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煜同樣看過去,脣邊不自覺地泛起了笑意,說道:“好久……嗯,一天不見?加藤。”
“我覺得普通的‘晚上好’就可以了。”
屋子內,傳來了少女平淡中略顯困擾的聲音。
話音落下後,兩道身影便從昏暗的室內,一前一後地走了出來。走在前方的自然便是那位和他一樣,剛剛結束了修學旅行的少女。她此時正穿着一件堪堪遮住膝蓋上方的連衣裙,外面罩着一件深藍色針織衫,從裙襬下方到腳上穿着的皮靴,是一條空無一物的光滑道路。
“好久不見,小埋。”
加藤惠有些驚訝於小埋此時此刻的打扮,不過面上還是保持着平靜,朝着姜煜身後的少女揮了揮手,輕笑着問候道。
接着,剛纔還縮在姜煜身後的一抹多,如同如燕歸巢一般,跟加藤惠抱成了一團,小聲說着些女孩子間的悄悄話。
稍後走出來的,是姜煜差不多快一週沒見面的霞之丘詩羽,此時此刻,這位一點沒有應屆考生模樣的應屆考生,上半身是淺色襯衫搭配棕紅色外套,下半身則是熟悉的連褲襪,從皮靴上方,一直蔓延到淺灰色裙襬的深處。
姜煜也向久違的前輩打了個招呼:“這次是真的好久不見了,霞之丘學姐。”
霞之丘詩羽聞言酒紅色的眸子微眯,似笑非笑地說道:“旅行還算愉快嗎?後~輩~君~?”
姜煜點了點頭,迴應道:“還算愉快吧……如果除開不得不集體行動的那兩天的話。”
聽到這話,在一旁跟小埋聊天的加藤惠,出聲淡定吐槽了一句:“那不就只剩下最後一天的自由活動了嗎?”
對此,姜煜卻是表情嚴肅、語重心長地反駁道:“加藤,你要知道旅行最讓愉快的地方就在於,邂逅不可知的事物。而如果被限制了人身自由的話,這種愉快,可就消失了一半多的滋味了。”
“是嗎?”少女歪了歪腦袋,腦後漸長的馬尾辮隨之晃動,“我倒是覺得跟朋友一起出去玩也蠻好的啊?”
“唔……”
“嘖……”
對於那位main heroine這樣挑不出過錯的言論,金髮傲嬌雙馬尾和黑長直腹黑學姐不由得發出了微妙的聲音。
姜煜看了兩人一眼,心中明白那兩人是跟他一樣,根本沒有可以一同愉快出遊的朋友。
霞之丘詩羽自不用多說,那犀利的脣槍舌劍,還有我行我素的作風,讓她在同年級間隱隱成爲了高不可攀的對象。在班級中,莫說是可以交心的朋友,就連普通地可以交談的朋友,都是一個也沒有。
而英梨梨卻是自作自受。雖說在學校裡總是那樣一副和藹可親、平易近人的賢淑大小姐模樣,但私底下跟她打過交道的人,都知道她的本性到底是什麼。因此哪怕是出於維持自己形象的目的,她也不可能有過跟家人以外的人一起出去遊玩的經歷。
所以,加藤惠這番理所當然的話語,可謂是瞬間觸及到了在場三位御宅族的心理陰影。好在她似乎很快就發現了自己的失言,看着姜煜三人略顯奇怪的表情,笑着建議道:“下次有機會大家一起出去吧?就當是爲了……取材?”
“啊~”英梨梨拍了拍掌,彷彿忘記了自己剛纔還在裡面鬧着彆扭,贊同說道,“我要去我要去!”
對此,霞之丘詩羽冷嘲熱諷道:“你肯去別人還不一定要你。”
“那也不會要你!”
金髮雙馬尾少女直直的腦回路,瞬間做出了應對。
霞之丘詩羽嘴脣上揚,眼中閃過了戲謔的光芒,姜煜見到這一幕,不禁朝英梨梨投去了一個憐憫的眼神。
他已經看到這場爭論的結局了。
正如之前曾發生在社團的活動部室裡的每一場爭執一樣,在言辭的交鋒上,這兩人之間,勝利者永遠都只會是那一個人。
“那個……”
加藤惠有些困擾地笑了笑,似乎打算阻止她們。小埋抱着她的一隻手臂,有些好奇地看着那彼此之間,氣氛逐漸變得劍拔弩張的兩人。
但同樣依照着之前無數次的經驗來看,加藤惠這樣的勸說行爲,理所當然的並不會起作用。
麗塔帶着真白,在兩步之外的地方,饒有興趣地看着這一幕。因爲從小到大,她除了真白外,並沒有什麼要好到能夠彼此吵架又和好的朋友。而跟真白之前的那次吵架,與其說是雙方之間的吵架,倒不如說是她單方面的抱怨,真白無法理解,自然也就得不到迴應。
一想到兩個從小到大一起畫畫,相互理解的少女,居然從來沒有吵過架,麗塔感到稍微有些好笑的同時,心中對於那種能夠隨意爭吵的關係,自然也多了幾分嚮往。
所以,她對於眼前這一幕,相當感興趣。
而真白則是純粹地習慣了保持沉默,不發表任何意見,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仿若人偶一般精緻的臉蛋上,正透露出漠不關心的神色。不過,對於她來說,有麗塔以及姜煜在的地方,便是世界上最爲安心的地方,所以她才能夠靜靜待在這裡,而不是掉頭走掉。
舞臺已經搭好,觀衆也已然就位,那麼接下來,自然便是演員登場的時刻。
霞之丘詩羽率先發動了攻勢,只見她雙手環胸,彷彿是要凸顯自己那份旁人絕對及不上的沉甸甸的份量一般,隨後,只聽得擺開陣勢的黑長直少女,語氣戲謔地說道:“呵~那不知道之前是誰在裡邊,像個撒潑的小孩子一樣,掙扎着不肯下樓。”
英梨梨眉頭一挑,視線自然落到了對方彷彿特意凸顯出的部位上,隨後她立馬看向別處,冷哼一聲,有些憋屈地說道:“你管我,我說不去就不去!”
對此,霞之丘詩羽的眼神卻是突然變得憐憫,語調也隨之恢復了柔和,但說出口的話語,卻依舊是那麼誅心:“我明白的喲!畢竟一直以來,對於你來說,只有自己是最早的青梅竹馬這件事,是你唯一的、最後的、真的十分渺小的——精神寄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