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閣,錦兒正替薄情梳頭,看到鏡子中神采奕奕的面孔,完全沒有前幾日的病懨懨,眼中也少了噬骨噬心的冰冷,知道自己的主子已經從傷心中走出來,笑道:“少夫人今天的精神比前幾天好了很多,昨晚可是睡好了?”
薄情看着鏡子中的自己,眸光流轉,面含春風,看上去確實比前幾天好了很多。因爲那幾日她睡得不安穩,讓慕昭明和這幾個丫頭擔心不已,大家都不得安寧。
淺淺的笑道:“嗯,想是昨天玩累了,一倒牀上就睡了,還一覺睡到日上三竿,若不是曼寧叫我起牀,還不知道天亮,不過……”忽然冷冷的一笑
錦兒面容一冷,替薄情接上道:“現在滿大街都在傳大皇子殺人奪寶,真是解恨,可惜他跑得快,沒有捉他一個現形,不然那才叫痛快。”語氣很是恨得牙根癢癢的。
薄情發現錦兒的細微改變,脣角勾起一抹冰冷,跟在她身邊的人就要狠,淡淡的道:“不急,大皇子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不輕,欲速則不達。”想除掉簫謹瑜,就必須先毀掉他在皇帝心中的好兒子的表象。
錦兒放下梳子,取出一對玉簪對比一下,覺得不錯道:“少夫人,你平日裡都只戴丞相大人送的那一支冰魄玉簪,今日要到順天府作證,不如換換,您看這一對玉簪,試一試可好?”
薄情回頭看了一眼那對玉簪,正是簫謹天送她的,名爲曼珠沙華的鳳血玉簪,搖搖頭道:“把映兒姐姐送的,鑲珍珠簪子帶上,其他的不必了。”
鳳血玉簪顧然好,不過簫謹天在拍下它時,簫謹瑜也在場,戴在頭終歸是太顯眼。
而且,不是因爲這對收了玉簪,她還用不着替陳靈兒,捉出那暗中使陰謀之人,破壞自己的復仇計劃。
想到昨天簫謹天讓她到順天府的樣子,就想把玉簪給砸碎。
這套珍珠簪是白映兒拍下送她的,共有八支,簫謹瑜當時已經不在場,看到也不會聯想到她當日也在場,更聯想不到當日與他最後競價的人會是自己,自然想不到她與此事有關。
錦兒點點頭,麻利的梳了一個輕巧的髮髻,把那八支珍珠簪,以扇狀分別插在髮髻的兩側,越發顯得薄情高貴優雅,端莊大方
薄情看着也不由的點點頭,這八支簪子簪身是赤金的,這原不值什麼,倒是簪頭上那八顆拇指頭大小的珍珠格外搶眼,最難得是八支簪子上的珍珠,無論是大小,顏色,圓潤度完全一模一樣。
論名貴雖然不比不簫謹天的鳳血玉簪,卻素雅大方,又不失簡潔華貴,薄情當時一看到就喜歡,所以白映兒也搶着替她拍下了這套珍珠簪子,最重要的是,白映和對她沒有利半點的私心,她也大方的收下這份禮。
潤城春天來得早,薄情換上一襲月華色的春裝後,就帶着帛兒出門,臨走時還不得不領了錦兒一記,幽怨無比的白眼。
薄情也很無奈,潤城不是鳳都,錦兒的性情雖然有所改變,但是她不會武功的事實卻是致命的,隨時都會成爲別人下手的目標,尤其是簫謹瑜這種卑鄙小人,最喜歡幹那些見不得光的行徑。
順天府大堂內,除了薄情外,還有簫謹言、陳靈兒,春夏秋冬和青兒五個丫頭和一種近侍候的媽媽,此外還有久未露面的,順天府尹大人,不過卻不再是章正那個牆頭草,而是簫謹天提拔上來的,兩年前的榜眼甄英傑甄大人。
淡淡的打量一眼此人,甄英傑年方二十有三,生得濃眉大眼,方臉,厚脣,目光如炬,說不上有英俊,卻很有安全感,一看就知道是以前薄暉所扮演的,那種剛正不阿的京兆尹角色。
絲毫沒有理會陳靈兒哀傷祈求的眼神,更沒有多看一眼簫謹言一眼,淡然的坐一旁的椅子上不出聲,大堂內倒出現了尷尬的寂靜,不過這種氣氛很快就被打破。
只見那甄英傑一拍驚堂木道:“本官今天把諸位傳到順天府的原因,想必你們已經明白,之所以把你等都傳到大堂上,因爲你們皆是與佛珠有過接觸,最有機會下手的人。”
