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想了想,緩緩的跪在地上,鄭重其事的行禮道:“太后,此事雖然事隔多年,但並不是無跡可尋。臣妾斗膽,希望能查清此事,還皇后娘娘一個公道。”
“不錯,一定要徹查此事。”薄情的聲音剛落下,衍帝的聲音從外面傳入,已經恢復了平常的和氣,只是在和氣中又多了一段溫柔。
“參見皇上!”
“參見皇后娘娘!”
帝皇同臨,除了太后,衆人紛紛下跪。
皇上攜着皇后,在太后身邊坐下,目光注視着衆人道:“母后,朕已經命人把當年在冷宮當值的人傳召過來,今天就借母后的地,好好清理一下後宮。”
只怕沒那麼簡單,薄情聽到皇上的話,馬上在心裡暗道。
皇上要徹查當年之事,其實心裡已經有數,謀害皇嗣,假傳聖旨,雖然也是大罪,卻影響不了局勢。
能真正影響局勢的是,因爲此事,沈老將軍不得不交出兵權。
而在這一舉動中,誰是最大受益者,纔是皇上要調查的對象。
薄情心裡冷笑,不過這些是皇上的事情,她眼前的目標就是英姑姑。
英姑姑一死,懿貴妃就是沒了牙的老虎,任她搓圓搓扁。
目光冷冷的一移,落在懿貴妃。
此時,懿貴妃已經面色蒼白,感覺薄情的目光,不停的宿的身體,依靠英姑姑才站穩。
皇上的人辦事效率不慢,片刻後,就帶幾名上了年紀的太監、宮女進來,隨後還有一人是塞着嘴巴,捆着手腳被拖入殿,一看殿內的情形,已經嚇得魂飛魄散。
而與同此時,面色大變、魂飛魄散的還有懿貴妃,就連一直平靜如水的英姑姑,眼眸中也有些異樣。
英姑姑的目光不時有意無意的落在皇后身上,眼皮一垂一擡的瞬間,神情已經恢復一貫的平靜,甚至是比平靜還更平靜,似乎已經決定好了什麼。
薄情暗裡一直注意着衆人的表情,僅是淡淡的看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年紀四十上下,面上只有些許皺紋,皮膚白皙,眉眼間有一股太監特有的陰柔之氣,如果沒有猜錯,此人應該是當年到冷宮傳旨的劉公公。
此人居然還能活着,薄情含笑看一眼皇后,真是點滴不漏。
既在能暗中保護着此人,卻又絲毫不讓對方發覺,只怕連劉公公也不明白,這些年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
薄情從心裡佩服皇后,這個極善於忍隱的聰明女人,若不是當年她心中對皇帝有所眷戀,怕十個英姑姑也不是她的對手。
“劉公公,本宮沒想到此生此世,還能再見到你。”
皇后聲音淡淡響起,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只是這種平靜中透着一種噬骨的恨意。
劉公公一看這陣勢,就知道是東窗事發,當年他詐死出宮,躲過那些人的追殺,好不容易過些平靜的日子,沒想到事隔多年後,就在前幾天有人找到了他,以他的家人爲威脅,要他指證某人。
皇上一看到劉公公,不由的火冒三丈,厲聲喝道:“劉喜,朕給你機會,把當年的事情一字不漏的,給朕交待清楚,朕給你一個痛快。”劉喜的面色瞬間灰白。
皇上卻不容他多想,盯着他不帶一絲感情道:“如若有半分隱瞞,朕不僅凌遲處死你,還誅你九族。”
劉喜嚇得忘記了反應,而就在這出神的一瞬間,一道身影突然撲出來,不等衆人反應過來,就聽到劉喜一聲慘叫。
慘叫過後,劉喜撲一聲倒在地上,胸口上插着一支髮簪,傷口滲出來的血,是黑色,髮簪上顯然是有毒的,漸漸的口鼻中也有黑血緩緩流出,在地上蹬幾下腳,沒掙扎幾下,就沒有聲息。
看着跪在劉喜旁邊的人,衆人不由的一陣毛骨悚然,皇上一聲冷喝:“瞬英,你這是要做什麼?”
