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從裡間走來,聲音淡然中隱中着一絲急躁道:“這分明故意刁難你們。”
簫雨已經恢復往日的尊貴,冷傲的氣度,眸海波瀾不驚:“是本殿方纔失態,少夫人不必擔心。”
回過頭,平靜的對慕昭明道:“讓人收拾行裝,一個時辰後,東城門匯合。”若無其事的走出天花苑
待簫雨走後,慕昭明慕昭明順勢攬她入懷中,若是以前,薄情一定會推開,但是眼下不同,任由慕昭明抱着自己。
慕昭明下巴抵着她的額頭,輕輕拍着她的後背道:“妞妞,相信我,會有辦法,別急。”
從鳳都到潤城,即便是快馬加鞭,最快也要近二十天,現在離中秋節只有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若不能按時趕到潤城,自然是有罪的。
因爲擔心,所以她生氣,她着急。
薄情淡淡的道:“眼前大局未穩,諸事未定,皇上卻要太子殿下和昭明哥哥同時離開,若有人再趁機起事,過中的罪過又落在你們身上,這分明是陷阱。”
慕昭明輕鬆的笑道:“是陷阱,但我和太子都不能退。”
薄情擡起頭,含笑道:“安心去潤城,不必擔心我。”淡然的話,換來對方一記輕吻。
送走慕昭明的第二日,薄情獨坐在湖心島上的小亭中,靈雎、曼珠站在旁邊,沒有人出聲,一時間,很安靜。
薄情低下頭,把玩起手中的玉佩。
這塊玉佩是昨天臨行前,簫雨私下交給她。
玉是極品中的極品,跟慕昭明送給她的冰魄,還有那塊證明她身份的玉佩,價值品級皆是同等,唯一不同的是這玉佩是件——殺器,因爲它能調動簫雨留在城中的五千精兵。
當時,她很意外,也很震驚。
簫雨淡淡的道:“因他信你,所以我也信你。”他,自然是指慕昭明,所以她也沒有拒絕。
兩個出色如斯的男人,把身家性命交給她保管,想到這裡,不由翹起脣角。
輕微的腳步響起,薄情擡起頭,帛兒走入亭子中,暗看一眼曼珠才道:“關於錦兒的事情,請少夫人示意。”
提到錦兒,薄情收起笑容,面無表情的道:“帶路,我們一起去看看。”錦兒機靈不失沉穩,所以她纔會給錦兒機會,可惜錦兒拒絕給自己機會。
薄情第一次踏入慕府關審犯人的牢房,眼內閃過一絲驚訝,乾淨的空間,一點也不像是牢房,十七八個女人被綁在柱子上面。
錦兒坐在牢房外面,面色跟裡面的女人一樣蒼白,嘴角脣沒有半點血色。
看到突然出現的薄情,錦兒充滿震驚和恐懼,戰戰兢兢跪伏在地上,顫着聲音道:“奴婢讓少夫人失望了。”
薄情淡淡出聲:“我確實很失望。”
擡頭,看向曼珠,面無表情的道:“錦兒是你推薦來的,由你安排她的去處吧。”說完,起身走出牢房。
錦兒乞求的看着曼珠,曼珠淡淡的道:“別怪主子狠心,昨天太子收到皇上的旨意,要太子與大公子在中秋節前趕到潤城……”
“怎麼可能?”
話未盡,錦兒已經失聲音叫出來:“只有十三天的時間,他們怎麼可趕到潤城,這不是故意刁難嗎?”
