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最致命的弱,叫作未戰先懼
林蘇青左手橫持着哮天毫筆,抵制在身前,阻止着夏夫人的接近。
夏夫人倒是沒看出他手裡的筆有何神通,而是裂開薄嘴,露出尖利的牙齒,哂笑道:“喲?左撇子?”
對峙的關頭尚有閒心察覺這樣的細微之處,看來夏夫人的身體能否取得出來,對於她當真是不重要。
“是左撇子還是右撇子,與你又何干。”
林蘇青說着探右手從懷裡摸出一片葉子,動作做得絲毫沒有掩飾,可謂是明目張膽,那夏夫人的目光有意無意地追隨着他的動作,將他的動作盡收眼底。
很快她的臉上便浮出了的不屑,譏笑道:“不過一片普通的樹葉,怎麼?情人吹過的樹葉?臨死前要特地珍藏?”
“知道你會因爲什麼而死嗎?”林蘇青若無其事地將樹葉子卡在自己頭戴的銀冠底下後,隨意地垂下了手,在垂下時他刻意將掌心往外傾斜,展示出空空如也的掌心。
繼而補充道:“因爲話多。”
“哼,你左不過是要死的,且容你小子多狂妄兩句。”
與此同時,他終是切身的領悟到了——修內的變強,不止是不可估量的變強,更是由內而外無聲無息地變化,是完全不曾被覺察的變化。
如若是以後……
死了?
山蒼神君曾有指點,敕邪令就像是影子,使用者越強它則越強。以前他自己所繪的敕邪令,大約只有一星半點的驅避作用吧,而且似乎僅僅能驅散那些小鬼,連方纔的自己被僕從五花大綁後,當夏夫人觸碰到他身前所畫的符令時,也只是把“夏夫人”擊飛罷了。那道符令是他在青樓時所畫的,是在他勉強參破經文的第二層之前。
“噢?是嘛?”林蘇青撇撇嘴,故意如是道,“我不信。”
同時,他還有疑惑——妖怪,居然就這樣死了,這樣輕易?嗯,這樣輕易的死了。
於夏夫人,她應該是需要的。
“你似乎很提防我。”他忽然說話,轉移走了夏夫人的視線,隨即持着哮天毫筆的左手擡起來假意地摳了摳鼻尖,引她又看向自己的臉,又道:“是不是怕了?”
“哈哈~恐怕不行了。”林蘇青粲然一笑。
顯然,哮天犬的神力遠遠高於這“夏夫人”的修爲,此時此刻,縱使夏夫人的大嘴如何去撕咬,那大網緊貼着她的臉部形態,隨着她的面部肌理的變化而變化,令她無論如何始終啃咬不到。
如若當時所賜予的符令,放在現在的他的手中,那將會是如何?是不是更強?
如是他又回想到,於先前,主上在親自賜予他這道敕邪令時,對於當時一無所知的他,便能輕易的劈死徐家的兒媳婦那樣的行屍走肉。
然他這沒來由的一笑,實在是出乎了夏夫人的意外,她登時愣了一愣,隨即眼珠子微微一轉,像是猜到了什麼,神色驀然閃過了一瞬間的嚴肅,隨即嗤笑他道:“將死之人,你還笑得出來?”
他衡量過,夏夫人之所以遲遲未曾動手,並不是要與他閒話,極有可能仍然對他方纔臨場瞎編的“護身符”存有忌憚。不過她的神情看不出來畏懼,也看不出來慌張,估計是另有辦法應付“護身符”。
原來,最致命的弱,叫作未戰先懼。
如是這般的分析……
“你不必知曉我的身份。”夏夫人忽然詭譎地發笑,“你也不必妄想着扣住了身體,就等同於扣住了我。”
所以,他沒有覺得早死或晚死有太大的區別,而是覺得,這也算是給了夏夫人一個乾脆,一個解脫吧。
夏夫人聽出了話裡的別樣意味,莫不是這小子已經有了防備?!莫不是有陷阱?!
沒有激烈地搏鬥,沒有殊死地抗爭,單單只是因爲幾張小畫,單單只是用了幾道敕邪令,就這樣死了。
他驚詫,居然是真的如此這般簡單的就死了,居然還是他親手殺死的。
不,相比之下,還是前一則的因素更具備可能性。
他真正的目的其實正是爲了讓夏夫人注意到——他的右手是“空”的。
那夏夫人言語傲慢看似很不屑一顧,然而林蘇青的觀察細緻入微,他精準地捕捉住了一絲細節,便是夏夫人的目光,果然在悄然追隨着他的右手,並且她看見了他的右手掌心中,空無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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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的確是悄無聲息的變化,就拿他自己來看,若不是一時的好奇心,若不是作死想試一試……恐怕連他自己也無從知曉,其實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變強了。
頃刻,她便只能猙獰着張大了嘴:“你……你是……”旋即是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如夢似幻,連他這個置身於事內之人,都難以置信。卻又不得不信,因爲,事實真相即是如此——他,的確是殺死了妖怪,親手而爲。
林蘇青怛然震驚,趕忙往邊上閃過,旋即飛出手裡的樹葉,那樹葉之上有他提前畫好的大網,大網立刻具現,飛撲而出將夏夫人的頭顱全然兜住。
然而現下,此時此刻,他所畫出的敕邪令,卻是能直接殺死一隻妖怪。
死得如此輕巧,死得如此突然,突然得令他毫無防備,居然有些茫然無措。
他不過才習過入門的心法,不過是才領悟了第一篇經文。
夏夫人的死,在他心中所產生的愧疚感並不多。因爲方纔那妖怪已經說過,就算沒有他林蘇青的出現,夏夫人也只有兩日可活。
雖然心臟在胸口內亂撞着狂跳,但無論是從面色還是從神情,綜觀他的外表,看起來都很是鎮定。
不過,她必然不知道,那其實並不是護身符,而是具有攻擊力的敕令。即使她有了對付的辦法,但那也不是能對付敕令的辦法。
緊接着,他持筆衝着夏夫人的臉,在她的臉上畫下一道敕邪令。
這張大網將夏夫人的頭顱和鐵箱子統統裹了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林蘇青立刻再度取出一枚樹葉,隨即又是一張更大的網躍然飛出,連同兜着夏夫人頭顱的網一併纏裹在鐵箱子上。
死了!
