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退盡,陽光萬丈,預示今天又是晴天。
薄情扶着帛兒的手,悠悠的走入慈寧宮正殿,看到殿的情形時,不由的嚇了一跳。
太后、皇后、雲貴妃,明妃,簫謹天、簫謹瑜,簫謹熙、簫謹霜、華太醫,還有此案的主審官簫遙,還有一衆不知名字的嬪妃。
這些人坐在殿中,似是等候已久,正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己。
薄情不由在心裡感慨一番,她的人緣實在是太差,想她死的人,可真不少啊!
簫謹熙表現得最明顯,一看到薄情出現,就不由冷嘲熱諷的道:“丞相夫人好大的架子,竟要我們全部人在此等你一人,還等了一個早上。”
這個女人昨天羞辱母妃,一會證明兇手就是她,非要好好教訓她不可。
薄情瞟一眼簫謹熙,垂下頭一臉委屈的道:“本夫人不知道今天早朝會散得那麼快,不然會早點過來。讓諸位久等了,抱歉!”嘴上說着抱歉,語氣可沒一點抱歉的意思。
簫謹天坐在太后左下首,面容平靜的道:“本殿免了今天的早朝,所以今天衆人都來得比較早。”意思是某人難道沒有告訴你嗎?
薄情搖搖頭想解釋,就聽到太后沉着聲音道:“好了,早到晚到,這些都是小事,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出兇手。”
目光落在薄情身上:“丞相夫人,你昨天說今天給哀家答案,既然人齊了,那就開始吧。”
雲貴妃一副柔弱的道:“太后,您怎能還相信她的話,丞相夫人遲遲不敢出現,根本是想不到脫身白的辦法,心虛了。臣妾認爲兇手就是丞相夫人,毒一定是她下的。”
薄情目光一寒,冷冷道:“貴妃娘娘太看起本夫人了。”
眼眸內劃過一抹譏諷:“本夫人當時正在表演茶藝,是整個宴會的焦點,所有人都在盯着本夫人的一動一動,衆目睽睽之下,想下毒談何容易,除非本夫人會用障眼法。”可惜她不會,不然用些法殺死那引起刀子討厭的人,多省事啊!
雲貴妃被薄情一陣反駁,不知如何回話,輕蔑的聲音突然響起:“當衆下毒,或許丞相夫人當然做不到,但是當衆下蠱,丞相夫人一定能做到。”
聽到此言,衆人不由的大吃一驚,目光刷一下集中到說話的人身上。
只見站在雲貴妃身後的簫謹熙,走到大殿中央,掃一眼薄情,對太后一揖道:“回皇祖母,熙兒昨夜足足想了一宿,終於孫兒讓想明白,丞相夫人是如何給父王下毒的。”
簫謹熙的話一出,衆人立即不解的看着他,負責調查此事的簫遙,一臉不解的道:“八王爺,何出此言?”他相信她是清白的。
只見簫謹熙狠狠的盯着薄情,咬牙切齒的道:“本王經常在江湖上走動,與毒門少主瀾凌也算有交往,昨天碰到他的一個門人,偶爾提起了噬魂草一事,從談話中,本王得到了一個天大的消息,這個消息足以證明,丞相夫人就是謀害父王的兇手。”
簫謹瑜忽然淡淡的開口:“不知是什麼消息,讓八皇弟肯定,謀害皇上一事,是丞相夫人所爲。”
薄情擡頭望去,簫謹瑜深邃如井眼眸內,閃過一抹毒蛇的冰冷和野獸般的陰狠,面色上卻是一如既往的優雅尊貴,語氣中有一絲好奇和擔憂,熟練的扮演着孝子的角色。
垂下頭,薄情不由的暗暗罵道:“簫謹熙這個蠢貨,被人利用了還不知道。”
見薄情垂頭不語,簫謹熙眼內更得意,簫遙看到後,皺了皺眉頭道:“還請八王爺言明。”
內心忍不住隱隱有些擔心,究竟是什麼消息,能讓八王爺一口咬定薄情。
簫謹熙清了一下嗓子道:“本王從那人口中知道,噬魂草不僅是劇毒,還是餵養毒蠱上好飼料。養蠱人只要挑選出子母蠱,用噬魂草精心餵養,待到蠱蟲養成後,養蠱人就會把母蠱養在自己的體內,通過控制母蠱,來指揮子蠱蟲殺人,這樣就能殺人於無形中,手段之高明,真是讓人歎爲觀止。”
這番話讓衆人聽得有些駭然,薄情的面色也不由的變了變,這些人真是太看得起自己,居然花費這麼長的時間,佈下這樣天衣無縫的連環局,利毒蠱來對付自己,心裡不禁一寒,眼眸內蘊含着一抹血色。