曼珠心裡苦笑,面上卻漠然的道:“你也其中知道厲害,我們尚未入潤城,潤城那邊的手就已經伸過來,讓人防不勝防。”
盯着錦兒,繼續道:“朝堂的事情看似跟女人無關,其實是息息相關,一不留神,我們就是萬劫不復。上次的亂軍事件,還有外面關於主子是紅顏禍水的流言,難保跟那邊沒關係,所以你別怪主子心狠。”
錦兒心中微微一顫,她從未想到這一層。
砰一聲,寒光森然的匕首落在錦兒的跟前,擡起頭,曼珠冷漠的道:“你殺不殺他們,他們都是要死的,把握最後的機會,別辜負主子的心意,我在外面等你。”
門輕輕合上,錦兒看着眼前的匕首,忽然想起了薄情當日的話:“世間萬事萬物都在轉換、改變,如今我跟昭明哥哥連身份都換了,你若不肯變,自然不能再留在我身邊,我不喜歡換人。但是,錦兒,別逼我換掉你。”
以前的鳳麒國,大公子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少夫人亦是如此,可是眨眼間全都變了,變得連少夫人都要過得小心翼翼,生怕走錯一步,就死無葬身之地。
自己再不變,就真是逼着夫人換掉自己。
是的,該變了……
伸出顫抖不停手,撿起地上的匕首……
薄情從棋局中擡起頭,看着渾身是血,面上還驚悸不定的錦兒,淡然的道:“下去吧。”
錦兒的心是一涼,撲下跪在地上:“少夫人,奴婢知錯了,奴婢一定不會少夫人的後腿,請您再給奴婢一次機會吧。”
說完,深深的跪伏在地上。
帛兒和曼珠拿眼角瞟一眼薄情,正想開口求情,薄情冷瞟二人一眼,輕微沙啞的聲音,清冷又無奈的道:“難道你想這副樣子侍候我用膳?”
聞言,帛兒和曼珠先是一愣,眼中馬上淺淺笑起來。
錦兒猛的擡起頭,定定的看着薄情,薄情翹起脣角,冷冷的道:“怎麼,你對我的話有意見?”
“沒沒……奴婢沒有,少夫人,奴婢少夫人,奴婢這就下去梳洗,少夫人,謝謝……”
錦兒心中一狂喜,不僅說話結結巴巴,還說得語無倫次,聽得帛兒和曼珠不由的輕笑出聲,連薄情忍俊不住,翹起脣角。
“請問兩位可是簫公子和慕公子?”
荊州城,慕昭明與簫雨剛到城門,就有一名小二打扮的少年走上來,滿臉堆笑的問。
慕昭明跳下馬,含笑道:“正是。”
那名少年馬上一臉笑容的道:“客房已經訂好,兩位公子沐浴後,用過膳,馬車會在客棧門外等候。”
簫雨把繮繩拋給少年,豪爽的笑起來道:“多虧慕少夫人想到這樣的法子,替我們打點好路上的一切,白天爲我們換好馬,晚上則安排馬車,我們躺在馬車上,不僅能休息,還不耽誤行程。”
想到薄情,慕昭明不由的翹起脣角,爲了趕路他們只好日夜兼程,是天天快馬加鞭,幸好她早早安排一切,不然中秋節前,他們還真不一定能趕到潤城。
天花苑中,李嬤嬤指着小丫頭手上的衣料,恭敬的對薄情道:“少夫人,這些是你要的衣料,黑色的兩匹,銀黑色兩匹,白色的兩匹,銀白色的兩匹,雨過天青色的一匹,銀紫色的一匹,紅色的一匹。”一邊說一邊疑惑的看着薄情。
薄情讓小丫頭上前,撫着衣料笑道:“不錯,都放下吧。”
李嬤嬤走門口外面,還忍不住回頭,少夫人要這麼多衣料做什麼,還是大公子喜歡的衣料。
經過幾天的調整,錦兒的情緒已經恢復過來,不過細看之下,會發她的眉宇間多了一抹肅殺,看着李嬤嬤走出天花苑的大門,用手肘暗暗撞一下帛兒,小聲道:“帛兒,你說夫人要一下這麼多衣料做什麼?”
帛兒無聲的搖搖頭,正想多問兩句,薄情的聲音傳來:“錦兒,比照衣料的顏色,取剪刀、針和線過來,全要是沒用過的。”
錦兒面上又是一怔,直到帛兒暗裡掐她一下才回過神,連忙應聲,去外面尋了做針線活要用的東西全送來,好奇的道:“少夫人,您這是要做什麼?”
