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行人的出現,馬上讓整個花園裡的人都沸騰起來。
尤其是那一衆跟皇帝后面,相貌出衆,玉樹臨風,氣宇軒昂的皇子們,把花園中大半小姐的心給勾走,一個一個會都垂首搓帕,露出一副嬌羞不勝的模樣。
薄情看到這些女人的表現,不由的搖搖頭,還真當是麻雀飛上枝頭就能變鳳凰,要知道變成鳳凰之前,還必須經歷浴火重生的痛苦。
這些人雖然是天下公認的顯貴,卻個個都是披着人皮的狼,一不小心,就會被吃得連骨頭都剩。
尤其是走在皇帝走旁邊的簫謹瑜,野獸般的目光總是不時落在她身上,心裡不由多了幾分思量。
但願今天發生的事情與他無關,最好今天也不要有什麼行動,不然一定捉他個現形。
衍帝一行人走到太后跟前,行禮請安後,太后高興的道:“平時你們一個個的,哀家是連影子都見不着,今天是什麼什麼風,把你們全都吹到慈寧宮?”
皇上朗聲笑道:“起來吧。朕以前就常聽太子和皇后提起,丞相夫人精通茶藝,當日曾在慕府搶了這丫頭爲丞相大人泡的茶,那味道至今令朕回味無窮,剛好聽聞丞相夫人要爲母后泡茶,他們剛好也在御書房,聽到後特意跟朕過來討杯茶喝,母后不會趕我們走吧。”
薄情的心微微一動,這消息傳到皇上耳中,不知是有心還是無心,暗裡的細細考量一番。
回過神後只見太后一臉堆笑道:“連皇上都這麼誇那丫頭,她茶藝必在的過人之處,難怪霜兒一直惦記。”說完,回頭瞪簫謹霜一眼。
簫謹霜美麗不失英氣的面孔上,露出十分的得意的笑容:“霜兒這可不是單單爲自己惦記的,是爲皇祖母惦記,還順便替父王惦記,再替各位皇兄也惦記着的,不然你們哪有今日的口福,嚐到丞相夫人泡的茶,你們說是不是?”
皇帝等人不由的一下笑出聲,太后戳了一下簫謹霜的額頭道:“你這丫頭,明明是自己嘴饞,偏偏還說是替我們惦記的。現在哀家要改一下哀對丞相夫人說的話,若是這茶的味道不好,哀家不罰丞相夫人,只管改罰你。”
弄得在旁的人都笑起來,簫謹霜也不怕,擡頭對薄情道:“丞相夫人你可都聽到了,本公主的命運,如今是捏在你手中的,你一定要好好表現,別讓本公主受罰,開始吧!”
薄情福身含笑道:“公主發話,本夫人自當盡力。”告了罪坐到茶案前。
案上擺放的都是各地進貢的貢茶,無不是極品中的極品,正要動手挑選茶味時,衍帝似是想什麼,忽然道:“等等。”
滿心期待的衆人一愣,不由的朝皇上看去。
就見皇上對覃公公道:“你讓人去皇后宮裡,跟她要一罈子,前些日子朕與她一起收的梅花上的雪水,就說是丞相夫人要給母后泡茶用的。”覃公公應了一聲,趕緊差人去辦。
太后面上有些意外,一臉慈和的笑道:“哀家竟不知,皇上也懂茶藝。”
衍帝拈着鬍子道:“朕哪裡懂得這些,全都是從皇后那聽說,皇后說這茶藝,除了泡茶的茶葉得是上好的,這泡茶用的水也是十分的講究。不過朕卻認爲,其實最重要的是泡之人的心境。”
太后看了看靜坐在案前的薄情,若有所悟的點點頭:“如此說來,這茶藝也不僅僅是泡茶那麼簡單。”
薄情淡淡的道:“泡茶跟唸佛修道一樣,心清則茶清,所以這花蕊最能靜心養神、修身養性。臣妾若心情煩躁,就會靜靜的泡茶,在泡茶的過程中慢慢安靜下來。”
太后聽完,高興的笑道:“聽你這樣一說,哀家對這茶藝更加好奇。改天若心情煩悶時,也讓人給哀家表演表演茶藝。”
衍帝道:“母后若喜歡,朕馬上着人去找茶藝師,專爲母后您表演。”
