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人的事情上，我什麼時候沒有信心了？”
雖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金泰妍當時的心情還算是不錯的。
但是，僅僅過了幾天以後，她的心情就有點不太好了。
距離“歌謠大戰”開始，還有八個小時。
站在臺下，看着正在進行最後彩排的Performance幾個人，他們的羣舞開始變得和自己記憶中有些不同的時候，金泰妍並沒有放在心上。
Performance有他們自己的舞臺要完成，之前在公司裡看過兩次他們的練習，現在舞蹈上的一些出入也只不過是他們後來臨時改變了一些舞臺設計而已。
不得不說，那個還沒有公佈的新出道企劃在舞蹈能力上的要求確實是很高。
姜允晟就不說了，率先出道一年，他的舞蹈能力早已經被證實，雖然沒有擔不起主舞的位置，但是也不容小覷。
鄭在玹的各方面能力都很好，如果最後進入新團的話，在“舞蹈line”拿到一個位置也是沒有太多懸念的事情。
而李泰容的舞蹈，就很有讓Performance的前輩們覺得眼前一亮的意思了。
這個孩子，絕對可以在新團當中擔任“舞蹈line”的Center位。
不過……
爲什麼是有膝傷的Near負責眼前這個動作？
儘管自己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還是在心裡說出了這句話。
看着姜允晟做出那個被稱爲是在ROOKIES裡完成度第一、高度第一的“鳳凰跪”動作，在他膝蓋挨地的一剎那，她下意識地輕輕閉上眼睛，略微側過頭，然後緊皺起了眉尖。
短嘆一聲。
原本還不錯的心情被這一聲嘆息揉出了褶皺。
等到她再睜開眼的時候，姜允晟早已經站起來在隊形裡走位了。
舞臺上，隨着隊形的變化，進入了李泰民的個人part部分。
觀衆席上，那些能夠提前入場來看彩排的觀衆們正在歡呼着。
除去剛纔那個動作，在這個舞蹈精英組合裡，姜允晟再沒有什麼別的個人舞蹈part了。
嚴格地說，此刻的他有一些不起眼。
可是，金泰妍的目光卻一直在跟着他的走位而移動。
下意識的，第一次在現場觀看舞臺的時候，試圖去只關注舞臺上其中的某一個人。
或者不能用“試圖”來形容，而是“確切”。
讓那個不起眼的人，一點一點佔據了整個視野。
“Near！”
身後的觀衆席上傳來一小片興奮的呼喊聲。
站在場地隔離欄的另一側，金泰妍轉身，在早早來看彩排的觀衆羣裡發現了一些姜允晟的飯們，正坐在一起，向舞臺上歡呼。
這首經過改版的Dance-Pop舞曲裡，唱段已經被大幅度精簡。
而那餘下的、僅有的唱詞，大部分都交給了姜允晟。
這八個人當中，唯一的“第一主唱”。
隊形再一次變化，新團三人組站到了李泰民的身邊，相對地被突顯了出來。
李泰容和鄭在玹的part裡，“舞”的成分被充分放大，這兩位已經預定爲新團主捧的人選即將在今天爲了自己的正式舞臺首秀而拼盡全力。
他們不是舊世代的練習生，他們在那些與出道藝人差別並不大的個人行程裡，已經獲得了相對而言很豐富的演出經歷。
但是，在歌謠大戰這樣的舞臺上，作爲Performance這個有着經典演出記錄的限定組合的一員，他們將要首次承受與以往都不盡相同的壓力。
不過，好在他們的哥哥正陪在身邊。
去年的歌謠大戰，還沒有正式出道的姜允晟在自己的正式舞臺首秀上獨挑大樑，讓不少人都記住了這個年輕人的名字。
現在，哥哥已經鋪好了路，走出了一條軌跡，該弟弟們登場了。
只不過，與去年不同的是，現在的姜允晟已經是成績出色、人氣逐漸形成規模的Near了。
儘管站在遠比兩位弟弟要相對更偏一些的位置上，但是能被定爲“第一主唱”，能在出道一年的時間裡取得那些成績，不會是毫無緣由的。
那個面容清冷的人，輕輕偏轉視線，按照舞臺設計，隨意把目光投向場邊的某一個地方。
然後，伸手扯了扯衣領上的小領帶。
這一動作，就已經讓那些Near的飯們開始歡呼他的名字了。
他再一次伸手，扶了扶自己脣角前的麥克風。
調整了站姿，腳底紮實地立在舞臺上。
另一隻手緩緩擡起，五指分張，掌心向上。
在躍動着的Dance-Pop節奏裡，Near開口了。
於是，那些唱詞，那些音符，隨着他的第一嗓，被用力砸進了空氣裡。
就像是一臺奔放着的架子鼓，節奏分明地在內心發出了喊聲。
那些來看彩排的觀衆，不管是不是他的飯們，開始一片一片地獻上了掌聲和歡呼。
他在前半段的部分裡，確實不起眼。
可是，他現在開口，放出了歌聲。
也成爲了焦點。
看Near的彩排舞臺和看他的正式舞臺，其實沒有區別。
這個人，總是毫無保留地投入自己的“認真”。
——你還會小提琴，怎麼以前都不告訴我？
——我……
——你還有多少東西是我不知道的？
——應該還有很多吧。
隨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覺得舞臺上的Near和生活裡的姜允晟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這個人在生活裡，其實是一個很溫柔、很能包容的人。
