
綠色代表生命，紅色代表火焰，藍色代表海洋……
霸下的身體一邊下降，一邊快速的成長。
第五玄幾乎在以這個世界的力量，供養霸下，加速祂的成長。
“將來，幫我照顧這個世界，好麼？”
第五玄向祂問道。
“當然，我會帶着它，遊歷無窮宇宙。”
從霸下的聲音中，可以聽出祂的興奮。
“大王八，跟你是什麼關係，我一直很好奇，祂是你的父親麼？”
“我的保鏢，幫助我在這個世界穩定下來而已，我們這一族，數量稀少的很，能被我託着，是這個世界的福氣。”
這傢伙，還是那麼驕傲。
“那你就先拖着我，去宇宙中戰一場吧。”
第五玄難得意氣風發的說道。
“好。”
霸下的身體無限脹大，直到穩住身形托住第五玄後，祂又開始載着第五玄向天上飛去。
生命之樹的枝丫開始嘗試阻止第五玄，但第五玄沒有繼續嘗試聖者力量的想法了。
祂直接拿出盤古斧，只是輕輕一揮，枝丫便被砍斷，跌落大地。
“月圖騰好像又背叛了，走之前要處理祂麼？”
霸下猙獰的頭顱向下望了一眼，目光直視月圖騰，嚇得月圖騰花容失色。
“隨祂吧。”
第五玄無所謂的擺擺手，無數樹木、石頭掉落或彈起，大量精靈被石木砸死。
一些被逮捕的族人，或是神邸，也都被祂彈指解救下來。
而霸下此時已經昂首望向天空，四隻碩大的爪子如在水中游動般波動一下，身形迅速向上，拖着第五玄緩緩離開這個星球。
當第五玄以肉身站在宇宙中，回頭，看到的是一顆蔚藍的星球。
大量的海水充徹着這顆行星，只有三塊大陸屹立在星球上，而其中兩塊，還有短暫的位置相連。
“你以爲，斬斷我一截枝丫，就能與我生死戰麼？”
前方傳來聲音，第五玄扭頭望去，是一顆比星球還要龐大的多的樹木。
祂懸浮在宇宙中，下方扎着三顆星球，每一顆，都不比自己身後的小。
“造物的奇蹟啊，你是怎麼變成這麼大的，最初你也是長在宇宙中麼？”
第五玄好奇的詢問，緊了緊手上的盤古斧，接下來，祂要伐木了。
生命之樹如預想般沒有回答，只是有無數藤蔓向第五玄充斥而來。
盤古斧劈出，斬斷無數藤蔓，但後面的藤蔓源源不絕。
霸下張開嘴，努力的撕咬着纏繞向祂的藤蔓，一人一龜，努力的與藤蔓較勁。
“向下，去尋找祂的根莖。”
隨着第五玄的命令，霸下開始向下穿梭。
就在祂們即將尋找到根莖的時候，一股龐大的意識突然襲來，生命之樹想要用意識直接碾壓第五玄。
比拼意志，第五玄確實不是活了無數年的生命之樹的對手，不過祂也早有準備。
強忍着頭痛，第五玄彎腰拾起仙界光球，直接把它迎向那巨大的意識。
仙界之中，無數靈魂在太始的帶領下，早早的搭建好時空隧道，那巨大的意識侵犯進來，直接沿着時空隧道進入另一個世界。
“這是哪裡？”
祂大吼，並且用強大的意識撐起時空隧道，不讓太始關閉隧道入口。
“不知道，我們也沒探索清楚，不過好像是個強大的世界。”
第五玄笑着說道，手上動作不停，死命的劈砍阻止祂前進的藤蔓和枝丫。
在另一個世界，突然出現的龐大意識引起了無數巫師的注意，也引起了那個世界的世界本源的注意。
諸多力量向着生命之樹的意識上打去，戰場開闢到另一個世界，如第五玄和太始最初的設想一般無二。
擁有盤古斧的第五玄，不覺得自己懼怕生命之樹的本體，但祂怕生命之樹的意識。
這個陷阱，就是爲了對付生命之樹的意識。
付出的代價，就是仙界靈魂死傷慘重，還有仙界的震盪，很多地方都倒塌了。
人祖山、四象城等，更是在震盪中變得殘缺不全，就連第五玄的雕像，都斷了一條胳膊。
倒是雕像後面的不周山，穩穩的沒有破碎。
“根莖。”
霸下的聲音突然傳來，第五玄趕忙望向前方，果然看到那些錯亂的藤蔓後面，有一根碩大的、閃爍着光芒的根莖。
根莖筆直的插入另一顆星球，彷彿在從那裡攝取力量。
“給我斷開。”
舞動盤古斧，斧刃劈砍在根莖上。
“咔。”
“啊……”
“嗡……”
根莖落下一些樹木，生命之樹在慘叫，那個星球在震盪。
“咔。”
又是一斧子下去，傷口更深，生命之樹在慘叫，祂在努力的把注入到仙界中的意識收回，但那很難。
太始不要命的留住這股龐大的意識，加上另一個世界的束縛、攻擊，都讓生命之樹應接不暇。
又是接連三次劈砍，連接着那個星球的根系，終於被砍斷。
第五玄奮起一腳，像是踢球一般的把那個星球踢向無盡宇宙，隨後開始尋找第二顆星球連接的根莖。
又是一番尋找，終於找到第二條根莖，第五玄再次開始劈砍。
劈砍進行到一半，生命之樹的意識終於歸來。
