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破陣之法
蕩魔義軍的中軍大營，魏昊掌託鎮魂印，其上纏繞血氣，逐漸開始構造非常複雜的立體圖像。
這圖像不是別的，正是阻攔他們的詭異密林。
密密麻麻的陣法映入眼簾，帳中猛士看到這畫面，都是露出驚愕的神情。
龜丞相看得真切，擡手一指，揹着沉重的龜殼，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然後道：“這是‘小無量波濤陣’，東海也有，但沒有這般精細；這是‘五湖泉眼陣’，能匯聚水脈，也能汲取天地元氣形成水泊福地……”
接連指出幾個陣法之後，龜丞相相當震驚：“要維持這麼大這麼多的陣法，消耗的法力絕對是海量！地仙撐不住！沒想到是神仙！”
此言一出，驚得帳中羣雄也是面色一滯，但看到魏昊神色淡定，也都鬆了口氣。
魏昊作爲領兵大將，就是士卒的一顆膽，他不慌，三萬六千義軍就不會慌。
天塌了，也有魏昊頂着。
“整個白馬湖被包裹其中，四周共有六條水脈，隱藏在密林之中，水脈匯聚的核心，就在白馬湖的正下方。”
整個大陣的結構，全部暴露出來，魏昊標記出一個重要節點，然後道：“維持這個大陣的關鍵，就是隱藏在白馬湖下方的真正陣眼。穿梭密林是不可能抵達的，唯有走水脈直達。”
“魏公，莫非其中有蹊蹺？”
“不錯！”
面對這個疑問，魏昊沒有隱瞞關鍵信息，而是落字成文，傳達給了帳中將校，“我有很大的把握，這個大陣是大西山一位遁世地仙的法寶。之前龜丞相說，維持這樣的大陣，消耗的法力是海量，地仙撐不住。這話只說對了一半，普通地仙的確維持不了，但是有一種地仙，非常特殊，叫作‘元會地仙’，他們歷經數個時代，積累了十二萬九千六百年的修爲，那就能撐得住！”
“十二萬九千六百萬年！”
“這怎麼可能！”
“這……十萬載修爲，必生劫數，這如何能躲開？！”
一衆將校都是錯愕議論，魏昊見狀，便解釋道：“‘元會地仙’比較特殊，存世數量也少，目前人間，只有十二位‘元會地仙’，大西山有一位，精通草木變化之法，且有響應人間祈求的神通，想來曾經在哪朝哪代，還是個敕封神明。”
“魏公，若是這等強者，想要破陣，恐怕很難啊。”
“他不敢冒險進入大夏境內，所以，是借出了這件法寶。那陣眼溝通的不是此地天地元氣，而是遠在數萬裡甚至數十萬裡外的洞天靈氣。所以，破了此陣，暢通無阻！”
言罷，魏昊又將立體構圖縮小，整個白馬湖南北對峙形勢，都是一目瞭然。
“我需要有人兩翼牽制淮下妖魔，使它們察覺不到我們的真正意圖；其次，我需要一隊精銳，能順着六條水脈，進入到陣眼，切斷陣眼跟那位‘元會地仙’之間的法力聯繫；最後，我親自出手，將這片密林付之一炬！”
其中安排，最兇險的，不是牽制淮下妖魔，而是深入六條水脈。
這水脈入口隱藏得極爲刁鑽，肉眼根本無法看到，魏昊是通過火眼金睛，這才知道了座標。
有了座標，才知道了水脈走向。
很顯然，這法寶本身已經有了非常完善的內部構造，也是朝着完整洞天演化，甚至，從功能上來說，已經是一個世界中，非常合理的地理環境。
這不是障眼法模擬出來的密林，而是真正的森林，廣袤、深邃，又養育着各種動植物。
“破此陣尤爲兇險且關鍵之處，就在於從水脈潛入，諸位，誰敢前往？！”
“末將願往。”
一人站了出來，妖靈聞聲看去，只見是個手提大鐵錘，形貌憨厚略帶粗獷的中年漢子。
“公堅先生。”
魏昊沒想到公堅直竟然有這等膽色，上前拱手道，“公堅先生，你可懂龜息之術？”
“元帥放心，這點本領，末將還是有的。”
從五潮縣趕來響應的公堅直，如今是輜兵將軍，帳中諸多妖精的兵器，有三分之一是他臨時加工過的。
“就算不會，我也有辦法水下行事。”