“還用查,這串佛珠是丞相夫人送給我們王妃,除了她還有誰。”甄英傑的話剛落下,陳靈兒身邊的一個丫環馬上指着薄情大聲叫起來。
薄情淡淡的掃一眼說話的丫頭,她記得這個丫頭是陳靈兒的陪嫁丫頭之一,叫冬兒。同樣,她還記得許太醫已經把檢查的結果告訴陳靈兒他們,如今冬兒卻依然一口咬定她,可見陳靈兒爲人用心之深,卻懶得理會。
帛兒卻見不得任何人指責薄情,冷冷的道:“關我們少夫人什麼事,明明是長青山那個老毒婦,害人不成終害己,在佛珠中藏藥,想害我們少夫人不能生育,可惜反害了自己的親外孫女,這就叫偷雞不着蝕把米。放心,這麼個天大的好消息,我家大公子早就讓人通知她,這回子沒準正跪在佛前悔不當初呢。”
“你說什麼?”
陳靈兒猛一下從椅子中站起來,震驚的看看帛兒,她連太后也不叫,直接一聲老不毒女,可見她心中有多恨太后。
然後一臉憤怒的看着薄情,想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
帛兒看到,冷冷的道:“謹王妃不用責怪我家少夫人,那日少夫人擔心自己身體已經受藥物怕害,一回到府中就病倒,是我家大公子知道真相後,派人把消息傳到長青山。”意思,有本事衝慕昭明撒氣去,陳靈兒的面色一時青白難定。
看着陳靈兒的面色,薄情似笑非笑的道:“你們明明知道本夫人是冤枉的,卻不跟身邊人說明,任他們來指責本夫人,安的是什麼心你們自己清楚。若不是看太子的情面上,本夫人才懶得理會此事。”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薄情的一番不留情面的話,讓簫謹言和陳靈兒不由的一陣面紅耳赤,他們這樣做,不過是想逼薄情出手,把潛藏在府中的奸細揪出來,免得留下禍患。
甄英傑微微一怔,他是第一次見到薄情,卻早聞大名,方纔初見之時以爲只是一名容顏出色的姑娘,沒想到這小小的女子如此厲害,連王爺和王妃也絲毫不畏懼,還讓兩者不得不避其鋒芒。
理了理思路道:“本官此處也有一份許太醫的證詞,證詞中提到佛珠中陽凝草藥膏,從製成藥膏到現在不過是二十又三天,也就是說,陽凝草藥膏是在正月初八九製成,當時那串佛珠,已經被丞相夫人轉送給謹王妃,所以丞相夫人不可能是兇手,她是清白的。”
甄英傑換了口氣道:“據許太醫檢查的結果,在佛珠內還發現了長憂草的味道,長憂草能讓未曾生育過的女子難以受孕,應該是在放入陽凝草之前,就有人把長憂草放入佛珠中,許太醫在丞相夫人體內,也發現了長憂草的藥力,將長憂草放入佛珠中的人,針對的對象應該是丞相夫人。”
“只不過是意圖謀害謹王妃之人,正巧利用了同一種方法,把佛珠中的長憂草藥膏換掉,重新塞入了相同重量的陽凝草藥膏,導致謹王妃滑胎流產,所幸此事也牽出長憂草,讓丞相夫人得以及時治療,並沒有對身體造成任何的傷害。”甄英傑淡淡的說明過中原由。
薄情聽完後面色淡淡的,但是誰都能從她身上散出的,駭然的寒氣感覺到她的怒火,太后的用心何其險惡,竟然這樣來謀害她,雖然未曾得手,卻着實罪該萬死。
陳靈兒則是越聽心寒,心寒的不是太后的手段,而是薄情的冷絕報復。
若不是太子發話,這女子明是知道,設計這些陰謀的人是誰,就在她身邊卻隻字不提。
因爲她是想通過毀掉自己來懲罰外祖母,又是一招同樣高明的殺人不見血,自己沒有資格去責怪薄情,卻不得不深深的畏懼。
薄情緩緩的掃過衆人,目光落在青兒身上,冷冷道:“別人的家事,本夫人原是不想理會,只是千不該萬該把本夫人牽涉在內。竟然牽涉到了,太子殿下又發了話,要本夫人協助此案,就別怪本夫人容不得你。青兒姑娘,你說是不是?”