看到薄情的表情,簫謹熙冷冷一笑道:“蠱蟲自小吸足了噬魂草的毒,全身皆是毒,只要被蠱蟲碰過的茶水,必然劇毒無比,丞相夫人正是利這種方法,趁大家不注意的時候,給父王下毒。蠱蟲極小,非肉眼能看到,所以丞相夫人才敢主動要求搜身,因爲她早就知道,你們根本什麼也搜不出。”
太后面容有些猶豫的道:“如此說來,只要能從丞相夫人身上找出蠱蟲,就能證明下毒的人是丞相夫人。熙兒,你要說的,是這個意思嗎?”若真是如此,這丫頭的心思和手段還真是深不可測。
簫謹熙暗中看了雲貴妃一眼,他若能一舉找出找出真兇,母妃在後宮的日子也好過些,擡頭看着太后道:“回皇祖母,孫兒確實是有辦法,證明母蠱就在丞相夫人身上。”說完,得意的看了薄情一眼。
薄情擡上起眼皮,目光淡然的與簫謹熙對視,掀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不知八王爺,有何辦法證明,蠱蟲一定在本夫人身上。”清亮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疑惑。
“辦法,其實很簡單。”
簫謹熙森然一笑道:“蠱蟲以噬魂草毒爲食,只要一聞到此毒的味道,就會進食的慾望,若不能及時餵食此毒,蠱蟲就會反噬其主,丞相夫人到時,必然出現中毒的現象。”
盯着向薄情,挑釁的道:“不知道,丞相夫人可敢當衆讓本王一試。”
薄情淺淺一笑,淡然的道:“只是讓蠱蟲聞一聞噬魂草的味道,又不是要本夫人吃下去,有何不敢,請!”以免有人暗中使詐,暗暗給帛兒一個眼色,讓她見機行事。
只見簫謹熙拍拍手,張太醫從外面走進來,手上拿着一個小瓶子進來,一直走到大殿中間
簫謹熙看着薄情,似笑非笑的道:“這瓶子裡面裝就是,經提純的噬魂草的藥膏,張太醫把蓋子打開,把瓶子放到丞相夫人面前,讓她聞一聞這藥香。”張太醫應了一聲是,依言把藥端到薄情跟前。
薄情輕輕的一吸道:“不錯,確實是噬魂草的味道。八王爺真是很厲害,這麼快就找來一瓶提純過的噬魂草,不知情的人還以你早有準備,爲的就是證明本夫人身上有蠱蟲。”
這話中有話的暗示,讓簫謹熙的面色馬上一沉,冷冷的道:“希望一會兒蠱蟲發作起來,丞相夫人還有力氣替自己陳述一下作案的過程,方便忠順王結案,也讓大家看清你的真面目。”這個女人,都到這份上還呈強,看她能撐到幾時。
殿內,衆人的目光都集中薄情身上,簫謹天眼內也不禁出現一絲擔憂。
這一幕似乎不在他的預料中,簫謹熙怎會突然參與進來,千萬不要出什麼差錯。
時間分分秒秒,薄情的額頭上漸漸沁出一層薄汗,面色有些蒼白,雙脣上的紅色也漸漸變淡,身體也有些搖晃似是隨會暈過去。
看到這一幕,簫謹熙馬上指着薄情,得意在大聲叫道:“丞相夫人,這回你還有什麼解釋。”一擺手,讓張太醫把瓶子蓋上收好。
其他人也紛紛站起來,太后也扶着蓮姑姑的手站起來,一臉怒色道:“丞相夫人,果真的是你謀害皇上,你真是太讓哀家失望了。來人,快把她拿下。”根本不願意多問一句。
皇后和簫謹天對視一眼後,趕緊上前兩步道:“母后,即便能證明丞相夫人體內的蠱蟲,但此事未必是她所爲。請母后想想,無緣無故的,她爲何要謀害皇上,這對她有什麼好處。”
太后面上不禁有些猶豫,雲貴妃卻不以爲然冷笑道:“皇上若有事,她確實沒好處,但是對她身後的人未必會沒有好處。皇后娘娘,您說是不是。”
昨天皇后也是如此的維護薄情,今天仍是如此,而丞相大人又是太子一黨的,不能不讓人多想。
雲貴妃這話話,一下把衆人的目光轉移到簫謹天身上,皇后不禁有些擔憂。
簫謹天只是淡淡的皺皺眉頭:“清者自清,母后不必介意。”旋即對華太醫和張太醫道:“父王昨天中毒,是你們二人診治,丞相夫人中毒的現象與父王可是一樣。”
張太醫略看了看道:“看上去似乎差多,丞相夫人應該是中了噬魂草的毒……”