那麼,夏夫人一開始所防備的,後來又有所畏懼的,大約皆是與他所表現出來的從容自若有關係?
林蘇青裝作絲毫不畏懼於她,反倒是挑着高低眉,冷眼量着她,問道:“那你呢?”
剛一着筆,夏夫人就是連連慘叫,當最後一筆落成,當場便是一聲極爲淒厲的尖叫!呼嘯如疾風!
當他看見眼前的這一幕時,他知道——妖怪,已經死了。同時也知道——夏夫人,也已經死了。
又會是如何……
那麼換言之,如若早在還沒有開始對峙的時刻,他就先行失去了凜然正氣,是不是妖邪自然就敢來欺他?害他?殺他?
起初還以爲只是感知變得敏銳了,怎樣也沒有想到,力量居然也隨之變強了。果然如狗子所言,修內而強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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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蘇青驚得渾身一震,迅速另抽了一枚早已畫好了敕邪令的葉子塞入她嘴裡。
聯繫方纔的一切,他原本是仗着有敕邪令作保,自信有把握能安全逃脫,所以適才他能夠臨危不懼,至少裝也能裝出不懼與冷靜,去同那妖怪對峙。
“你什麼意思?!”
分明是個正常的人腦袋,卻在她張開大口時,那上下的開合居然將近林蘇青的半截身高之大!
而後當她感覺有不詳的異樣時,再朝他撲來……一則說明,其實從她飛出門去找他時,就已然不懼怕他身上的那道所謂的“護身符”了;二則說明,或許她仍舊有害怕,只是一時間的無法拿捏的惶恐,逼急了他,使得她即使沒有辦法對付“護身符”,但相比之下,她更加畏懼她以爲的“異樣”?
“遇事鎮靜,不可慌亂,一身正氣,妖邪自然不敢侵你。”
死了。
死了……
這其中,會不會正與他正在所修習的心經有關呢?
一時間,他的心中生出千頭萬緒。
竟然就在無聲無息中變強了?
“因爲你,她連兩日也活不成了。若是在天亮之前,她的頭仍是無法與身體合二歸一,那麼她怕是要在今夜就與你共赴黃泉了~”
恍惚間,他腦子嗡地一聲,猛然記起當初從四田縣出發前,主上說過的一句話。
“我?”夏夫人冷哼一聲,“哼,當然是去尋找新的宿主咯~”
他看着滾落在地上的夏夫人的頭顱,看着她那圓瞪鼓脹的眼珠,看着那脖子底下緩緩流淌出來的鮮血,腦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與這位“夏夫人”從始至終的交談和交手的一幕幕……
“就算沒有你這樣的小子出現,這夏宅的夫人~在七日之後也是必死無疑。哦不,說錯了~她只剩兩日了。哦不,呵呵呵呵~又說錯了~”
他回想着方纔的一幕幕,驀然發覺,敕邪令的威力……似乎……是變強了?
今下想來,原來並不是如當初所理解的那樣簡單。原來主上的那句話也並不單單是爲了鼓勵他不要害怕而告誡的。
她臉上的符令,加之嘴裡的符令,當場重重生效,剎那乍現出耀眼的金赤色光芒,光芒比從前更爲巨大更爲刺眼,明晃晃地令林蘇青都不禁要擡起手臂以袖子遮了遮自己的眼睛。
無論是語氣還是神情,都是極端的輕蔑,全然不把林蘇青這等小嘍囉放在眼裡,俄而又道:“小公子莫不是捨不得妾身~”
因爲他不慌不忙,所以引得夏夫人慌了亂了?
“看來你很有把握能殺了我。”林蘇從容不迫地衝她道,“既然如此,何不把你的身份告知於我,也好讓我在臨死之前增長一番見識。”
她頓時感覺不妙,念事不宜遲登時就張開了血盆大口衝林蘇青撲將而去:“那你就先去見閻王吧!”
估計,那夏夫人之所以沒有一回來就立刻向他出手,恐怕也正是因爲看他過分冷靜的緣故吧?
夏夫人咧着嘴猙獰地笑着,尖尖的牙齒一排排露出來,擡高的顴肌擠壓着一雙飛眼,也因爲那獰笑看起來成了兩道斜線。
就在夏夫人的目光移走後,林蘇青不動聲色地將右手背去身後,以手指悄悄地從袖子口勾出一片預先卡在裡面的樹葉。
單是這小小的這一件事,只是這尚算輕易地殺了“夏夫人”一事,就令他明白了——狗子說得沒有錯,不可估量的力量是由內而外的。就比如方纔,就比如現在。
令夏夫人想不到的是,其實林蘇青的這一系列小動作,都只不過是故意而爲的假象,是故意要引她的去看。
大網在金光之中化散成了幾縷空墨,待到金赤色光芒散去,林蘇青打眼一看,夏夫人的頭顱骨碌碌地滾落於地上,於脖子下面,緩緩的淌着血水……
儘管只是看起來而已,不過臨陣不輸氣場,畢竟也是禦敵的一種方式。
“是呀,你居然還笑得出來。”林蘇青將原話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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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的支持與鼓勵,作者君一定努力寫出更加精彩的故事,一定不負衆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