英姑姑不以爲然的笑了笑:“如皇上所見,奴婢是在殺人滅口。”
掃一眼衆人,最後停在皇后身上:“皇后娘娘也不必再查,一切全是奴婢的主意。”
皇后渾身不由顫着聲音道:“本宮自問,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你爲何要這樣對待本宮。”
哈哈……英姑姑愴然一笑,冷冷的盯着皇后:“因奴婢看不慣你,搶走了本應屬於主子的東西。你搶走了她的地位不算,還搶走了皇上對她的愛,連你的兒子也搶走了,本應屬於大皇子的太子之位。”
皇上看着懿貴妃一眼,正要開口,太后卻搶先開口:“此事與皇上、皇后皆無關,堅持立沈玥爲後,是哀家的主意,哀家認爲皇后比懿貴妃,更適合母儀天下。再者,哀家說一句狠話,皇上當年奪位是何其兇險,你們杜家明明有兵權卻在隔岸觀火,是你們先主動放棄了一切,怨得了誰,若非……”
懿貴妃不由的猛然一震,震驚的看着太后,她的話字字句句都像針一樣刺入她的心口,眼淚瞬間缺堤。
英姑姑看到這一幕,馬上打斷太后的話:“那又如何,難道就不是皇上負了主子嗎?皇上當初說的可是借,可是這一借,還期卻是遙遙無期,難道要等到主子百年後,再追封嗎?”
目光冷冷的此着皇上,皇上一上被說得無以應對,皇后聽到完後,淡淡的道:“你也別忘記了,懿貴妃主動讓位是誰的主意,目的又是什麼,別當別人都是死人,任由杜家的人擺佈。”到了這個時候,還想利用皇上那愧疚之情,可惡!
皇上的眉頭不由一蹙,英姑姑卻似乎不想再爭執,看向懿貴妃,緩緩道:“一切都是奴婢所爲。主子對奴婢一家恩重如山,待奴婢又親如姐妹,奴婢怎能看着她日日傷心,夜夜流淚到天明。所以,皇后娘娘一入冷宮後,奴婢收買了她身邊的小陸子,得知她懷孕,又恰好劉喜因罪被逐出宮,奴婢就安排了這一切。”
聽到這引起話,懿貴妃只能不停的流淚,在心裡一聲又一聲的叫着瞬英。
衝得很想對皇上說,事實不是她說的那樣,不是她一人所爲,可是她卻不能,爲了大皇子她必須自私,不得不讓她一人來承擔。
英姑姑衝着懿貴妃點點頭,示意她不要衝動,與其大家死在一起,還不如讓她一人承擔,至少這樣,不會牽連到杜家和大皇子。
英姑姑回過頭,眼睛看着皇上,一字一字的道:“一切皆是奴婢所爲,與他人無關,奴婢願意一死謝罪。”說完,飛快的拔出插在劉喜胸口上的髮簪,猛然刺向自己。
想死!
薄情冷冷一笑,她早就等着,暗中玉指一彈,封住她的穴位,讓她全身不能動彈。
皇后淡淡看英姑姑一眼,目光落在懿貴妃身上,冷冷的道:“你以爲你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嗎?本宮當年所受的痛,會讓你一點點的還回來。”
這原本是對英姑姑說的話,因爲她的目光看向懿貴妃,倒似是對懿貴妃說一般,懿貴妃不由的毛骨悚然。
薄情冷冷的一笑,忽然跪下道:“皇上,臣妾懇請請皇上嚴懲英姑姑,還皇后娘娘一個公道。”此事,查到這裡即可。
皇后也跪下,低低抽泣:“皇上,若不是瞬英心腸歹毒,我們的另一個孩子,也該長大成人了。請皇上爲臣妾未出生的皇兒報仇。”
皇上驚訝的看看皇后,又看看薄情,原以爲他們會一查到底,沒想到卻是適可而止。
而他,私心裡一直有愧於懿貴妃,正想着要如何制止此事,沒想到二人到說,也不推託,正好順水推舟。
看着英姑姑,皇上淡淡的道:“宮女瞬英,誣陷皇后,損傷龍體,謀害皇嗣,盜用聖旨,論罪,當抄其家產充公,誅其九族,而瞬英本人,按律法處以剮刑,即日執行,不得有誤。”
“不……”
皇上的話剛落下,懿貴妃不由的大叫一聲,朝英姑姑撲過去:“瞬英,瞬英……”
薄情趁機解開英姑姑的穴道,英姑姑怕懿妃說漏嘴角,一時間也沒注意,連忙出聲道:“主子,奴婢與主子今生緣盡,以後不能侍候主子,主子以後一定好好保重自己。沒有奴婢在身邊,主子還有公主。”公主聰明,一定會護主子周全。
懿貴妃已經哭成淚人,薄情跪皇上跟前,一臉鄭重的道:“皇上,剮刑雖然重,卻是在大牢內進行,衆人皆不能近觀,不足以震懾六宮,臣妾建議,爲了維護皇權尊嚴,就在宮內執行,讓各宮娘娘與宮人一起觀刑,以震懾六宮,讓他們不敢再冒犯皇室的尊嚴。”衆人一聽,不由一陣汗毛豎起。
剮刑是什麼,就早把犯人綁在竹槎上曳來曳雲,肉被剮盡,直至露出白骨,然後再杖掉。
隨之一陣抽氣的聲音,在殿內響起,皇上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面色一如平時的淡然,只是說出來的話,卻是如此的冷絕。
那血淋淋場面,她竟然要闔宮的人觀看,只怕還沒進行到一半,就有大半的人要嚇得暈過去。這女子的心思,真是讓他猜不透。
太后馬上閉上眼睛,唸了一聲佛號:“喃無阿彌陀佛!”
