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心在痛，卻又幸福着。
小柯兒這個稱呼，一下子就讓我眼淚止不住，我抱着唐畫，控制不住自己的本心，我一遍遍喊着我在，喊着小柯兒在，我感覺到了他真得愛我，他不再把我當成羅衫的替代品。
那一日，在羅衫墓中他說過，總有一天我會成爲那個唯一，我現在終於明白他這話的意思了，他不再把我當成是羅衫，他把我當成羅小柯，而且是那個唯一。
唐畫輕撫着我的秀髮，虛弱的說：“小柯兒，其實……你的頭髮盤成髮髻，依然很美。”
我再次感覺他的話，像是熱水一樣在心中滾燙。
礊城城牆上，一起演奏瀟湘曲時，他說我的髮髻好醜，現在，他說我即便是沒有像羅衫那樣中分的髮型，依然很美。
我點頭，我狠狠的點頭，我有一種不管他說什麼，我都會答應的衝動。
而這一刻，我似乎忘記了林志憶的感受。
林志憶站在旁邊，神色凝重，他身上的氣息在滾動，但是他卻竭盡全力的壓制着身上的波動，良久，我轉過身去，深深的看着林志憶，又扭頭深深的看着唐畫。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最難的抉擇，終究還是來了，我被夾在中間，我感覺心快要被他們兩個人撕裂了。
這時，羅玄走過來，一把拉起我，說：“衫妹，你幹什麼！難道你真的想要重蹈覆轍嗎，你的男人，就站在你的身邊，你卻撲在唐畫的懷裡！”
“是啊，羅小柯，你爲什麼要這樣，唐畫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他的心臟被羅玄刺穿，或許已經活不下去，而我大哥獨霸天下，承載萬統江山，難道，到現在你還看不清形勢嗎？”顧以呈冷漠的說道。
我知道，他們兩個人此時的話，其實都是爲了我好，可是，現在的唐畫，扯着我的心，我不能就這麼放棄他，我不能讓他一無所有。
他爲我付出了那麼多，現在卻受了重傷，甚至可以去死，我不能，我不能讓這樣的情況發生，太殘忍，太心疼。
我站起來，目光對視着林志憶。
“志憶，你想想辦法救一下唐畫好嗎，不爲了別的，只爲了我。”我哀求道，忽然感覺自己好卑微，忽然感覺自己好可笑，對着自己的男人哀求，哀求他去救我愛着的另外一個男人。
林志憶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他長長嘆息，從懷中掏出來一個藥瓶，遞給我說：“只能止血，唐畫的心臟已經被刺穿，活下去的機會已經不大。”
說完，他轉身背對着我，我感覺到，此刻林志憶承受了很多。
他愛我，所以一直在包容我，即便是此刻，我爲唐畫痛心，他還在包容我。
這一切的一切，讓我感覺自己像天底下最壞的女人，像是最卑微的存在。
我該怎麼做？我沒辦法選擇，我只能暫時幫助唐畫止住心口上不斷滲出的血跡。
唐畫傷口上的血很快止住了，但是他的臉色越發蒼白起來。
唐畫抓住我的手，說：“小柯兒，你放心，我死不了，我怎麼會放棄你呢，我的心被刺穿，這是我心甘情願的，我欠羅衫的，終究算是還了，羅玄對我的
恨，我也補償了，而我感覺好累好累，我內疚了很長很長時間，現在我只想要一生一世跟你在一起。”
“羅衫走了，我承載了千百年的疼痛，如今我只想一生一世。”
話音落下，他鬆開了我的手，然後我就看到，他頭頂上出現了一道耀眼的光線，他大手撤掉，說：“結束就是新生，千百年太久，我只要一生一世。”
那耀眼的光線被他從頭頂扯斷，他昏倒在地上。
可讓我詫異的是，他剛纔還被鮮血刺中的心口，此刻竟然用一種肉眼可辨的速度癒合，只是眨眼的工夫，他的傷口便恢復如初。
一旁的顧以呈和羅玄都瞪大了眼睛！
瀟湘子也從遠處快速衝過來。
“唐畫！你這是何苦！”瀟湘子痛心的大叫一聲。
林志憶也猛地扭頭，看到唐畫做出來這樣的舉動，似乎十分驚愕。
而我卻不知道唐畫這舉動到底是做了什麼。
我撲在唐畫身上，喊：“唐畫，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瀟湘子痛心疾首，一把將唐畫抱起來，手中的長劍也仍在了一旁。
“好兄弟，你爲什麼要這樣，千百年的修爲，如今毀於一旦，難道，你真的就羨慕那一生一世嗎，可是，你爲什麼那麼自信，爲什麼就一定認爲，她會跟你在一起，肉身凡胎啊，你竟然真的要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瀟湘子十分痛苦，他和唐畫之間的兄弟情義很深，如今唐畫做出來這樣的舉動，讓他一時間難以接受。