衆人閒談間,去取水的太監已經回來。
帛兒接過後,在薄情的指點下,把水倒入燒水的小銅壺中,放在小爐上慢火燒煮,再在紫金香爐內焚上香。
薄情重新淨了手,開始挑選茶葉,目光從各式茶葉上拂過,忽然看到一樣眼熟的東西,脣角微微翹起,直接取過來備用。
清眸輕輕閉上,屏除掉心中的雜念,再睜開的瞬間,眸內空無一物,清如靈山聖泉。
炙茶、碾茶、羅茶、候湯、熁(xie)茶,一切就緒後,薄情一手執筅,一手注湯,動作如行雲流水。
這些在她眼內,平時只是用來打發時間的事情,而其他人眼中,卻更像是在欣賞一幅絕世的畫作。
因爲這次宴會,只是太后偶然興起,所以薄情今天並沒有穿誥命夫人的服飾,而是一襲用銀紅絲線,繡着大朵彼岸花的長裙。
長髮在耳邊鬆鬆的綰了一個小髻,插了兩支玉簪,正是簫謹天送的那對曼珠沙華的玉簪,雖然簡潔素淨,又不失大方高貴。
這正是薄情慣以爲常的打扮,與旁邊一衆插金戴翠的夫人、小姐相比,更顯出她的清雋脫俗,高貴典雅,再配上那專注的神情,純淨如在朝聖中的聖女。
隨着薄情的手上動作地起落,忽然有人十分驚訝的叫道:“大家快看,你們看那綿綿飄起的熱氣,像不像是一幅山水畫。”
那這一叫,立即引起衆人的注意。
果然,隨着薄情手上動作大小不同,從茶案上飄起的熱氣也隨之高低起伏,尤如連綿的奇峰突起,還有古鬆從石壁上橫出,山上雲霧繚繞,宛如神仙洞府,令人歎爲觀止。
人們在驚歎之餘,只見薄情的玉腕突然一轉,熱氣隨着她的動作變幻。
瞬間,一樹寒梅在白雪中,悄然盛放,最後雙手一攏,在朵巨大的牡丹,如王者展現在眼前。
薄情整個過程皆是淡定自若,一氣呵成,彷彿一切盡在她的掌控中,要變幻什麼花樣,全在她的一念間。
片刻後,薄情雙手收起,露出九個精緻的白瓷茶杯,瓷杯裡面的茶水碧綠如玉,看着就讓人心淨如佛,不染一絲塵埃,花園中鴉雀無聲,
回神過後,衆人不由的驚歎連連,真是神技。
“好!”
忠順王簫遙看着薄情,不由的大叫一聲好,眼內除了欣賞、讚歎、狂熱,還有一絲絲連他都沒有發現的東西。
簫謹天攤手淡然一笑,似是早在他的意料,但眼中依然有一絲難以掩飾的驚訝,沒想原來她還有這一手,不得不感嘆慕昭明真是好命,隨地一撿也能撿到薄情這樣的曠世奇寶,真是讓人羨慕嫉妒恨。
此時,簫謹瑜的目光有些複雜。
這個女人,漂亮的外表,聰慧過人的腦子,再加上高明的手段,還有她高貴的出身,確實值得讓天下男人爲她而瘋狂。
幸好她已經嫁人,不然任何男人都拜倒她的石榴裙下,就連他們幾兄弟會爲她大打出手,鬥得頭破血流。
簫謹言、簫謹熙他們二人,沒有簫謹天和簫謹瑜的能力,在讚歎之餘更是心有餘悸。
這女子是長了一副美麗聖潔的聖女面孔,內裡卻是惡魔般靈魂和心腸,讓人是又愛又恨,欲近不得,欲舍不甘。
其他各府的夫人、小姐看到薄情的表現,只有羨慕和嫉妒,不由的暗暗慶幸,薄情已經嫁人,不然他們哪有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機會。
太后回過神後,一臉慈祥的看着薄情,驚訝的笑道:“這茶還沒喝,光看了方纔如行雲流水的的動作,就覺得茶已在口中,香味已經入心,真如皇帝所言,讓人回味無窮。”
衍帝也是一臉讚賞的道:“母后若是喜歡,等這青梅酒宴結束了,朕再讓皇后以她的名義,在鳳儀宮再辦一個茶藝宴,讓各家小姐都上來表演茶藝,母后一次看過夠。”然後對薄情道:“丞相夫人,還不快把茶端上過來,讓大家品嚐品嚐。”
