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的警車飛馳到桃源小築的院子外時,張國棟正坐在遮陽傘下,品着溫熱的茶水。越是炎熱的天氣,來一壺熱茶,一入喉嚨,全身的毛孔都開了,舒坦無比。
“吆喝,這小子很悠閒啊,見哥們來了,居然在那喝茶?!”警車一停,車門一開,鄭春帶頭着五人都下來了。其中一聯防員一看院裡那傘底下,頓時罵道。這人赫然是趙五!如今成了鄭春的狗腿子了。
那兩名正式民警看一眼那小別墅,眼裡有些遲疑。能花百萬修建小別墅的人,說不定是有來頭的。
不過這次被鄭春逼着來的,硬着頭皮上。兩人會心的對視一眼,微不可查的一點頭,在趙小剛和那聯防趙五身上掃了眼。心中決定,一會兒還是讓這兩聯防先衝。
“哼!”鄭春聽着不悅,朝張國棟那邊冷哼了一聲,帶頭向院裡走了進去。裝逼的人他見得多了,有錢人他也見得不少,張國棟穿着普通,不算華貴,又這麼年輕,頓時被鄭春劃到了裝逼人的行列中去了。
“你們這是?”張國棟眉頭一皺的站了起來,然後恍然。“哦,看我這記性,你們是剛纔陪鄉領導視察工作的人吧?到這裡有什麼事?”
“小子,你裝的挺象,剛纔你放毒蛇咬傷劉鄉長,這事你這麼快就忘了?嘿嘿!”趙五急於表現,頓時衝在前頭。
這眼前的小白臉就是藍花的姘頭吧?哼,這次你惹了鄭所長,活該你倒黴!趙五這也算公報私仇,公私兼顧。
“你們搞錯了吧?這裡本就是蛇谷,吉星村的鄉親們都知道,剛纔趙三順村長和我頭提醒警告過了,但是你們那鄉長卻不聽,這和我沒關係吧?”張國棟不悅說道。“你們敢說,我沒說這話?讓村裡的鄉親對質一下不就清楚了?”
“哼,我是派出所所長鄭春,現在,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拿出你的身份證,現在做一份口供,是不是你放的毒蛇,一會就清楚了!”鄭春板着臉,哼了一聲,似乎要公事公辦。
他一呼,手下,尤其趙五最是跑的快。盯着張國棟嘿嘿直笑。
“好吧,配合警方辦案,也是一個公民應盡的義務,你們等等,我上樓取一下身份證!”張國棟同意了,轉身朝樓上走去。
“鄭所,要不要跟上去?怕這小子耍鬼!”趙五趁機說道。
鄭春讚賞的看了眼趙五,這小子倒是眼色活的很,於是點了下頭。趙五得令的跟着上樓。
趙小剛有些擔心,旁邊的兩名民警卻是一看遮陽傘下有冷飲,頓時其中一人道:“鄭所,這外面熱的很,您坐,這裡可是享受的很,居然有冷飲!”
“恩!”
張國棟上了樓,趙五跟在後面,一臉的不耐煩,罵罵咧咧。張國棟淡淡看了他一眼,道:“這臥室是私人地方,你在外面等着!”
說完也不等趙五動作,張國棟進去一下後,門一關,但眨眼便出來了。身份證,他有兩張正式的。一出來後,趙五頓時怒了。
“媽的,耍老子!”居然被張國棟拒在門外,一把就想抓着張國棟的胸口。
“你想幹什麼,打人?”張國棟誇張的驚聲叫道。“哎呀!”
腳步凌亂,張國棟退了幾步。
啪!慌亂揚手中,張國棟的手和趙五的臉親密接觸了下,聲音響亮。
然後趙五站立不穩,從樓梯上滾下去了。這一下讓下面的鄭春等人看到了。
“媽的,給我上!往死裡打!”鄭春一看,頓時大怒。趙五居然被人揍了,那樓梯不長,但滾下來估計得腦震盪。
那兩民警有些吃驚,沒想到這桃源小築的主人居然敢襲警?這算不算是名正言順了?只有趙小剛眼裡吃驚,落後一步,隨即又變得堅定。
他準備,一會真開打了,背後反水,這聯防不幹也成!
正這時,下樓來的張國棟一聲喝道:“鄭所長,我是正當防衛,我上樓找身份證,你們這聯防居然想強闖民居,強闖不成居然動手打人,我這是正當防衛!”
似乎是張國棟怕了,鄭春卻是冷笑連連,道:“正當防衛?我沒看見,我只看見有人暴力襲警,給我上,抓起來,嘿嘿!”
“等等!”張國棟忙喊道。“鄭所長,有話請坐下說,我相信你們警察會有公道的!”
卻是張國棟朝鄭春擠了下眼,手搓了下。這動作很隱諱,卻是被鄭春注意到了。錢?他眉頭一皺,火氣頓時止住了。
“媽的,有錢就是好辦事,這小子居然知道拿錢來砸了?”鄭春心裡罵了一聲,最後決定看情況。朝三人揮揮手,三人將呻吟的趙五帶上了車,同時帶了幾瓶冷飲。不喝白不喝嘛!