而我忽然明白了，唐畫撤掉了自己作爲鬼的天魂，卻有用自己千百年的修爲，換取了一個像我一樣的肉體凡胎。
一生一世！
他只爲了一生一世，他說，跟羅衫的愛情太久，他內疚了很久，終於累了，如今只希望體會一生一世。
或許吧，一生一世足夠了，對於現在的他來說。
我忍不住抽噎一聲，他還是爲了我，做了最後一場賭注。
此刻，整個暗神殿前，只有瀟湘子疼惜的聲音，上百萬的陰差愣在那裡，觀察着這邊的情況，林志憶和顧以呈以及羅玄，也都錯愕的，眸光中閃現惋惜。
熙冉、飯飯和癡傻的小叔，似乎也被情緒感染了，他們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暗神殿前，有微風吹過，好似有悲鳴的曲子奏響，像是哀婉一個王者的終結，天空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赤紅的雲霓，雲霓似血，像每個人的心情。
良久，唐畫才緩緩醒來，他身上沒有了王者的氣息，也沒有了那一種無處不在的光環，他的臉還是那張臉，他的身子，還是那個身子，可是他身上的氣質變了，變的樸素，樸素的完全像是一個普通的人一樣，讓人心疼。
他醒過來，嘴角卻揚起來一抹笑意，他對着瀟湘子說道：“瀟湘子大人，我現在只是一個普通的人，你沒必要爲我心疼。”
瀟湘子臉上的疼惜一陣陣顫抖，最終，他嘆息一聲，收斂住那股不捨的感覺，臉上也恢復了淡然，只是，看唐畫的時候，目光中那一抹敬佩和尊敬，從未消減過。
他鬆開唐畫，唐畫從地上站起來，走到我面前，他顯得
很瀟灑，很淡然，扯了扯身上的素衣薄衫說：“我現在只是一個普通的人，是一介白衣，我現在和你一樣，沒有修爲，只是一個普通的人了。”
我深深的看着他，看着他臉上的笑意。他似乎重新回到了在人界時候我第一次見面時他的開朗，他鮮紅的嘴脣，笑意還是那麼迷人。
我知道，他其實是爲了我，放棄了自己的修爲，爲了我，肯接受羅玄那一劍，我嘆息一聲，眼淚滑落出來。
他將我眼角的淚水擦拭掉，沒有開口說話，卻將目光轉向了林志憶。
林志憶眉眼微提，忽然對唐畫開口了，說道：“唐畫，你的確應該得到尊重。”
唐畫還是微微一笑。
而這個時候，忽然之間，天空中落下來一道五彩光影。
光影一閃，落於林志憶身前。
那人影是一個女人，一個長得十分漂亮，仿若仙子一樣的女人，他手中打着紅色的燈籠，身上穿着紅色的裙衫，裙衫和燈籠上，都雕刻着雪白色的蓮花。
這道身影的出現，讓人微微錯愕。
而她一出現，便對着林志憶開口說道：“林志憶，你做到了。”
除了林志憶之外，我們所有人都愣住，不知道女人爲什麼會忽然出現在這裡，而林志憶卻似乎早就預料到一樣，聽完女人的話，點了點頭。
“那你現在可以用兵符和你剛剛奪取的天下換回她的神髓了。”蓮花仙子般的女人，聲音清脆悅耳，說話時，卻扭頭朝着我看過來。
我心臟頓時顫了下。
神髓！？
林志憶深邃的眸子十分凝重，對着蓮花仙子說道：“你要說到做到。”
蓮花仙子微微一笑，說道：“我自然會說到做到，你用奪取的天下，換回她的神髓，並且擁有礊城，這是我們之前就說好的，難道我還會食言嗎？只是，讓我沒想到的是，你果然很厲害，竟然在這麼短暫的時間內，就做到了統一暗神域。”
林志憶臉上神色冰冷，並未因爲蓮花仙子的誇讚而高興半分，他只是扭頭用迷離而又神情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隨後，將手中所有的兵符，交到了蓮花仙子的手中。
我腦海裡忽然被針紮了一樣疼痛起來，我忽然就明白林志憶爲什麼要奪取天下了！
他說過，他想要的是生生世世！
而我也終於明白了，他一心想要奪取天下的目的，到底是爲了什麼！我也明白，羅玄說的林志憶有苦衷，那苦衷最終是什麼！
他要的是跟我一起，生生世世！
所以纔不斷的攻城略地，一心想要奪取天下。
而唐畫，要的卻是跟我一生一世！
爲了一生一世，唐畫放棄了天下，放棄了自己的修爲！
我渾身如遭雷擊一樣的愕然在那裡。
生生世世、一生一世……
每一個，都是那麼刺骨。
我的眼淚，卻再也流不出來，而我的心，卻一下子被林志憶和唐畫兩個人充斥的滿滿的。
他們兩個人看着我，那目光，是一樣的。
而這時候，蓮花仙子衝我神秘一笑，然後輕輕朝我走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