“帛兒。”
薄情輕輕喚一聲,示意她端起茶托,朝太后他們走去,
親自奉了一杯茶給太后,其他人便由帛兒送去,一杯杯茶送到皇上他們手中,都不由自主的深吸了一口茶香。
鼻息間,梅花的幽冷、茶葉透着綠色氣息的清香,一下鑽入心田,確實讓人身心清淨、清靜。
簫謹霜深吸了口香氣,淺淺的嚐了一小口道:“好茶,無怪父王與皇后念念不忘,只怕日後本公主也要日日在回味和思念中度過。”誇張的表情,衆人不由笑起來。
雲貴妃也小嚐了一口,原本想挑些毛病,只是方纔看到薄情一番表演,已經讓她折服。
再想到之前的事情,怕還得她幫手,才能找出幕後之一,含笑道:“皇上,您快嚐嚐,真的很好喝。”
薄情聽到這話,不由的抿脣一笑,聽到雲貴妃之話,就知道她的心不在茶上,不過礙於之前的事情,隨意的稱讚兩句。
目光不經意從簫謹瑜身上掃過,這個人今天的安靜,給了她強烈的不安感,總感到今天將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簫謹瑜似是感覺薄情的目光,脣角不由微微的翹起,舉起那杯茶向薄情示意一下,優雅的品了一口茶,臉上的笑容如沐春風,白色的璃龍錦袍,爲他增添了一絲儒雅。
若不是眼見爲實,薄情幾乎要忽略了,簫謹瑜是衍帝親自教導出來的文武全才的事實。
寫得一手龍飛鳳舞的好字,做得出千古流傳的錦秀文章,只是這樣的他更具威脅性,不得小心翼翼的注意着他的舉動。
衍帝看了一眼杯的茶,眼內不由的露出一抹驚歎,青綠的顏色在白瓷杯的襯托下如一塊碧玉,實在是讓人不忍下口。
淡雅的香氣中,茶香與梅花的暗香相溶在一起,眼內露出一絲笑意:“丞相夫人在泡茶之時,心裡想的可是丞相大人?”
薄情眼眸內露出一抹驚訝,在泡茶的過程中想的確實是慕昭明,那一片山水之地,是她想與他日後隱於山水間。
沒想到她這點小心思竟然讓衍帝看出來,不愧當初那個讓心升敬畏的男人,面上微微一紅。
這偶爾展露的嬌羞一面,讓在場的人爲之驚豔,男人們不由的暗暗嫉妒慕昭明。
這樣才華橫溢,聰敏毓秀的女子競讓他獨佔,落在薄情身上目光不由的多起來。
尤其是忠順王——簫遙,細細的品着茶,目光不時落在薄情身上,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欣賞。
簫謹瑜眼眸有些掙扎,這個女子比白映兒,讓他更難以聚會,真是讓人又愛又恨,但是換位一想,只要有江山在手,皇權在握,一個女人算什麼,眼內的恨意一閃,已經有了結果。
看到薄情害羞的神情,衍帝馬上放聲大笑,只見他把茶杯送到脣邊,淺淺抿了一口,點點頭道:“是這個味,跟朕上次無意中搶了丞相大人的那杯茶,味道是一模一樣。丞相夫人這泡茶的境界,應該已經到了皇后所說的,神形合一之境。”
薄情一挑眉,有些不解的道:“什麼是神形合一之境。”
此言一出,不少人驚訝的看着薄情,如此精通茶藝的人,竟然不知道茶藝中的神形合一之境。
簫謹熙趁機挖苦道:“沒想到丞相夫人的茶藝這麼好,竟然連茶藝中的四大境界的術語也不知道,真不知道這茶藝是怎麼學的。”
薄情心裡冷冷一笑,淡然的道:“回八王爺,這些茶藝上的東西,本夫人確實沒有學過,只是夫君喜歡,本夫人便日日爲他泡茶。一來是可以打發時間;二來泡茶時間長了,也覺得泡茶是十分有趣的事情。”一杯而已,有什麼好賣弄。
