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汽笛被拉響時,幾節車廂裡的乘客都自發的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因爲這裡是北京,是終點站。
在陳真將那個簡單的包裹背在身上時,好些人正在同阿加西打着招呼,說着各式各樣的道別又或是祝福的話。一直坐在陳真身邊的那個抽旱菸的老頭,也衝陳真點了下頭:“小夥子,北京到了。爭取在這兒發個大財!”
“謝謝!”陳真回了老人一個善意的微笑,又幫老人將放在坐櫈底下的行李搬了出來。
那個被阿加西打倒的大力士波士頓,甦醒後就坐在火輪車的車廂與車廂之間的過道里。在自己已經準備好了的情況下,還被那個白了頭髮的中國老頭給暗算了,他是服氣的。臣服於強者,是人的本性。所以他醒來後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靜靜的在過道里坐着。偶爾的有人從他面前走過,他還會將腿往邊上挪挪。很難想象不久前他還指着這些人,罵他們是中國豬,但現在卻在給他們讓路。
而這一切,不難看出!都是出於對強者的尊重和對弱者的藐視。
大力士他們並沒有坐到北京,在火輪車開到石家莊時,大力士就帶着他的那個翻譯悄悄的下車了。他的那個被稱爲狗腿子的翻譯,自始至終連頭都沒敢擡過,就一直的跟在大力士身後消失在人羣中。
下車時,附近幾節車廂裡的人們,臉上都掛着自豪的表情和微笑,因爲他們見證了中國人打贏洋人的過程。但在他們的微笑中,他們卻忘記了一件事情。
阿加西和其他人打完招呼後,衝陳真招了招手:“小兄弟,我們也該下車了。”
北京的大氣,讓初來的陳真一時有些摸不到北。阿加西拍了拍陳真的肩膀:“小兄弟啊,我忽然想起了一件要緊的事情,我先走了。有機會再見面的話,我請你吃飯。”
陳真一聽阿加西有事,連忙說到:“那大叔你就先去忙吧,您多保重!”
“恩。”阿加西衝陳真點了下頭,然後拎着行李轉身消失在人羣中。在阿加西轉身走的時候,他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只是他的這個笑容,陳真並沒有看見。
陳真現在着急的是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坐了那麼久的車他早就餓了。
車站邊的小麪館裡,夥計滿臉帶笑的招呼陳真坐下:“朋友,想吃點什麼?”
“來碗牛肉麪。”陳真說到。
“好來您來!大碗小碗?”
“大碗。”
沒一會工夫,一大碗熱騰騰的牛肉麪就端到了陳真的面前。陳真從裝筷子的竹筒裡拿了雙筷子將面攪了攪,先喝了口湯然後才大口的吃了起來。蔥花的香味是陳真喜歡的,不一會陳真就將面吃的乾乾淨淨,湯也喝的只剩下一點點。
“夥計多少錢?”陳真問。
“謝了您來,一塊三。”夥計連忙賠笑的說到。
陳真微笑一下將手伸進口袋,北京雖然是前朝的京城,湯麪的價錢並不比自己的家鄉貴多少。手伸進口袋時,陳真的笑容還掛在臉上。當手沒有在口袋裡摸到錢時,笑容僵在了陳真的臉上。他還以爲是自己記錯了,明明錢只放在這個口袋啊,怎麼就沒有了呢?將全身的口袋都摸遍了之後,陳真才發現不但錢不在了,跟錢放在一起的表叔家的地址也不見了。第一次出門就碰到這種事,陳真明顯的感到身上的毛細孔都豎了起來。
陳真本就不是愛撒謊的人,心裡想什麼臉上就表現出來了。麪館的夥計是個**湖了,一看陳真的神色就知道是丟了錢了。於是笑臉變成了苦瓜臉:“錢丟啦?”
“大哥,我的錢被偷了。”陳真尷尬的說到,周圍嘩的一下就有好多雙眼神看了過來,看的陳真恨不得找一個地縫鑽進去。
“這沒錢你怎麼還跑來吃飯呢?”夥計陰陽怪氣的說到。
“大哥,我剛纔錢還在呢。可能是剛被偷不久!”
“這個我不管,反正你要是不付錢就帶你去巡捕房。你要想清楚,進去可就是一頓毒打啊!”
陳真原本還想解釋幾句,麪館夥計卻毫不客氣的衝他揮了揮手:“拿錢來!”
“夥計!那位小哥的錢算我帳上。”一聲優雅的女聲說到。陳真順着聲音望去,說話的那個女人也正在看着陳真。看陳真在看自己,那個姑娘抿嘴一笑伸手遞給夥計兩塊大洋。夥計趕緊連聲的謝着。
“北京的小偷很多,要多注意啊!”幫陳真付錢的姑娘在走過陳真身邊時,對陳真說到。那個姑娘比陳真矮半個頭,披肩的短髮,高雅的氣質一看就知道是大家閨秀。陳真還沒有從剛纔欠錢的尷尬中回過神,一時手足無措的不知說什麼好!
那個姑娘看陳真窘的樣子,呵呵一笑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陳真!”
“恩,你是第一次出門吧?”
“對。”
那個姑娘又是一笑:“我要回家了,不跟你聊了。”說着徑直往店門口走去。當那個姑娘走出了門之後,陳真才猛然想起還不知道對方叫什麼名字。於是連忙抓起揹包追了出去!
“我該怎麼才能還你錢啊?”幫陳真付錢的那個姑娘剛坐上一輛黃包車時,陳真追過來問。
“不用還了。”那個姑娘依舊笑了笑。
“那?你叫什麼名字?我叫陳真。”
“你告訴過我了,陳真。”那個姑娘笑出了聲,對面前這個叫陳真的懵懂少年,短髮姑娘忽然有種想笑的感覺。“我叫梅川!梅花的梅,四川的川。”在黃包車已經向前跑時,梅川回頭對陳真說到。
沒有錢,也沒有了地址,陳真走在人羣中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裡雖然就是北京了,但這麼大的北京,上哪去找表叔呢?還有錢被偷了,下頓飯該上哪兒去吃呢?陳真茫然的走着,不覺間一擡頭髮覺自己不知道何時竟然走到了郊區了。腳下是寬寬的路面,遠處是一些村莊。對陳真來說,這些都陌生的足以讓他不知所措。
一陣烤肉的香味隨着微風飄了過來,陳真不自覺的順着香味傳來的地方走去。
“一起坐下來吃點吧!”正在一堆火上烤着一隻野兔的阿加西轉頭衝陳真說到。
“阿加西?”陳真詫異的張了張嘴:“怎麼是你?”
阿加西拽了根兔子腿遞給陳真,問:“怎麼了?這麼沒精打采的?”
陳真於是把錢丟了,吃飯時一個姑娘幫他付賬的事跟阿加西說,最後問阿加西:“我現在該怎麼辦?”
阿加西把嘴裡的兔子肉嚥下去之後,才指着陳真說:“先吃兔子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