那兩民民警卻很有眼色,趙小剛在車前好奇道:“明哥,鄭所和他有啥好談的呢?”
那明哥嘿嘿一笑,道:“小剛子,以後多學着點,鄭所自然有‘重要事’和人溝通呢!”
這話卻也不說明太多,趙小剛卻裝作糊塗,道:“重要事?”
再看明哥撮手的動作,趙小剛吃驚道:“要錢?那案件調查?”
“噓,讓鄭所聽到,麻煩大了!別你們大驚小怪的,這算什麼,就派出所這個破地方,工資也發不全,獎金更沒有,如果不弄點外塊,咱們都喝西北風呢!”明哥不在意說道。“再說案件調查?沒錢買路子就等着調查唄,有錢人自然是重拿輕放,事情一調查完閃人就對了!”
“可是——”
“別可是了,見多了就好了!”另外一民警不耐煩說道。“以後這樣的話別說,也是這次大家一起我們才提醒你,如果下次再說,讓鄭所聽到,你這聯防的位置可就玄了,做事聽領導的沒錯!”
的確,這樣的事情見多了。如果參與行動,收穫裡,說不定有自己的一份,這比工資要來的容易。所以大家都閉嘴。再說鄭春不僅是派出所所長,同時還是鄉黨委委員,副科級的領導,又有常書記做後盾,派出所這灰色收入當作獎金了,還怕啥?
趙小剛幾人在車上等着,不時的看一眼院子裡。車裡可熱的很,那風扇吹出來的風實在太小了,衆人熱的大出汗。
“罵的,回去洗個熱水澡,這難受死了!”明哥敞開衣領,手扇着風道。
正說着,那邊卻鬧翻了似的,鄭春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朝這邊吼道:“你們三個,過來!”
看起來,鄭春的臉色很鐵青,是怒氣,明顯的,張國棟讓他憤怒了。媽的,居然敢耍老子?一毛不拔想寧事息人?居然還敢威脅?
張國棟這會卻沒笑容了,淡淡說道:“鄭所長,你要十萬塊我沒有,如果是大熱天的請大家吃頓飯,這沒問題,一千塊我兜裡就有,警民合作,也不能讓大家大熱天的太辛苦!但你這麼公然索賄,難道不怕犯法?”
“不用和我講這些大道理,我什麼時候索賄了?我現在正式警告你,你在賄賂警察,另外我現在懷疑你是謀殺劉鄉長的兇手,等到了所裡,一切都會水落石出的!”鄭春陰冷的一笑,低聲道。“讓你知道嬉耍本人的下場,到丈八鄉,你是條龍也得給我盤着!”
“你這在威脅一個良好市民!”張國棟冷說道。
“隨你怎麼理解!”鄭春冷笑一聲,一揮手,明哥和同伴就想抓張國棟,那手銬都掏了出來。
“幺妹兒,看一哈嘛!”卻是鄭春的手機鈴聲響了。
一看卻是陌生電話,鄭春摁掉了,但鈴聲又響起來了,他接起來怒道:“你是誰,不知道我現在忙着?”
電話那頭卻愣了下,然後道:“鄭所長嗎,我是鄉紀委副書記郭尚雲,奉命聯合派出所對桃源小築的主人進行調查,馬上就到了!”
郭尚雲是誰?鄉紀委副書記!鄭春一愣,眉頭一皺。這紀委的人搞什麼玩意?調查個人,查民事案,似乎是派出所的事情吧?
他沒想到,紀委的人會插手,而且是奉命?奉誰的命令?
“郭副書記,我沒接到常書記的命令!”鄭春頓時冷聲道。“再說你們紀委查民事刑事案件嗎?”
越權查案,插手派出所這塊,鄭春自然是不能忍受的,自然也沒好口氣。
郭尚雲微怒,道:“這是黨委臨時會議決定的,常書記、王鄉長几位領導共同決定的,你可以打電話去詢問!”
啪的一聲電話掛了,因爲紀委的車子也到了。
郭尚雲帶着兩人下車,也朝小院子裡走來。這氣氛就有些凝固了。紀委和派出所爭辦案權不成?
鄭春卻沒想到,紀委的人卻是行使一項模糊的權力,督察!丈八鄉是不設置獨立的督察室的,這項權力歸入了紀委。所以說起來,紀委的人到這,也不算太離譜。
“你們這是幹什麼?鄭所長,已經有結果了嗎?居然在抓人?”郭尚雲一看這情形,頓時看向鄭春,不苟言笑的說道。
有個屁的結果!鄭春冷笑一聲道:“如果你們不來,馬上就要有結果了,這人我懷疑放毒蛇咬傷劉鄉長的,自然要抓回去審問的!”
“那就是沒證據了?鄭所長,你這是在違紀!”郭尚雲怒聲道。“馬上放人,否則我會向常書記和王鄉長、陳書記彙報這裡的事情,你們這是在調查,而不是抓罪犯!”