公堅直手中的大鐵錘，突然冒出了聲音，一個福娃娃落地，挺着肚子，戴着肚兜兒，衝魏昊道：“只是有一事，我想問問魏相公。”
“你說吧。”
見了這“鐵錘娃娃”，魏昊也是莞爾，不由得想起來自己的“女兒”二公主殿下，也不知道這光景在五泉縣過得怎麼樣。
“便是三件事情。”
鐵錘娃娃叉着腰，光着屁股赤着腳，卻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兀自走到魏昊跟前，豎起三根胖嘟嘟白嫩嫩的手指頭：“這第一個，水遁行走危險重重，你是大元帥，可有護身的寶貝賜下？”
“第二個，找着了陣眼，總不能讓我一錘又一錘的敲打吧，總得來個狠的，一下就把陣眼給禍禍了，大元帥可有這等物事？”
“第三個嘛……”
眼珠子滴溜溜一轉，鐵錘娃娃忽然跳到公堅直的肩頭坐下，“我家爺爺年紀大了，聽說大元帥神通廣大，可有封賞？金的銀的，官位爵位，每樣……多少都得來點兒。”
“哈哈哈哈哈哈……”
聽這小娃娃說得有趣，魏昊頓時大笑，把鐵錘娃娃嚇得趕緊變回了大鐵錘，還嚷嚷道：“羞羞臉，你還大元帥呢，怎麼嚇唬小孩兒玩。”
公堅直一臉尷尬，衝周圍妖精不住地點頭抱歉：“孩子沒見過世面，沒見過世面……”
但妖精們卻沒有取笑，反而覺得厲害，雖然沒有開口說話，可都是心中期盼着魏昊怎麼答覆。
多的不好說，便是那第三問，都還是有些想法的。
魏昊笑罷，這才擡起手指頭彈了彈錘頭，“你這小娃娃，真是個好娃娃，知道疼自家爺爺呢。”
“大帥……”
“噯，孩子說話遵從心意，是好事。”
魏昊擡手打斷公堅直要說的話，直接道，“凡是水遁前往陣眼的將士，我自有‘東方神主金’打造的兵器相贈，此物可以遮掩氣息，又能吸收法力，用來防備不測。”
“那陣眼形制，你們可能看不懂，但只要將‘赤俠飛刀’插入這幾個方位，我便有了裡應外合瞬滅大陣的機會。”
一擡手，又一個立體構圖出現，陣眼十分複雜，是一扇門的形狀，上面有各種法力通道，每一次法力運轉，都有非常特殊的規律隱藏其中。
魏昊點着幾個特殊的位置，“這六個地方，同時插入‘赤俠飛刀’，就能斷絕水脈聯繫，斷絕水脈的同時，也會中斷大陣跟大西山某個洞天之間的法力傳輸。”
“待諸位凱旋，我自有神位以待，陰間先登記造冊，至少能得三分之一的神明權力。”
此言一出，大鐵錘再次化作胖娃娃，跳到魏昊跟前，一臉正式地伸出了小拇指：“大元帥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咱們拉鉤。”
“好！”
魏昊竟是衆目睽睽之下，也真的伸出小手指，跟這娃娃拉鉤。
只是不曾想這開玩笑一般的舉動，竟然出現了變化，魏昊跟鐵錘娃娃之間，肉眼可見一條金線誕生，這金線有着很微妙的氣韻，魏昊看到之後，自己都有些詫異。
金線看似有如實質，實際上卻是虛無，並不存在於眼前，但又能被人感受到。
“啊？！”
龜丞相最先驚呼，在座英傑之中，數他最爲年長，也是見多識廣，見他驚訝無比，魏昊一臉疑惑地看向他。
“魏公少待，此時不便說話。”
傳音入密，卻沒有開口交流。
魏昊不動聲色，沒有提及這個變化，但衆將校已經熱血沸騰、躍躍欲試，只可惜有公堅直這般手段的精靈並不多，願意前往，又確實頗有手段的，少說也是幾近妖王一般的實力。
“大帥！何不讓某走一遭！”
給“鯨海三公主”傳書的海夜叉突然開口，並且指着一衆“青蓮聖母”麾下的水族道，“這些原本就是某的部下，他們能助大帥，某自然也能。不說刀山火海，只論這水裡的騰挪，某也是騎鯨乘鯊的本領，多大的風浪，也敢搏上一搏。”
將三叉戟放下，海夜叉頂着獠牙出列，站到中間，抱拳鞠躬，誠懇道：“還請大帥成全！”
海夜叉現在不是自由身，他身兼二職，除了是“青蓮聖母”的護法之外，更是“鯨海三公主”的護衛。
其中區別，那是相當的大。