“就憑你這一句話,本夫人就可以斷定你是庸醫,讓皇上砍了你全家。”原本應該中毒暈死過雲的薄情,突然站直了身體,扶着帛兒冷冷的看着張太醫。
其他人看到這一幕,面上全是一臉疑惑,華太醫也是一臉的不解。
按理說中了噬魂草的毒,不可還保持清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說丞相夫人體內,並沒有蠱蟲,是八王爺要陷害她。
華太醫二話沒說,上前說了一聲得罪,拉起薄情的皓腕,飛快的把脈,片刻後,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精彩,甚至是有些戲謔。
回頭恭敬的對太后道:“回太后,可否把你的點心,先賜一碟給丞相夫人用,她應該是餓了,導致體力不支,纔會出現冒冷汗,面色蒼白和暈厥這樣的情況,並非中毒。”
答案一出,在場衆人的面色,瞬間變得十分精彩和複雜,丞相夫人在慈寧宮被餓暈了,傳出去像什麼話。
尤其是簫謹熙,他可是一口咬定薄情,結果卻不是他所預想的,薄情若反咬他一口,他和母妃豈不完蛋。
皇后連忙出聲制止道:“母后,丞相夫人這會子怕是沒力氣咬點心。本宮這盞人蔘湯還沒喝過,落霞,你趕緊端給丞相夫人。”又對另一邊的侍女道:“朝露,你回鳳儀宮看看,本宮的血燕粥,小廚房燉好了沒有,若是好了也一起端過來。”
簫謹天心裡有些無奈,面上依然淡定的道:“帛兒,先扶丞相夫人到後殿休息一會吧。”
若讓慕昭明知道,他的心肝寶貝在宮中,差點餓暈,不知又要鬧出什麼亂子來,心裡不由暗暗慶幸,事情還沒發展到哪一步。
帛兒福了福身,扶着快要暈厥的薄情到後殿坐下,從落霞手中接過蔘湯,小心翼翼的服侍薄情喝下。片刻後,朝露又送來一碗血燕粥,還有一份早膳是給帛兒的。
直到一盞血燕喝完,又坐着休息了好一會後,薄情的面色才漸漸恢復一些血色。
衆人懸着的心才漸漸的歸位,尤其是那些嬪妃們,此時想起來不禁有些後怕,滿朝的大小官員都知道,昭明丞相可不是好惹的。
帛兒繼續用早膳,薄情自己則先回到大殿上,看了一眼還在原地發愣的簫謹熙,淡淡的道:“八王爺的方法也試過了,事實已經證明本夫人是清白的,也證明八王爺的推測有誤,不過……”
薄情略停一下道:“本夫人既然承諾過太后,今天會給她答案,就一定會給她答案。”簫謹熙的面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
簫謹瑜皺了皺眉頭道:“丞相夫人,本皇子聽說,你身邊的丫環,昨天把你換下來的衣服燒了。”這個女人,真是比簫謹天還難對付。
“大皇子的想象力太豐富,不過是一身衣裳被陌生人碰過,本夫人不想再穿,便燒掉。”薄情不以爲然的道,站在一旁的華太醫不由的皺皺眉頭,這丫頭真會打擊人心。
薄情傲然的站在大殿上,不再理會簫謹瑜,脣角掀起一抹淺笑道:“蓮姑姑,麻煩您再準備一套泡茶的茶具,就讓本夫人把兇手下毒的過程,重演一遍給大家看吧。”好高明的手段,自己差點栽在上面。
茶具很快就準備好,熱水是現成的,薄情泡起茶來,一切還是如昨天那般,如行雲流水。
只是今天幻化出來的不是山水畫,而是一座城樓,旁邊一輛馬車,馬車旁邊還有一個人,似是等着什麼人,當一切消散的時候,濃濃的茶香溢滿整個大殿。
薄情聞一下茶香,不愧是貢茶,隨便泡一下,就能得泡出如此濃香的茶水,指着跟前的五杯茶含笑道:“不知哪位有膽量,願意一試本夫人泡的茶。”
皇后嘆着氣道:“聞聞這茶香,難怪皇上惦記着,若非本宮有孕在身,必然一人獨佔了去。”
簫謹天聞言,輕聲笑道:“母后若覺得遺憾,兒臣就多喝一杯,算是替母妃喝了。”說完,上前端起一杯茶,細細的品嚐一口,不由的仰起頭,讚歎不已。
“過了今天后,若再想喝丞相夫人泡的茶,怕是沒有機會了。”
簫遙淡淡出聲,亦上前端起一杯茶,淺淺的嘗一口,慢慢的回味道:“機會難得,又是如此好茶,足夠回味一生,本王豈能錯過。”
片刻後,簫謹霜忍不住,上前端了一杯茶,隨後華太醫也端了一杯,最後一杯,薄情自己端了起來,淺淺的抿一口。