簫謹熙就是不想讓薄情搶盡風頭,故意把有關茶藝的東西賣弄一遍,朝對方拋一個媚眼道:“本王並非有意挑丞相夫人的毛病,只是覺得實踐若能與理論結合在一起,丞相夫人的茶會泡得更好。”
薄情含笑聽完簫謹熙的一番長篇大論,淡淡的道:“聽完八王爺這番話,本夫人真是受益匪淺,八王爺既懂得茶藝的理論,又有實踐經驗,這茶必然泡得比本夫人好,不知道本夫人可有幸一嘗。”說完,對旁邊的茶案做一個請的手勢。
簫謹熙不由的傻了眼,不過是想挫挫薄情的銳氣,哪想到這丫頭會順水推舟,這回真是搬起塊石頭,砸自己的腳。
講理論,他可以把人說死,論實踐,他泡出來的茶勉強能喝而已,豈敢像在衆人面前表演,若不能勝過薄情,豈不是有損他的形象。
衍帝豈會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有幾斤幾兩,擺擺手道:“泡茶重在心境,什麼理論不過是紙是談兵,丞相夫人不必理會,朕覺得這茶就很好,可惜只有一小杯。”無奈的搖搖頭,在太后旁邊坐下。
簫遙淡淡的道:“不過正因爲少,才值得回味。”
衍帝馬上指着他笑道:“是這個理。”
薄情素來心思細膩,聽忠順王這句話,不由的看一眼對方,見對方神色淡然,心裡不覺一笑,看來是自己多想。
忽然感覺一道不甘的目光看着自己,薄情目光一移,只見簫謹熙正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自己,眼內不由的閃過一絲得意,讓你賣弄風騷,活該!
太后也在衆人的一番讚歎中,淺嘗了一口茶水,只見入口清甜,脣齒間都是梅花與茶葉的芬芳。
正想要誇讚幾句時,突然砰的一聲,一隻茶杯落地上,茶水在灑地上,發出嗞嗞的響聲。
擡頭看向皇上,在場的人不由大吃一驚。
只見衍帝面色蒼白,嘴脣發紫,顯然是中毒的跡象。
衍帝顫着手,指着薄情艱難的道:“茶……茶中……有毒。”毒字一落,人馬上就暈了過去,所有人亂成一片。
簫謹天看匆忙的看了一眼薄情,說不清是懷疑還是安尉,立即吩咐人道:“來人,先把皇上先送到皇祖母殿中,快傳太醫,快啊!”
隨之又吩咐道:“把這裡保護好,不要讓任何人靠近,其他人在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也留在原地不得離開。”
最後,目光落在薄情身上,遲疑片刻後道:“就請丞相夫人,也暫時不要離開慈寧宮,一會皇上醒來,或許會有問題想問問你。”然後大步的朝太后的寢殿走,其他人也緊跟其後。
簫謹熙一個箭步,衝到薄情面前道:“毒婦,一定是你在茶中下毒,父王若有什麼,本王一定會把你碎屍萬斷。”
薄情沒有出聲辯解,只是靜靜的站在原地,簫謹熙以爲她是做賊心虛,揚起巴掌就朝薄情揮去,一定要打死這個毒婦替父王報仇。
望着那將要揮下的巴掌,薄情不由的閉上眼睛,只是等待中的痛,遲遲沒有落下,只聽到一把低沉、溫和的男音道:“謹熙,事情沒有查清楚前,先不要衝動,丞相夫人不一定是下毒之人。”
聞言,薄情眼眸緩緩睜開,映入眼簾的是簫謹熙憤怒的面容人,還有忠順王簫遙,平靜、淡泊的面容。
只見簫謹熙一臉恨不得殺人的表情道,“那杯茶,只有她跟父王碰過,不是她還有誰。”說完,用力的想掙脫簫遙的手,無奈卻被簫遙強行拖走。
簫謹瑜從她面前經過時,劍眉一挑,表情似笑非笑,似恨非恨的道:“可惜了。”語氣卻是狠狠的。
抱歉,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