倘若是“鯨海三公主”的護衛，來這裡助拳，至多算個“海外妖邪”；可現在是以“青蓮聖母”駕前護法行走，那就是大大的不同，前來幫忙，就是徹頭徹尾的叛逆。
人間、天界，都會是這麼一個判罰。
雖不至於跟“濟水龍神”一樣要上斬龍臺，但捱上幾道天雷，那是不在話下。
魏昊本想勸說，卻見海夜叉高聲道：“大帥放心，某在青蓮湖的差事，已經辭了。想來那廟裡頭的塑像，也已經推了一地。”
“若如此，便記你一個。”
說話間，魏昊摸出六把特殊的“赤俠飛刀”，遞給了六個準備水遁潛入的敢死隊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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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魏昊立刻下令，三軍開始運動，兩翼擂鼓助威聲勢浩大，彷彿要繞開攔路大陣的架勢。
佯攻剛剛擺開，淮下妖魔就是反應劇烈，當即烏泱泱黑壓壓地捲來妖風，只半天功夫，橫跨東西少說百五十里的妖風魔氣，讓地面上的生靈擡頭看天，都感覺烏濛濛好似暴雨將至。
待到未時，雙方精怪已經殺作一團，本該是百里糧田的地方，此刻成了兩軍交戰的戰場。
天上井龍王和大蛟龍鬥得難分難捨，風雨雷電一起發作，數十里戰場轟鳴陣陣，打得飛沙走石遮天蔽日。
只是小小接觸，不知道掉了多少龍鱗。
地面虎妖狼怪不遑多讓，一番血雨腥風，虎嘯狼嚎不絕於耳，席捲的妖風碰撞，半尺乾淨地都見不着。
而水中尤爲激烈，淮泗水族跟江湖精靈使出一般手段，無數的氣泡，無數的水彈，還有無數的蝦兵蟹將。
別看淮下妖魔數量龐大，可在這戰場環境中，能擺出來的兵馬，其實也多不到哪裡去。
更何況雙方都沒有“軍陣之勢”，這光景比拼的，便是陣中高手的修爲還有法寶。
要說修爲，淮下妖魔其實要高得多，不乏妖王級數的大將在暗中窺探。
但是，論及法寶，卻是大大的不如蕩魔義軍，只因這義軍不是尋常拼湊出來的烏合之衆，多的是巢湖、洞庭湖、青蓮湖的正神甲兵，本身就有正氣，何況還有正宗法寶。
再加上魏昊“烈士氣焰”打磨，又有公堅直這等大匠錘鍊，就算是蝦兵蟹將手裡刀槍劍戟，也有諸多法術妙用內藏其中。
從下午打到晚上，精怪們也不是鋼筋鐵骨打造的，也會精疲力盡，等到入夜休整，這纔看出來雙方差距。
淮下妖魔各方大將，這光景都是愁惱在哪兒就糧，從何處刨食兒；蕩魔義軍卻是完全不同，運河中的糧船，被魚怪和縴夫，已經穩穩當當地拉到了後軍大營。
那是數也數不清的糧草，三四萬大軍儘管嘴裡咀嚼，吃上半年都不成問題。
是夜，待到亥時，魏昊見淮下妖魔軍中一片騷亂，便對公堅直六個道：“走！”
大氅一甩，將六個敢死隊捲入其中，然後魏昊再次闖陣，只不過這次有的放矢，好似蜻蜓點水，到一處略作停頓就走。
那些參天大樹的樹冠，低矮灌木的樹叢，甚至是看着平平無奇的蟻穴，魏昊都會停留。
這些，都是六條水脈的入口。
隱藏在尋常之下，便是諸多不尋常。
待六個敢死隊依次消失在現實之後，魏昊立刻遁走，“烈士氣焰”全面爆發，直衝雲霄，然後在極高的空中，盤膝懸浮，周身諸多星光閃爍，地上的生靈擡頭看去，看到的便是星空多了一顆特殊的異星。
儘管沒有施展出法天象地，但是，那奇怪的齒輪，還是出現在了魏昊的腦後，開始緩緩地旋轉，每次旋轉，都有積蓄極爲渾厚的力量。
而此時，進入無形水脈入口的六個敢死隊，也終於明白這水脈爲何察覺不到。
“竟是直接吸收四周水汽，聚合成流？！”
公堅直相當震驚，這種手段，已經到了呼風喚雨操控氣象的地步。
雖說微弱了一些，但性質就是如此，非神明不可爲。
不過，這時候也顧不得震驚，他深知自己身負使命，順着水脈的流向，公堅直屏氣凝神，朝着不知道方向的深淵，毅然決然地前進。