青兒渾身一震,擡起頭不敢相信的看着薄情,戰戰兢兢的道:“丞相夫人,奴婢沒有害王妃,奴婢沒有理由要謀害王妃。”
然後對着甄英傑叩頭道:“大人明鑑,奴婢真的沒有謀害王妃,王妃她一直防着奴婢,奴婢又怎會有機會下手。”
“沒有機會,可以製造機會。”薄情慵懶的搶言道,嫵媚妖冶的笑容,讓衆人不由的失了神,只聽她道:“你說你沒有理由謀害謹王妃,本夫人就給你一全理由。”
“本夫人記得秋兒曾經說過,你是明妃娘娘在謹王妃有孕後,賜給謹王爺,目的是要謹王爺收了你。以你的出身即便做不了側妃,當夫人還是可以的,可惜謹王爺全無此意,只讓你侍候謹王妃。你以爲謹王妃擋了你的路懷恨在心,就想把除掉她。”薄情說完後,似笑非笑的看着青兒。
只見青兒面上雖然緊張,身體也在顫抖,眼中卻沒有絲毫的恐懼,小心翼翼的道:“這些也只是丞相夫人的推測而已,並不能證明奴婢就是謀害謹王妃的原兇,再者奴婢也說過,謹王妃和秋兒他們並不信任奴婢,奴婢怎會有機會在佛珠中裝上藥膏。”
“從表面上來看,確實是如此。”
薄情慵懶的斜靠在椅子中,含笑的看着青兒道:“本夫人說也過,沒有機會,可以製造機會。”
“青兒姑娘,你知道你最大的破綻在哪裡嗎?”
“奴婢不知道丞相夫人在說什麼?”青兒的眼中依然看到不任何畏懼,眼角邊卻有淚水在打轉,欲滴未滴,似是一直在強忍着,彷彿受了天地委屈卻不敢多言。
薄情佩服青兒的淡定,卻不得不除掉她,淡淡的笑道:“你還記得謹王壽辰當日,是什麼讓人本夫人又注意到了佛珠嗎?”
聞言,青兒眼中露出閃過一抹慌亂,隨之又隱下,態度極卑微的道:“確實是奴婢不小心弄斷了王妃的佛珠,王妃也因爲罰了奴婢,但這是奴婢的錯,奴婢豈敢因此記恨王妃。”
“雖然你答非所問,擾人視聽,但是,知不知道,你的這番話,又一次證明你作案的經過。”
薄情看着青兒眼中閃過的狡猾,譏諷的笑道:“吸引本夫人再次注意到佛珠的不是別的,正是那根穿佛珠用的那根繩子,而這也是你最大的破綻。”
青兒眼中,這回終於露出一絲慌亂,努力鎮靜道:“穿佛珠的繩子,千千萬萬,能證明什麼。”
薄情習慣性的拔下一支髮簪在手把玩,揚起笑意道:“是啊,如你所說,穿佛珠的繩子,千千萬萬,確實證明不了什麼,可是偏偏原來那根繩子,就能證明你是故意弄斷佛珠,而不是無意的。”
青兒暗裡咬咬牙,一臉無辜的道:“奴婢確實是無意弄斷王妃的佛珠,這點王妃可以做證。奴婢是不是清白,一問王妃便知道。”
除了薄情和帛兒外,衆人的目光紛紛在落在陳靈兒身上,陳靈兒不由自主的看向薄情,想從她臉上看到什麼。
結果似乎讓她失望了,薄情臉上像戴了一張面具,讓人看不清她在想什麼。
那冷豔妖冶的面孔明明在笑,卻讓她不由自主的毛骨悚然,這一刻她知道,他們之間曾經的友誼,已經結束。
甄英傑也看向陳靈兒道:“謹王妃,青兒說的可是實話?”