看當事人張國棟輕易一擺手,就脫離了那明哥和同伴的掌控,鄭春惱火,但在壓力下,郭尚雲毫不妥協,終於選擇放開人。
“郭書記,你來的正好,派出所請我調查太過暴力,我要向你們投訴!你們紀委的人要管一管才行,另外,我得向你們王鄉長打個電話,不介意吧?”張國棟笑眯眯的說道。
王鄉長?所有人都愣了下。這人認識王鄉長?或者鄉里的鄉長還有幾個姓王的?只有正鄉長王康!
張國棟微微一搖頭,走到一旁給胖子打起了電話。這委託算是完成了。這鄭春完蛋了!沒想到這廝撞自己槍口上來了。
“胖子,派出所和紀委的人找上門了,我一會就到鄉里,你最好過來吧,有東西交給你!”
簡單打完電話,張國棟纔對郭尚雲和驚疑不定的鄭春道:“我得借用一下你們的車,想了解什麼,我跟你們去鄉上!”
“謝謝合作!”郭尚雲客氣了一些。心裡疑惑,這人真認識王鄉長?不管怎麼樣,這只是調查,客氣些總沒錯的。
鄭春就不一樣了。他心裡卻是吃驚。這人難道和王胖子有關係?不過隨即一想,即使有關係又怎麼樣?這鄉里常書記說了算!
“哼,我沒意見,能配合最好,你們兩個,請這位先生上車!”鄭春朝明哥倆人使了個眼色道。
“我看還是上我們的車吧?你們的車五個人,太擁擠了!”郭尚雲卻道。
派出所的車太擁擠,最終還是坐了紀委的車。
張國棟也算坐了一次公車,紀委、派出所齊出動,卻也絲毫不緊張。基層的有些事情,其實很簡單,卻又很複雜,不管怎麼說,胖子委託自己的事情算是有結果了。
到了派出所時,卻見派出所裡多了一輛車,是鄉長的寶座!
果然,胖子一聽到外面車響,頓時走出來了。所裡指導員李洪、副所長金向陽在後陪同着。
“王鄉長!”郭尚雲一看胖子在此,一驚,馬上下車恭敬的招呼。張國棟稍後下車。最後的鄭春卻是臉色卻是陰沉的。
媽的,這胖子怎麼到這裡來了?
“尚雲同志,辛苦了!”胖子和郭尚雲一握手,微笑說道。
“不辛苦,不辛苦!”郭尚雲忙道。“桃源小築的主人張國棟已經請來協助調查了,王鄉長您看?”
路上他簡單和張國棟交談過,最終確認張國棟認識王鄉長,而且關係應該不錯。在事情沒調查清楚前,他還是保持客氣的好。現在一看王鄉長親自來此,更確認這一點。
“這裡是鄭所長的管轄範圍,還是交給派出所辦吧,你們紀委一旁執行黨委會的決定,不過,鄭所長,我想和張國棟談談,耽誤一點時間,如何?尚雲同志,你也來!”胖子一本正經的說道。
郭尚雲一愣,有點明白似的點頭也跟了上去。這是王鄉長在避嫌,有紀委的人在場,好說話。
鄭春一時被冷落,想不通王胖子居然親自來此,爲保萬一,他給常林打了個電話,但後者沉吟了下,似乎也疑惑,只說按規矩辦事,調查清楚事情真相!
派出所一間房裡,只有張國棟、胖子、郭尚雲三人。胖子一進房間,頓時放下僞裝了,對郭尚雲道:“張國棟是我大學同學,這次遇到這事本來我該避嫌的,不過我是非常相信他的爲人的!”
郭尚雲笑了笑,點頭,心裡亮堂了。果然是真的!
“胖子,你們這所長可真不是東西!上次辦理戶口遷移,就開始刁難推託,最後硬是在這所長婆娘開的飯館花了近千塊,才辦的順利,這次我可沒那麼傻,都提醒那劉鄉長注意安全了,但這鄭所長在一旁唆使,最後真出事了,黴運啊,我就琢磨着我會不會惹麻煩?果然,派出所的人就到了,剛纔如果不是郭書記到那,估計我得被逼供了!”張國棟帶着半真半假的怒氣,說道。
語出驚人,最起碼讓郭尚雲一旁震驚。居然直接稱呼王鄉長‘胖子’,這該是什麼樣的關係?比自己猜想的更鐵啊!
胖子翻白眼,苦笑道:“好歹我是鄉長,你得在郭書記面前給我點面子吧?”
張國棟哼了一聲,掏出一個普通的電子錄音筆,給疑惑的胖子丟了過去,當然,是那種遠距離的,有效範圍可以達到五百米!
“這是證據,我沒說慌,如果不是我喜歡收集這些錄音筆,這次派上了用場,估計我進趟你們派出所,也的脫層皮了!”張國棟依舊帶着怒氣說道。這話同樣是說給郭尚雲說的。他和胖子之間的關係,還用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一切都是假裝的。
胖子卻是臉色一變,鄭重的收了起來,並對郭尚雲嚴肅道:“郭書記,我們一起來聽聽!”
這聲音,已經帶着火氣了。胖子的演技也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