從開始認識到現在，她已經記不清自己到底給這個人傾訴過多少負面情緒了。
明明自己纔是前輩，明明還一臉嚴肅地指導這個人的職業生涯。
可是，這個人實在是太能讓人產生依靠感了。
不管是在ROOKIES裡，還是在團隊裡；
不管是在姜允熙面前，還是在弟弟們面前；
不管是曾經面對練習生記錄上的那個人，即使被一再責打、懲罰，也絕不鬆口；
還是現在面對自己，即使多麼疲憊、被傷病困擾，也一直耐心，一直溫柔着。
——早晚有一天，他會感到厭煩，會覺得我很討厭吧？
自己曾經在心裡唸叨過這樣一句話。
——不管你說什麼，不管你怎麼說，我都會認真聽的，更不會誤會你。
這個人在不久之前說過了這樣一句話。
“請珍惜一起共度的時光。”
“我向往着一路與你同行。”
“我們之間沒有很多差別。”
“請勇敢地邁開步伐。”
“我會一直注視着你。”
隨着這些最後的唱詞一句一句地消融在李泰民和姜允晟的聲音裡，這首歌曲結束了。
光芒耀眼的舞臺，躍動着的節奏，都回歸到了平靜當中。
只能聽到表演者鞠躬時的致謝，聽到觀衆席上的歡呼。
只能看到那個人，以及那個人看向自己的目光。
既清澈，也溫柔。
“Onni，我們該準備了。”
徐賢早早地就走向了後臺通道。
彩排的時候沒有太多的講究，適應一下舞臺，檢查一下設備，根據實際場地的狀況微調隊形的展開。
出道九年，這些事情早已經變得像是喝水一樣平常。
“Did it，比起笨拙的話語。”
“Did it，只要用你的行動。”
“Did it，讓我信任。”
在Red Velvet和SHINee相繼完成了各自的彩排以後，少女時代作爲除了合作舞臺和solo舞臺以外的壓軸組合登場。
在這首“Catch Me If You Can”結束後，就是和Performance的合作舞臺了。
時空像是做了一次簡單的反轉。
之前，是金泰妍站在臺下看着自己。
現在，是自己站在主舞臺側方的登場通道里看着她。
剛纔，自己在舞臺上做出那個扯領帶的動作前，按照設計要求，隨意選了一個方向，偏轉視線看了一眼。
結果，就那麼巧合地和她對上了目光。
她的目光輕輕閃躲了一下。
然後，重新看向自己。
來不及再一次完整地對上她的目光，唱段將至。
隨後，不管是自己的歌聲響起，還是彩排結束準備退場，自己一直都能感覺到她的目光。
再一次回想起那個目光，姜允晟伸出右手，習慣性地想撓一撓額頭。
卻在擡手到面頰旁的時候，停住了。
加上一些力氣，屈指虛握成拳。
再緩緩伸開手指，露出了掌心。
輕輕地在面頰上拍了拍。
姜允晟，你也太自大了吧？
你以爲自己是誰？
——I’m going to find my heart，my heart，my heart.
是她的第一個唱段。
她在唱“我要找到我的心”。
那麼，姜允晟，你找到你自己的心了嗎？
壓下心中的這個問題，姜允晟的目光一直在隨着舞臺上“第一主唱”的走位而移動。
沉默了許久，再一次擡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面頰。
——比太陽更熾熱，看着照耀你的我。
又到了她的唱段。
聽到這句唱詞，感覺似乎真的有一道光，明晃晃地照進了內心。
姜允晟低下頭，伸手撥了撥自己的頭髮。
那一片銀灰色，在燈光的照射下，在手指的撥動裡，就像是一片泛起波瀾的湖面。
姜允晟，你是沒睡醒吧？
你以爲自己是誰？
——I’m going to find my heart.
是她的和聲。
這首歌快要結束了。
姜允晟重新把視線放到了舞臺上。
金灰色的長髮，被束成了高馬尾，隨着她的舞蹈動作，一晃一晃的。
彷彿是在夏天的時候，躺在一叢茂密的樹蔭下，陽光從枝葉的縫隙裡穿過，斑駁地落在自己的目光裡。
隨着眼睛一眨一眨，迎着耳畔的微風，陽光似乎也輕輕搖曳了起來。
姜允晟，這首歌快要結束了。
你以爲……
雙手握拳，指甲陷在手心裡。
你以爲……
雙手驀地鬆開，手心裡是幾道痕跡，似乎有一點疼。
你以爲……
這首歌，結束了。
在鞠躬致謝以後，少女時代調整了站位，Performance一部分舞臺站位靠後的成員從側方的登場通道入場，另一部分舞臺站位靠前的成員通過升起舞臺地下部分的升降臺入場。
按照設計，兩個組合完成了整體隊形。
兩個“第一主唱”站在了一起。
因爲合作舞臺沒有任何唱段，所以全員閉麥。
因爲是彩排，控制室要一邊調整設備，一邊對齊時間軸，所以曲目流程的放送不會那麼緊湊，可以在伴奏放出前，短暫地說上幾句話。
“你的膝蓋還好嗎？”
“沒事。”
姜允晟，你們合作舞臺的歌曲很快就要開始了。
你以爲……
“以後少用那個動作吧，能不用就別用……我會難過的。”
“……”
耳返里傳來了清晰的指示，這首歌的鼓點響起了。
那個鼓點，彷彿在心裡那面高高立起的牆上，砸開了一個豁口。
“可以答應我嗎？”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