薄情淡然的道:“做衣服。”
轉眼,慕昭明已經離開五天
風氏一族解決後,各處主事尚未到鳳都,薄情每天除了聽聽曼珠的彙報各處的情況,再根據各地的情況,偶爾提出一些意見,發出一些指示外,時間倒多起來了。閒着無事,忽然想到慕昭明滿櫃子的黑色的衣服,所以想給他做幾身其他顏色的衣服。
錦兒和帛兒聽到薄情的話後,同時瞪大眼睛,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不自然,她們不記得少夫人會做衣服。
錦兒一臉“好意”的道:“夫和人素來不精女紅,不如讓奴婢代勞。”
薄情玉手撫着一疊衣料,神情淡淡的道:“不必,我自己可以的。”
想起某夜某人,一身白衣的風情,不由拿出一塊白色的衣料,按着某人尺寸,隨意的揮動剪刀,一塊衣料,已經栽成一片一片,看得旁邊的錦兒和帛兒目瞪口呆。
原本好心問薄情要不要幫手的錦兒,訕訕的道:“少夫人,他們不是說你不精於女工嗎?”
這句話引起旁邊一臉疑惑的帛兒生出同感,看着薄情道:“少夫人這也叫不精,奴婢這一點女紅不會的人,應該去撞牆。”
還沒聽到薄情獨有的輕沙啞的聲音響起,就聽到靈雎別樣冰冷的聲音響起:“你們有所不知,通常用在主子身上的不精通,其實比別人的精通還精通,只是尺寸好像……”
靈雎想說尺寸太大了,忽然想看到旁邊那堆衣料的顏色,全是些適合男子穿的顏色,就明白衣服不是給薄情自己做的,而是給慕昭明,後面的話就打住了。
薄情擡頭看一眼靈雎,淺淺笑道:“我記得你房間有一張古琴,你的事情若辦完了,不如爲我撫一曲。”
那琴原是漣漪的,漣漪的琴技不錯,只是撫的曲子太過憂傷,倒想聽聽靈雎那種,浸染着殺氣的琴音。
“好。”
靈雎想都沒想就答應。
回房間取來琴,撫着琴絃道:“主子想聽什麼曲子?”
薄情手上正穿針引線,不假思索的:“隨你喜歡吧。”
靈雎點點頭,修長的手指,輕輕彈拔琴絃,琴聲幽幽,緩緩流出天花苑。
薄情靈巧的打着結,針起針落,只聽靈雎輕輕念道:“甚矣我哀矣!悵平生、交遊零落,只今餘幾?白髮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間萬事。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問何物、能令公喜?情與貌,略相似。一尊搔首東窗裡……回首叫,雲飛風起,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①
曲盡間落,薄情頭也不擡頭,看着靈雎的眼睛道:“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只是多了一股思念之情……”
靈雎驚訝的看着薄情,眼眸中忽然一片黯然,她在試探自己,不由的垂下眼眸,咬咬脣。
看到靈雎的樣子,薄情淡然的道:“中秋節那天,你若無事,去陪陪玉老夫人,你的事情她已經知道。”
靈雎抱起琴,淡淡的道:“是。”
錦兒看着靈雎走出房間後,一臉羨慕的道:“人長得漂亮,又彈得一手好琴,真是讓人羨慕。”
帛兒拍一下她的頭道:“羨慕什麼,還不快點幫少夫人理一理那些絲線,這些事情你肯定比靈雎強,我廚房看看少夫人的藥膳好了沒有。”說完,走出房間。
過了半晌,李嬤嬤忽然又抱着幾匹白色衣料進來,放才原來那堆衣料旁邊,薄情瞟一眼道:“嬤嬤,這些衣料儘夠了,不用做那麼多。”
錦兒也一臉奇怪的看着李嬤嬤道:“是啊,嬤嬤,這也太多了吧。”大公子要穿到什麼時候。
李嬤嬤臉上的笑意,比平時濃上幾分,欣喜的道:“奴婢知道,但是少夫人也不能只做外面穿的衣服,裡面的貼身衣服也該多做幾套。”