“接下來，看你的……”
太始的聲音傳來，話說了一半就沒了聲息，第五玄感受了一下，祂已經消失了。
沒有時間去想更多，第五玄隱隱能感覺到混沌世界的通道開始關閉，祂的力量在變弱，自己的意識在被兩個世界的本源力量反噬，眼前的畫面都變得模糊了。
“再砍一個，然後砍斷連接……”
話沒說完，一股意識轉入第五玄的腦海，差點讓祂腦漿迸裂。
關鍵時刻，一股海藍色力量從腳下傳來，護住祂的意識。
剎那清醒，第五玄不敢耽誤時間，雙手連連砍動，又斷了一顆樹根，祂便讓霸下快速撤退。
若是沒有霸下的力量支持，估計這一會兒，自己已經被制服了。
“最後一顆管不了了，砍斷連接我們世界的根莖……”
正說着計劃，卻見生命之樹主動向遠處移動，一人一龜落座等待後，才明白祂是追隨着之前的那個星球去了。
“我拖住星球，咱們走。”
霸下說出自己的想法，第五玄立刻配合。
仙界已經脫離霸下的身體，第五玄也主動脫離，讓霸下拖住身後的星球，第五玄的身體進入身後星球。
回到大氣層內，祂越發清晰的感覺到混沌世界的甬道在關閉，但祂回去已經做不到了。
甬道縮小，祂的身體太大，擠不進去。
當甬道徹底關閉的那一刻，屬於混沌世界的肉體和盤古斧都會崩潰，那個時候，祂的意識肯定也會跟着崩潰。
結局，果然難逃一死。
“再堅持一下，我把生命之樹的殘根都拔出來，免得生命之樹再找過來。”
喊了一句，讓人祖們支持一下，第五玄快速動手。
一道道殘根被拔出，隨後肆意的扔到外太空，愛飄哪飄哪，第五玄管不起。
先是清繳了本大陸的殘根，隨後是東大陸，再之後西大陸。
到了西大陸，第五玄才發現問題很嚴重，衆神山幾乎與生命之樹殘根融爲一體，很難清除。
思索了兩三秒，第五玄便再無猶豫，直接托起衆神山。
“你要做什麼？”
波塞冬跳出來質問。
回手一巴掌把祂扇入衆神山，第五玄拖着衆神山奮力一扔，直接把整個衆神山扔到宇宙中。
至此，衆神山一脈算是在這個世界絕種了。
處理好衆神山，第五玄直接盤膝坐下，開始不停爲霸下提供力量，加速祂成長。
只有祂足夠強大，才能徹底逃出生命之樹的追蹤。
終於，不知道逃出多遠，總之在第五玄的感知中已經感覺不到生命之樹了。
“再見了。”
第五玄有點悲傷的說道，祂扭頭，望向人圖騰的方向。
那裡，甬道就剩下一絲縫隙，許多人祖已經被閉合的甬道壓死，活着的還有誰，祂也不知道。
就這麼凝視着那個洞口幾秒，第五玄的頭也慢慢的垂了下去。
祂碩大的身體開始崩潰，絞殺着祂的意識，泯滅祂最後一絲生機。
……
……
精靈一族的殘餘，在這個世界的命運非常悲慘。
最開始的時候，因爲仇恨，他們被大範圍殘殺，後來活下的一部分，成爲奴隸。
時間緩緩流逝，百餘年後，殘餘的精靈終於從奴隸制度中解脫出來，而放生他們的，正是聯盟之首周富貴。
他主張人們從仇恨中走出來，不要活在痛苦的歷史中，應該向着更光明的未來出發。
事實上，年輕的一代很多人已經不太在乎過去的歷史了，他們更在乎的，是伴隨着留影機出現而產生的明星。
似乎他們，比那些歷史中活生生的人，更加值得關注，值得尊敬。
又過去幾十年，周富貴因爲沒能突破而身死，新一代的首領開始愚民政策，階層分化越來越嚴重。
衆神因爲彼此不能達成共識，也分成了幾派，內戰不止。
最後隨着星球板塊的運動，幾個大陸徹底的分開，又出現了新的大陸，聯盟正式破碎，形成了幾個王國。
諸神各自統治着不同的王國，紛爭不止。
唯有一片淨土，那裡據說是當初點燃火圖騰的地方。
幾百人生活在這個山巔，在一個身材矮小、衣着邋遢的巫的帶領下，他們日夜跳着祭祀舞。
一天、兩天、三天……
一年、兩年、三年……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個山巔上，終於燃起了一股圖騰火。
“火圖騰，火圖騰又被我點燃了，大家跳下去，跳下去……”
小個子巫興奮的手舞足蹈，旁邊的族人同樣如此。
而一簇火正在一塊石頭前緩緩升起，火焰呈紅色，帶着點熱度，火焰後方的石頭，像極了最初的火圖騰。
人們載歌載舞，興奮於火圖騰的再次誕生。
可這個他，還是那個祂麼？
沒有人知道，小個子巫不知道，神邸們也不知道，只有霸下翹着嘴笑。
祂知道，可是祂什麼都不說。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