皇后看了看薄情,吸一氣道:“回皇上,臣妾無能,懇請皇上同意中書令夫人的做法,藉此機會震懾六宮。”絕不會讓懿貴妃有好日子過,只有讓她記着瞬英的慘死,她纔會有報仇的衝動。
皇上沉吟片刻,看着英姑姑道:“來人,傳朕旨意。把英姑姑押到東西兩廷大門間的空地上,執行剮刑,各宮的嬪妃、宮人,必須前來觀刑,不得有誤。”說完,目光有意無意的落在薄情身上,就讓他看看,這女子的心空間有多硬。
感覺到皇帝的目光,薄情垂頭淡淡一笑,說好是連環計,就不可能如此輕易的讓英姑姑過關,一切有關聯的人都會被牽涉進來。
皇上與皇后一離開慈寧宮,衆嬪妃也紛紛離開,薄情出了慈寧宮後,刻意放慢腳步,待英姑姑經過身邊,給了侍衛一個眼神,侍衛馬上放開英姑姑,走到一邊候着。
英姑姑看着眼前的女孩,雲淡風輕的笑道:“奴婢年紀比你大一倍不止,可是你的狠勁,比我狠百倍不止。簡直是惡魔。”
薄情露出一個欣賞的笑容,淡淡道:“在鳳都,人們都這麼說本夫人。你雖然聰明,但看人的功夫人卻一般,不然也不會跟錯主。”
哈哈,英姑姑昂首一笑:“別指望用,什麼惜才的話打動奴婢,也不要指望用奴婢的家人威脅,因爲從奴婢願意包攬一切開始,就已經做好犧牲他們的準備。”
薄情淡淡一笑:“你錯了,本夫人從來沒有打算要收用你,也不打算威脅你,只是想告訴你,你有多天真。你以爲你死了,懿貴妃就能平安無事嗎?沒有你在她身邊,只要本夫人願意,她活不了一個月。”
英姑姑的面色不由一變,寒着聲音道:“你要殺了主子。”
薄情含笑的看着英姑姑:“你沒了,懿貴妃就是一隻拔了牙的老虎,即使本夫人不出手,別人也能掐死她。不過,本夫人還要繼續利用她,所以她暫時會性命無憂,至於日子過得好不好,就憑她的本事。”只要懿貴妃還在皇宮中,杜家想高枕無憂,難!
英姑姑複雜的看着薄情,這個女孩此時給她的威脅,不壓於一頭強大的猛獸,隨時能吞噬一切,深深的吸一口氣道:“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姑姑,還想不明白嗎?”
看到英姑姑一臉茫然,含笑道:“我已經讓人把姑姑的事情,通知了你的家人,聽說你唯一的弟弟,他的武功很高強,手下還有一批能人異士,專門是替大皇子辦事,辦的都是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英姑姑的在購瞬間雪白,馬上明白薄情要做什麼,她的目標不是自己,也不是主子,而是遠在千里之外的大皇子。
薄情看到英姑姑的表情,知道對方已經明白她想做什麼,繼續道:“你說若讓皇上知道,你那唯一的弟弟,經常綁架各地的名門千金,送到戰場上供大皇子淫樂,會怎樣?然後,再通過懿貴妃的口,把皇上已知情的事,再告訴大皇子,還有杜家,你猜,會發現什麼事情?”
聽到這裡,英姑姑不由的汗毛根根豎起,恐懼的看着薄情,她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輸,因爲她的目光只放在後宮,而眼前的女子卻是整個天下。自己只知道,努力保住主子現在的地位,卻從未想過,如果有一天皇宮易主,主子的地位也會隨之而變。
英姑姑閉着眼睛道:“你想逼大皇子謀反,然後……”後面的話,已經不用說出口。
該死的,她作了一個決錯誤的決定。毅然求死,只能求主子一時的安隅,卻不知道主子沒有她在身邊,就只有任人宰割。
薄情替她接上後面的話:“然後,我們會趁機除掉大皇子。”
無論皇上對大皇子有多喜愛,她都有辦法,當着皇上的面,直接讓大皇子去死。
英姑姑看着薄情,臉上是一種認輸的淡然:“你確實是惡魔,你現在告訴奴婢,就不怕奴婢一會把你的計劃說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