陳靈兒猶豫一下道:“本王妃不確定。”
薄情冷冷的一笑道:“謹王妃竟連穿佛珠用的是什麼繩子也不清楚,看來謹王妃常常把如何思念、擔心、牽掛外祖母掛在嘴邊,原來是一句空話,演戲給別人的看而已。”
聞言,陳靈兒不由的一陣苦笑,她確實是很思念外祖母,只是沒有注意到那根繩子而已,輕輕的道:“還聞丞相夫人告知一二。”
薄情挑起一邊眉,似笑非笑的道:“這串佛珠本夫人戴在手上大半年,若本夫人沒有記錯,原來串佛珠用的應該是一根紫色絞紗與金線編成的細繩子。因爲此串佛珠原是鳳朝太后之物,自然不會用普通的絞紗,而是皇室專用的從海中獲得的冰絞紗,冰絞紗的特性就不用本夫人說明吧。”
青兒的面色略變,只聽簫謹言淡淡的道:“冰絞紗最大的特點就是,十分的堅硬,卻韌性很好,若非是削鐵如泥的利器,絕對不能弄斷。”
薄情冷冷的道:“青兒,你說是不小心勾斷的,可見你在撒謊。”
看着青兒的面色漸漸發白,含笑道:“這就是本夫人爲何會懷疑你的原因。佛珠的繩子斷了自然要換新,因爲王妃的身份,還有佛珠的名貴難得,自然不能隨意換一根應付,自然要送到宮中修好。只要讓佛珠出了謹王府,自然有人替你完成後面的事情。”
“如王妃所言,繩子如此難以弄斷,奴婢一個弱女子,又怎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弄斷繩子。”青兒強行鎮定的內心的顫抖和恐懼,努力的爲自己掙辯。
“弱女子?呵呵!”薄情譏諷的輕笑兩聲,淡淡的道:“誰不知道瓊州城,總督藍鐸之女藍青雲文武雙全,還曾隨着兄長藍青風藍將軍上過戰場殺過敵人,你說你是弱女子,誰信?”
“你調查過我。”青兒忽然冷冷的道,薄情只是淡淡一笑,算是回答。
甄英傑面色一沉,沒想到一名小小的宮女,也包藏有如引禍心,冷冷的道:“青兒,你可知道謀害皇嗣,是誅連九族的大罪,不僅你的家人要獲罪頭,連的親戚也不例外。”
“什麼?”
青兒失聲叫道,對着甄英傑猛的叩頭道:“不,奴婢沒有想過要害王妃,更沒有想過要當王妃。奴婢中在明妃娘娘身邊多年,若奴婢有心於王爺,以明妃娘娘對奴婢的信任,還有奴婢的身份和背景,直接讓娘娘指婚就是,何須作此一舉。”
“因爲你的謀害的目標並不是謹王妃,而是本夫人,謹王妃不過這場陰謀中的一枚棋子。”薄情一言,馬上讓衆人震驚不已,青兒整個人一下子的軟倒在地上,面色瞬間蒼白。
薄情的目光從青色身上移開,脣邊含着一抹冰冷道:“若不是因爲這串佛珠,是太后先送給本夫人,本夫人再送給謹王妃,在太醫發現問題出現在佛珠時,夫人以此爲由爭取了時間,許太醫纔有機會替本夫人把脈,從而發現了佛珠裡面的秘密。”
“若非如此,本夫人必然會因爲謀害皇嗣而獲罪,正如甄大人所言,謀害皇嗣是誅連九族的大罪,不僅本夫人要死,就連本夫人的夫君丞相大人也不例外,可謂是一箭雙鵰,你的佈局雖然不夠精密,卻讓本夫人佩服你的膽量。”薄情冷冷的盯着青兒。
青兒這回是真的害怕,沒想到薄情心思如此縝密,竟然能看出她的手法,聲音微微顫抖道:“奴婢說過,這些僅是丞相夫人的推測,奴婢爲什麼要謀害丞相夫人,而且王妃僅是帶了幾天裝了藥的佛珠,怎麼這麼出現滑胎?”
薄情淺淺的一笑道:“這就要問問青兒姑娘,當年選秀,爲什麼寧願當宮女,也不原意當皇上的妃子。”此言一出,青兒馬上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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