其他人小心翼翼的注視着他們,不知五人中,哪一個會中毒倒下。
就在衆人都吊高心臟時,突然一陣痛苦的慘叫聲響起,一道身影從殿樑上跌落。
簫謹天寬大的衣袖一甩,一股力道把跌落人影托住,讓對方緩緩的落在地上,不至於一摔致命。
薄情目光冷冷的朝那道身影看去,雖然是裹在一襲黑袍中,面上還蒙着黑巾,身形十分的纖細,一看便知道是名女子。
女子似十分痛苦,身體一落到地面上,就不捂着腹部不停的翻滾,似是什麼東西在腹子中搗蛋。
帛兒一躍上前,敏捷的扯開對方的面上的黑巾,當那張面孔暴露在衆人眼底下時,所有人不由的大吃一驚。
眼前這張面孔,他們再熟悉不過,做夢也想不到,中毒的人會是她。
太后不敢相信的站起身,扶着簫謹霜從上面走下來,再一次細細的打量眼前人,一臉不解的道:“中毒的人怎會是瞬華,她不是應該在照料皇上嗎。怎會在大殿上?”目光疑惑的看向薄情。
薄情讓華太醫先給瞬華診治,自己則親自扶着太后道:“太后,您先別急,臣妾會把事情的經過告訴您。”
太后剛坐下,就迫不及待的道:“你這丫頭,別再吊哀家的胃口,快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一改之前冰冷無情的態度。
薄情淡淡的一笑道:“其實兇手殺人的方式,八王爺已經說對了,確實是用了子母毒蠱。但卻不是像八王爺所說的哪樣,讓蠱蟲飛入茶水中。如果是這樣,以噬魂草兇猛的毒性,皇上昨天在喝第一口茶時,就應該會出現中毒現象,而不是在茶水,快要喝完的時候。”
“而且,以噬魂草霸道的毒性,毒若下在茶水中,毒從口入一定會燒壞皇上的喉嚨,但昨天本夫人沒聽到任何人提起,皇上不能說話的事情,本夫人就猜,這毒未必是從口入的。”薄情淡淡的分析。
張太醫聽了不由的面色通紅,華太醫沉默一下,啞然一笑道:“下官慚愧,竟然連這麼明顯的事情,都未能有發現,還請丞相夫人指明其中原由,下官原聞其詳。”聽到華太醫的話,衆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薄情身上。
薄情微微翹起脣角,淺淺的笑道:“這就要從本夫人昨天,爲何會突然爲太后泡茶的事情說起。”
簫謹霜不假思索的道:“丞相夫人之所以要泡茶給皇祖後喝,不是因爲丞相夫人昨天沒有準備到青梅酒,被本公主罰的,這又有什麼不對嗎?”
薄情聽到後,心裡不由的冷冷一笑,面上淡淡的道:“本夫人之所以沒有準備到青梅酒,是因爲有人故意把本應該在一個月前,就送給本夫人的請帖,在宴會開始前三天才給本夫人送來,並且送帖子的人,沒有把宴會要帶青梅酒的消息告訴本夫人。”
目光落在簫謹霜身上,薄情繼續道:“本夫人不知道這些事情,到了宴會自然受罰,至於罰什麼,怕早有人悄悄暗示給九公主,九公主再以懲罰爲藉口,光明正大的讓本夫人泡茶,再讓人把消息暗傳給皇上,皇上知道後必然會過來。”
說到這裡,薄情停下來,看着太后緩緩的道:“太后,臣妾想,這就是爲什麼臣妾帖子上的時間,會被別人晚了近半個時辰,因爲兇手是想讓皇上在臣妾泡茶的時間內出現。”她若來得太久,必然碰不上皇上,對方的計劃也就無法實施。
簫謹霜沉默一想,神情有些憤然的道:“丞相夫人的意思是,有人在利用本公主謀害父王。”薄情淡然的點點頭,默認了簫謹霜的說法,她確實是被人利用。
雲貴妃坐旁邊,也一臉爲解的出聲:“可是,華太醫檢查過那杯茶,在那杯茶中明明發現了噬魂草,怎麼說是皇上不是因爲喝茶中毒。”
薄情看了一眼沉默的簫謹熙,似笑非笑的道:“這茶杯的毒,正如八王爺所說,是皇上自己給自己下的。至於是什麼原因,八王爺既然知道噬魂草的藥性,一定知道是什麼原因。”簫謹熙聞言,猛然的擡起頭,不解的看向薄情,這個女人又在陷害他,他哪裡知道噬魂草的藥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