剛剛在廚房聽到帛兒提起薄情在做衣服,還不敢相信,想起薄情今早要的衣料,還有除了那匹紅色料外,全是慕昭明平時慣穿的衣料,就知道到衣服是給誰做,心裡一陣歡喜。
擔心薄情做得不好,故意抱着一堆做中衣中褲的料子,藉口看看薄情的女紅究竟如何。放下衣料,拿起薄情正縫着衣袖看了看,針腳細密均勻,不由的暗暗驚訝不已。
薄情心裡雖然一直有綽越排斥着李嬤嬤,但終究是女兒家,臉上還不由的微微發熱,也不理會她的小動作,繼續縫着手中的衣袖。
李嬤嬤見薄情害羞,一臉高興的道:“少夫人有什麼不好意思,妻子打理夫君的貼身衣物,本就是應該的。”
故意眯着眼睛道:“之前不知道少夫人會女紅,所以奴婢即便眼神不好,也勉強的做着,但老擔心出問題,如今見少夫人能做,奴婢就安心的偷懶,等以後你們有了孩子,奴婢再動手。”
薄情不由的跺跺腳,紅着小臉嗔道:“嬤嬤,不準再說了。”
錦兒難得看到薄情這女兒家害羞的一面,不由的暗暗偷笑,跟平時高高在上,運籌帷幄的女子完全不同。
看到薄情臉紅得厲害,李嬤嬤也輕輕笑出聲:“好好,奴婢現在不說了,奴婢等以後再說。”
薄情見錦兒在偷笑,立馬把話題扯到別的事上:“嬤嬤,跟餅商訂一批月餅,再訂一批鮮肉,並中秋節那天一起送到城外的軍營中,犒勞一下守城的將士們,銀子我會讓人送到府上給你。”
李嬤嬤連忙應道:“奴婢一定會事情辦妥的,少夫人儘管放心。”說完後,指着針腳稱讚一番,然後說了一些要注意的問題。
三人正說說笑笑的,曼珠從外面走進來,面色有些凝重,李嬤嬤知道他們有事要談,一拍手道:“奴婢還要安排中秋節給各家送的禮,說話說得都忘記了,奴婢先告退。”
知道是藉口要回避,薄情正要點頭讓她離開,曼珠卻淡淡的道:“嬤嬤別急着離開,這件事跟府中有關係,嬤嬤也應該知道,心裡好有防備。”
李嬤嬤的面色一怔,正襟坐在薄情旁邊,就聽到曼珠語氣沉重的道:“主子,奴婢方纔從外面回來,無意中發現府外面有些形跡可疑的人,似是在監視我們府中的情況。”
薄情臉上的笑容一收:“不必理會,按老規矩辦事。”
轉頭安慰李嬤嬤道:“嬤嬤不必擔心,一切照舊就行,不必特特的留意。”
李嬤嬤本有些不安,不過聽到薄情的話後,似是有魔力一般,忐忑不安的心就全慢慢的平靜,知道他們還有事商量,隨便指了個藉口離開天花苑。
曼珠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道:“有一個好消息,各處的主事在中秋節前就能趕到,夫人要不要提前見他們。”
薄情搖搖頭:“恐怕不妥,既然有人盯上我們,不如解決了這再說。”
離東宮不遠的一座府邸。
“廢物,飯桶。”
唐倩華聽完探子的彙報後,不由的破口大罵:“監視了那麼多天,既然一點有用的消息也打探不出。”
太子要回潤城,原本還想建議太子把他手中的五千精兵給自己,不然就自己手中就那點殘兵,萬一發生什麼事情還真應付不過來。
送行那天,在太子上馬時卻無意中發現,太子上前一刻還系在腰間,用來動鳳都城外五千精兵的玉佩不見了,當時雖然不只她跟薄情在場,但是經過查探後,發現最有可能的還是薄情。
這點讓她十分生氣,沒想到太子寧願相信薄情,也不相信自己,不由的越起越生氣,纔想到安排人監視,揪出薄情的錯處,讓太子知道誰是他最信得過的人選。
沒想到這麼多過去了,卻一無所獲。
那探子小心翼翼的道:“雖然沒有發現慕府有什麼異樣,但是屬下發現,慕府訂了一批月餅還有鮮肉,準備在中秋節當前一天送給城外,太子殿下的五千精兵。”
唐倩華不由的眼睛一亮,但想到薄情只給太子的人馬送禮,卻不理會自己的將士,不由的生氣道:“月餅,鮮肉,本小姐要讓它們變成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